第57节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柯以轩极为熟练地将枪支佩戴好。下一秒，柯以轩一手揽住她的肩膀，裹着她出门。
    柯以轩驾驶着最不常用但性能极佳的跑车，从车库里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道路上。
    就在时玖玖离去的后一秒，江煜城的车子刚好赶到柯以轩的楼下。
    “老爸，时玖玖不接我电话！”小九九急躁地将手机往大腿上摔。
    江子衿从车后座往前探头，紧张兮兮的样子：“爸爸，妈妈不是被一棵树绑架走了吧，是不是跟弟弟一……”
    “样”字还没说出口，江子衿嗷叫了一声，是因为他的弟弟往他大脑门猛弹了一下。
    江煜城接到小九九的电话后，第一时间将他接出来，也将闻人黛的录音听了个遍，将一切了然于心。
    他怎么也想不到闻人黛为了报复时玖玖，竟然伪装成她，甚至伪装成怀孕，给时柏宇下药，拍下那么一段不堪的视频。而最让他想不到的是，时玖玖分娩前夕，他收到的录像带，便是出自柯以轩之手，甚至就连很多事情都是柯以轩一手策划。
    知晓真相的那一刻，江煜城心中说不出的酸楚，他甚至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硬生生将房间的镜面一拳砸个稀碎。
    每每想到时玖玖的点头、信服、示爱，都是源自柯以轩那高超的心理学技术，江煜城的心都在滴血，当她是玩偶吗？
    询问过物业，江煜城重新跨上车，让小九九和江子衿先行下车，他要去追回她，必须追回。
    小九九先是不肯，但看到江煜城坚毅的面容，只好跨下车，叮嘱他一定要追回时玖玖。唯有江子衿不明状况，傻乎乎地不肯下车，小九九拉住他的小皮带就拽了下来。
    视线里已经看不到柯以轩的车影，江煜城只是凭着直觉，手握着方向盘，向韬垣机场驶去。方向盘上，他长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因为用力，甚至有些许泛白。
    他车速极快，从未有过的快，但没人拦他，这也就是他身边很多酒肉朋友想要借他的车的原因。
    五分钟后，江煜城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前方有一辆车速也相当快的车，他又加了速，追了上去——
    前方，正是柯以轩。同时的，他也看到了后面的江煜城，他同样也加了速，以防被他追上来。
    “老公，怎么开这么快？”时玖玖不解，下意识地看向后视镜。
    柯以轩没说话，好看的眉眼紧蹙，薄唇微微抿着，手里的方向盘打了个转。不想，下一秒，车尾被江煜城撞了一下，他知道，那是他在警告他停下。
    好看的眉眼瞬间变得狠戾起来，慢慢的，像是蹿满了红红的火苗，愈演愈烈。他不仅没有停，反而是加了速，而后悄然地将手探到西装里，拉出那支64手枪。
    时玖玖拉住他的手，惊愕地问道：“老公，你要干什么？！”
    “放手，听话。”
    柯以轩并没有看向她，目光坚毅而狠戾，待时玖玖松手后，他一手稳住方向盘，一手持枪到车窗外——
    他目光向后眺，本想击中江煜城的车胎，让他无法再追赶，可这一刻，他改了念头：
    就是身后这个男人，让他荒废了十八年的时光，在他最爱的女人的领地上捷足先登，所以，为什么要让他活？！
    柯以轩觉得，江煜城，得死。
    枪管上携带着消音器，再加上他一向钟情射击，练就多年，枪法快又准，对准江煜城面前的挡风玻璃，他扣动扳机——
    身后的江煜城并未有所防备，因为他预料不到柯以轩竟成了亡命之徒，但在子弹射来的前一秒，他很巧地侧弯过身，伸手摸向副驾驶座的手机，那手机在震动，是小儿子给他打来的电话……
    当子弹穿透挡风玻璃后，江煜城并没有停车，相反的，他加了速，继续追赶着他们的车子，想要开到他们的边上。
    可惜，柯以轩没给他这个机会，又一颗子弹相继射来，不巧的是，正好射到了他车子的轮胎里。
    “玖玖——！”他唤她，无力地捶着方向盘，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柯以轩带走。
    柯以轩一脸满意地收起手枪，只还有两千米的距离，他便可以跟她远走高飞，到一个新领地，重新开始。
    他伸手到副驾驶座上，抚摸着时玖玖的手，慢慢地裹紧，可却发觉她在缓缓地退却。他抬眸，只见她目光里有很复杂的东西，譬如失望、质疑、惶恐……
    果然，她话一出口，并不是顺从的模样，“你为什么想要杀他？他是江煜城对不对？”
    时玖玖捂住发疼的脑袋，一脸苦色，她呢喃，“他是我孩子的父亲，他是……柯以轩，我要下车！放我下去！我不要跟你走！我不要！”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甚至是尖叫，她只是拼命地抓住脑海里那飘渺的念头。
    那些念头，告诉她：她爱他，不是眼前的他。
    那个男人，曾给她最精彩的青春，曾在她耳畔柔声诉说着爱语，曾抚摸她赤|裸的身体，曾让她在无数个深夜，不能入眠……
    “时玖玖，松手！听到没有？我叫你松手！”柯以轩拨开时玖玖拽住他手臂的手，狠狠地呵斥道。
    时玖玖拼命地摇头，回以高声：“我不！放我下车，停车，让我走！”
    就在两人争执间，车子的方向有些错乱，而此时，正是分岔路口。不巧的是，一辆大卡车加速驶来……
    “嘭——！”
    巨声响起，震彻整条萧索的公路。
    柯以轩和时玖玖随着跑车一起翻滚，天旋地转，许久，才撞倒防护栏上，车子整个翻了身，不动了，只剩下略微颤动的声音。
    好几分钟，柯以轩才醒过来，第一反应，他是握紧原本就裹在手中的她的手，他艰难地侧过头，只见时玖玖昏睡着，满脸都是鲜红的血迹。
    “玖玖，醒醒，玖玖——！”柯以轩摇着她，心里泛起无限的恐慌，“老婆，醒醒，对不起……”
    他拼命地唤她，终于，看到了她缓缓睁开眼，他高悬的心这才放下来。
    只是，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要糟糕——他听到了漏油的声音，而此时，他和她都被卡住了，两人都岌岌可危。
    他尚能动弹，拼命地拉扯着时玖玖身上的安全带，她的脚也被卡住，并不容易顺利出来，他那边则容易得多……
    “以轩，你走，你走吧。”时玖玖推开他，她深知自己的处境。
    柯以轩抬眸忘了她一眼，深情又温柔，他说：“老婆，我爱你，无论我做过什么，那都是因为我爱你。我这辈子，除了你，再没有别人了。”
    接下来，柯以轩没有再说话，而是忍受着胸腔里传来的剧痛，奋力扒着时玖玖脚下的积压物，他那一双好看的手，被一下下割破，鲜血模糊。
    终于，他将她解救好了，她可以随时地爬出去，远离这辆车。此刻，他能预感到不消一会儿，车子马上就会爆炸。
    可她不走，她执拗地留下来，想要把他就出去。
    柯以轩苦笑，他没什么力气动弹了，伸手抚上她的脸庞，这张他凝望了数年的脸，他艰难出声：“玖玖，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时玖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她拉住他的肩膀，想要把他拉出去，口里说着：“以轩，你不能死，你要活着，我……”
    柯以轩反手摁住她，用她的手贴向自己心口，笑着说：“玖玖，娶你，是我十多岁时候的梦想，我为这个梦想做了很多努力，尽管有些事情我做得不对，可我一点也不后悔，因为，我娶到了你。”
    “以轩，别说了，先出去，先出去好不好……”
    柯以轩艰难地低下头，在她的手轻轻落吻，轻声说：“玖玖，下辈子，我还想遇见你，下一辈子，你喜欢我，好不好？”
    这一刻，望着时玖玖的脸，柯以轩只是觉得很窝心，就好像年少时第一次看到她那样。他想，他从不后悔遇见她，也从不后悔做过的任何事，更不后悔将一生全数交予给她。
    “玖玖，走，快！你先出去……”
    “不，我不走！”
    柯以轩无奈，他踟蹰了一会儿，望着她，他决定——
    给她进行最后一次催眠。
    每一次催眠，他所让她做的，是要她忘记江煜城，要她留在他身边。可这一次，他要她走，要她离开他。
    “时玖玖，出去，离开这里。”
    他说话时，心在滴血，他多么想要再自私一些，他打心底里不舍得跟她天人永隔，可他舍不得，他想要她在这世上，幸福地生活下去，就好像年少时那么开心……
    望着时玖玖远离的身影，柯以轩重重地阖上眼，他薄唇翕动：“玖玖，我爱你，在心里给我留个位置，好不好？”
    其实，这世上没有什么爱情悲剧，有的，只不过是因爱而生的悲剧。他的魔魅爱恨贪嗔，导致了现今的一切。
    海明威有言，再必要、再正当的战争，终究都是罪行。就算他再爱她，可他所做的，终究是有不对的。
    可柯以轩是这么想的，他或许不是个好人，但他对她的爱，一定够一百分，因为他的评定标准是：唯一、一生、永远。
    “嘭——！”
    眼前，火光通天，时玖玖的眼泪簌簌地落下，她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地大哭起来。
    “以轩——！以轩——！柯以轩——！”
    依旧是仄平仄平仄仄平的声调，却不再像当年那般温柔，这时候，是撕心裂肺的声音：
    他走了，彻底地离开她了。
    江煜城这时候才赶到，他望着眼前的一切，急忙地冲过来，紧紧地抱住时玖玖，搂着她安慰道：“玖玖，没事啊，没事，咱们回家，回家……”
    顿了顿，时玖玖才转过头来，坚决地拨开他的手，将他推开。
    “玖玖，跟我回家，嗯？”
    时玖玖摇了摇头，直起身来，艰难地向前走去，一次又一次地打掉江煜城欲意拦住她的手。
    她望着残余的火光，淌着泪，嘴里呢喃着：“我没有家了。”
    “玖玖，你清醒一点，跟我走，好不好？我会带你去看医生，一切都会好的，好不好？听话，跟我走……”
    时玖玖略微侧过头，干涩的唇轻启：“你是谁？”
    她褪去江煜城的手，往前走，她整个脑海里，只记得：他曾用疼爱，掐住了她所有的命脉，她属于他。
    他，这个男人，是她的法定丈夫。
    他叫，柯以轩。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哒读者们，真心抱歉，最近忙于考试，很重要的一门考试……就没有更新= =~请用你们手中的小皮鞭唰唰地抽俺吧~~~
    那什么，还有一两章正文完结，话说大家想看什么类型的番外，可以写在评论区，给俺参考参考~~~反正小九九是肯定有的啦~~~^-^-
    ☆、第70章 .（the end）
    星期天6时许,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万丈光芒穿过薄雾,唤醒谷底沉睡的村庄，将喜马拉雅山脉的每一座雪峰都映照得挺拔动人。在博卡拉,就连日出都是这般美，与热闹喧嚣的加德满都相比，这里要恬静得多。
    柯以轩去世之后，时玖玖就只身来到了这里——博卡拉，尼泊尔的一座小城。
    俱乐部的同事都没有来上班，她来得很早，比谁都要勤奋，只是为了学到更多的本领。sunrise俱乐部是名噪一方的滑翔伞俱乐部，大多数教练都是欧美人和当地人，唯独她是中国人，亦是唯一的女教练。
    来博卡拉一年了，她现在已经可以真正地带领着游客翱翔天际。她刚在整理着道具，一位同事走了进来，虽是尼泊尔人但说得一口很溜的中文，他递给她一个煎蛋饼和牛奶，并跟她打招呼说道，玖玖，早安。
    她一如既往地摇头，用英文讲，不要。
    转身离去的时候，时玖玖用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纤细适中的颈子下，精致凸出的锁骨间，一枚款式低调的戒指垂坠着。曾听人说过，把戒指待在颈脖间，是说明那人死了，是件忌讳的事情。但偏偏，这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这是一枚骨灰戒指。
    柯以轩生前最喜刺激的运动，从萨朗科山顶乘滑翔伞俯冲向下，便是喜马拉雅地区最为刺激的运动。他最喜欢的事情，她在延续，至今。而且，她想，当她遨游天际的时候，她可以离他很近，甚至可以唤他的名字，可以触碰他……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时玖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并不熟悉，她接起来用英语讲，你好，sunrise俱乐部。
    那边，格外安静，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晨风吹过的声音，许久才有声音，低沉又醇厚，跟风声不同，就好像是大提琴在那演奏。他说，你好，请帮忙找一下时玖玖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