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德纳尔的皇室每年都会依照惯例，到澄波湖的别墅度假两周，并且主持在镇上的百花节。
    这是德纳尔的传统民俗节庆，每个人在这一#x5929;#x90fd;换上色彩绚丽的传统服装，用各种花卉装饰自己，参与盛大的花车游行，而这个由皇室主持的传统节庆，往往也吸引了不少观光客前来凑热闹。
    原本以为今年公主姐妹俩都要缺席花车游行，但刚从台湾回来的乔俐正好赶上。
    面对风光优美的澄波湖，乔俐正在跟家人享受下午茶的悠闲时光。
    “其实让零件厂进来，对我们也不全然都是益处，当然就业人口会增加没错，但对自然生态的影响也不小，或许该谨慎考虑这件事。”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喔”尔第国王放下精致的骨瓷杯，拿起一块杏仁饼“你还在想这件事呀，我们早就放弃了。”
    “想一想，让工业产业进来，对德纳尔的传统产业冲击也很大，我也不想见到污染的情况。”梅兰皇后感性的说：“德纳尔这里没有工业污染，只有美丽的山、安祥的湖和亲切友善的人。”
    “但人民总要吃饭。”乔俐提醒现实面的存在。
    “所以我认为发展观光度假对德纳尔来说，是很理想的。”格丽皇太后笑着一摆手“看看这里，难道不像童话世界？”
    “但一说到交通便利性，我们就远不及瑞士、奥地利那些国家，再说德纳尔也没有足够的饭店或是度假别墅可以容纳游客。”
    “盖就有了。”尔第国王乐观道。
    “钱呢？哪来的钱？”
    榜丽皇太后笑咪咪的开口“安会负责的，她替德纳尔找到了金援，这个孩子真是不简单，我开始期待德纳尔成为度假天堂的时刻有多美好了。”
    “安？”乔俐惊讶问：“她要负责发展国内的观光？爸爸你能放心吗？是安呢！”
    “我当然不能放心，但是”他笑呵呵“有个人让我很放心。”
    “是谁？”
    榜丽皇太后眨眨眼。“是你未来的姐夫，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天下午你就能见到他了。”
    “安要结婚了？！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对象是谁？我认识他吗？”
    她拍拍孙女的手，笑得开心。“喔，亲爱的，你认识他，你铁定认识他，就算你没见过他，也一定听过他的名字。”
    事实上，乔俐对未来的姐夫倒没那么好奇，她只是感到很难过，一向认为自己比乔安有用的她，不但失败归来，连感情都丢在台湾。
    而乔安不但成功得到金援，而且还有了归宿。
    她并不是嫉妒姐姐，只是单纯觉得难受罢了。
    “怎么了？”格丽皇太后将一碟巧克力递给她“怎么不说话，不开心吗？吃点巧克力吧。”
    “我不想吃。”
    “你最爱吃巧克力的，怎么会不想吃？小俐，你开始让我觉得担心了。”
    她摇摇头。“我没事啦！”
    因为巧克力再也不会让她感到快乐与甜蜜，只会让她想到台湾的他而变苦涩，她是这么的喜欢巧克力，所以才不要用这种心情吃它。
    榜丽皇太后担心的看着她，自从她哭着回来之后，她试过很多方法要跟她谈，但她总是倔强的说自己很好，什么事都没有，还坚持她回来是因为太过想家，但是格丽皇太后觉得并非如此。
    “爸爸，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一点关于巧克力的新点子想试试，应该会对我们的巧克力工厂很有帮助。”
    尔第国王慈祥的顺了顺她的发。“你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当然可以为你安排，但你得告诉我们，你在台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真的没事呀！”
    梅兰皇后并不认同。“没事的人，不会花一整天的时间烤好几百个饼干。”
    自从她回来之后，几乎每#x5929;#x90fd;窝在厨房里跟厨师抢着做甜点，烤了许许多多的巧克力饼干根本吃不完，还要随扈拿去附近的学校送给学童。
    “因为我喜欢烤饼干呀。”说着，她又忍不住难过起来。
    而她的强颜欢笑，谁看不出来呢？
    “小俐。”格丽皇太后握着她的手“你是个大女孩了，奶奶知道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但是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爱你，关心你。”
    “我知道，我会没事的，我保证明天我就会好好的。”
    她会把康淳希的一切全都用蛋糕埋起来，一口一口的吃掉之后不再去想。
    从现在开始，她要把时间都花在巧克力工厂上。
    她要做出全世界知名的巧克力。
    蓝冰儿睡眼惺忪的翻过身，以为会抱到一个温暖的身体，谁知却摸到已经冰冷的床铺。
    她眨眨眼睛，借着小夜灯看清楚四周，入睡时还依偎在身边的人，此刻并不在。
    “到哪里去了呢？”
    她起身披着睡袍，一脸狐疑的去找人。
    “淳希？”她小声的轻喊着，站在二楼楼梯的平台时，发现挑高的客厅有彩色的光亮和声音传来。
    她往前走到栏杆前，发现康淳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看电视。
    蓝冰儿轻步走下楼梯来到他身边，把手放在他肩上，温柔的说：“淳希，怎么还不睡？”
    他盯着电视，有点漫不经心的开口“爆米花好了吗？快点坐下来看，刚好演到你最爱的那一幕。”
    蓝冰儿一笑。“什么爆米花？”她亲昵的偎进他怀里，紧紧靠着他的胸膛“这在演什么？”
    她惊讶的发现他在看一部黑白电影，画面上一个短发俏丽的女孩，正坐在装饰用的大台阶上，一脸享受的舔着冰淇淋，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朵花，右脚自在的摇摆着，看起来似乎乐、满足。
    康淳希一愣，恍如从梦中惊醒似的。
    老天爷，他居然以为他是在跟乔俐看她最喜欢的“罗马假期”而她只是走开一下去拿爆米花而已！
    “喔，一部老片，罗马假期。”
    “好耳熟的片名，内容在演些什么？”
    “一个公主和记者的故事。”
    他以前搞不懂为什么乔俐老是喜欢一再重复看这部电影，现在想来或许是她从奥戴丽赫本演的安娜公主身上，看到一些她心有所感的感触吧！
    “老片和巧克力？”她盈盈一笑“你的兴趣还真是变了。”
    当他在星期六提议到卖场去采购，结果买了一大堆巧克力回来时，她还吓了一跳，直嚷着他居然改了不吃甜食的习惯。
    康淳希盯着萤幕，随口说：“三年的时间很长。”
    他这句话一说，蓝冰儿脸上微微变色，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好我们都没有改变。”
    “是呀。”他低头，心不在焉的在她头顶上一吻“看电影吧！”
    “好。”她依在他怀里，其实完全没有看电影的心情。
    原来不是错觉。她还以为是因为分开三年，所以当他们重新在一起时，他给她的感觉才会既熟悉又陌生。
    甚至他总是突然说出令她费解的话，就像昨天，因为还没请到新佣人，所以她只好亲自动手打扫，为了不觉得无聊，于是就放音乐来听。
    结果在楼上的他突然冲下来，一把抓住正忙着擦落地窗的她，猛然将她转过身去，吓了她一大跳。
    “怎么了？你怎么了？”她没错失他的脸色由欣喜转为黯淡，彷佛他在瞬间发现了什么令他失望的事。
    “没事，我只是突然听见音乐，这首歌很棒，不错。”
    他明显的言不由衷，聪明如蓝冰儿怎么会看不出来？
    想到刚才他要她别错过自己最喜欢的电影，天知道她压根就没看过这么古老的电影！
    难道她真是离开了太久，久到连心爱的人都觉得她陌生了吗？
    还是因为他把她当成别人了？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淳希”她在康淳希怀里半转身子，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亲昵的在他耳朵旁吐气“我想”
    “怎么了？”他还是盯着电视，一副看得很入神的样子。
    她亲吻他性感的耳垂，结果他缩了一下。
    “别闹了，电影正精彩。”
    “我就是想亲你嘛！”
    她深情款款的吻住他的唇，但他却只是敷衍的轻啄一下，随即将她的身体往旁边挪了一点，一副怕她挡住电视的样子。
    蓝冰儿仍不放弃，她站起来把他压倒，在他脸上落下无数个轻吻。
    “冰儿！我在看电影，你就不能乖乖的坐在旁边吗？”
    他猛的爬起来，蓝冰儿猝不及防的摔到沙发下面，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为什么对我这么不耐烦？”她忍不住泪眼汪汪“我做错了什么事？”
    “冰儿！”康淳希无奈的说：“我只是想看电影呀。”他并没有故意对她不耐烦，他只是不喜欢被打断。
    “但你以前不曾这样对我，你对我越来越没耐性了，甚至连我不吃面都忘了。”
    他亲自下厨做菜给她吃，她当然很感动，可是他做的却是她最讨厌的干拌面，他以前总会很体贴的痹篇她不喜欢的食物的。
    康淳希苦笑。“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介意。”
    “三年对我们来说，真的太久了吗？”蓝冰儿努力扯出微笑，但笑容有些凄楚“为什么我们生活在一起，你却不碰我？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不安吗？我好怕你已经忘记怎么爱我了！”
    “冰儿，我很累，暂时不想跟你谈这件事，可以改天再说吗？”
    “哪一天你才愿意跟我谈？等到你不小心喊出别人名字的时候吗？”
    “冰儿！”他一脸诧异的喊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喊别人的名字？”
    没错，他承认他也许是有些心不在焉，常常误以为乔俐还在家里，但那是因为他习惯有她的存在，总要花一点时间才能想起她已经走了。
    “因为我真的很害怕。”她拥抱着他“你对我这么陌生，我很害怕那是因为你已经不爱我了。”
    “我当然爱你，我没有对你不耐烦，只是觉得很累而已，难道你要我天天把我爱你挂在嘴上，你才相信我没有变心吗？”
    “我需要你告诉我你有多爱我，证明给我看。”
    “为什么我得跟你解释我没有变心，又要如何证明我爱你，你不能就是单纯的相信吗？为什么任何事情都要我说出口，难道你不能用心体会我有多爱你吗？”
    蓝冰儿流着眼泪说：“为什么要你说、为什么要你证明，就是因为我完全体会不到呀！不管我多用心、多努力，就是感觉不到你对我的爱呀！”
    “胡说！我对你”康淳希陡然住口，像是突然之间忘记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你对我怎么样？你每天挂记着我，无时无刻不在心里想我，有什么高兴的事你第一个想跟我分享，遇到不快乐的事，你最希望我陪在你身边，因为有我，所以你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感到幸福和满足，是不是？”
    他沉重的点头，突然发现要承认她所说的有些困难。“当然是这样。”
    为什么当冰儿这样说的时候，他想到的却是乔俐？如果只是单纯的习惯，那他也未免太过依赖她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感受不到？我觉得你在我身边，却又好像不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这代表什么，难道我不能因为这样而感到害怕吗？”
    康淳希不禁火大了起来。“冰儿！你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那你为什么不能把事情弄得简单点？淳希，我很爱你，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爱别人像爱你一样深，所以我需要相等的爱，你必须给我同样的份量，你不能在跟我生活的同时，却老是以为我是另外一个人，你这不是在爱我，而是在伤害我呀！”说到最后，蓝冰儿几乎是哭喊着。
    “我我真的很抱歉。”
    看着她不断落下的眼泪，他突然明白一件事。
    三年已经过去了，时间一直在流逝，而他们的感情也停留在过去。
    他变了，他的爱也变了。
    他可以因为乔俐的一句话而停止为冰儿努力，难道他还不了解，在那个时候，他被冻结的时间就已经开始转动，朝着一个崭新的方向运转。
    在知道冰儿当初离开的苦衷之后，他充满着怜惜与不舍，以为他们可以重拾往日情，从此幸福快乐。
    但事实证明，这根本行不通，他无法忘记在他的崭新人生里，有一个叫做乔俐的女孩子，他总是不断的想起她，总误以为她还在身边，还以为一切都没有改变。
    原来那些失望、那些空虚、那些伥然若失的惆怅感，全都是因为她不在他身边，她将他的空气和快乐全都吸光了。
    “淳希，不要对我说抱歉，你告诉我，摸着你的心告诉我，那里面还有没有我的位置？”蓝冰儿盈满泪水的眼望着他。
    康淳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冰儿，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很希望一切都没有改变，如果可以，我愿意放弃一切回到三年前。”
    “但是一切都改变了，我们也不可能回到三年前。如果当初我做了不一样的决定，就不会失去你对我的爱。”
    他轻轻的抱了抱她，随即放开泪涟涟的她。“你永远都是我的爱人。”
    她哭着转过身。“曾经的爱人。”
    蓝冰儿非常清楚明白，如果她始终在他身边，他绝对不会变心的，他会爱她如宝，然后跟她白头偕老。
    “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当初忍痛做了决定，就应该彻彻底底的离开，不管治疗的结果是好是坏，我都应该退出你的生活，维晾不该鼓励我，不该告诉我说你还需要我，他不该让我以为我对你的爱是让你重新开始的动力，其实你早就已经复原了，有人治愈了我带给你的伤害。”
    而她或许知道那个人是谁，就是那个有着亲切笑容，像阳光般不断发热的女孩。
    康淳希伸手扳回她。“不，冰儿，我需要你，我真的需要你告诉我为什么，否则我永远都害怕谈感情，我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被治愈了。”
    “淳希，我真的、真的不愿意这么说，可是”她笑着再度流下眼泪“我们分手吧。”
    也许她会伤心很久，也许她永远都不会从情伤中走出来，但也或许她会痊愈，然后遇到另一个值得全心去爱的男人，这一次，她将不会轻言离开他。
    隔天，蓝冰儿带着她的行李离开康园。
    门外，站在阳光里对她伸出双臂的依然是康维晾，她最熟悉的港湾。
    而康淳希则是上了飞机，他很庆幸自己没有花掉另外一个三年，才了解自己深爱的人是谁。
    “乔俐，我来了。”
    但是问题是，她有在等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