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好像有大病 第104节
徐怀山还是不放心,幸福之余,又生出了一点不安的感觉。她这么好,他总怕别人会跟自己抢。从小他有什么心爱的东西,总是会被人夺走,放在哪里都不放心。那种不安的感觉,总会在他得到喜欢的东西时出现。李清露能感到他的心情,轻轻地挽住了他的手臂,道:“别担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她倚在他肩上,让他有种被依靠的幸福感。从前的痛苦都已经过去了,他们战胜了那么多困难,终于走到了一起,以后的日子必然都会风平浪静。
徐怀山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蓦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她带着一股方外出尘的气息,聪明灵秀,眼神里又透着一股倔强,让他难以忘却。他只要一靠近她,心里就会变得十分安宁。当时他只是想跟她多见几面,没想到缘分如此奇妙,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跟她拴在了一起。
她就像一味良药,治愈了他心里的伤口。又陪伴着他,让他不再孤身一人面对痛苦。
这辈子能够遇到这样一个人,实在是他莫大的幸运。
李清露也在想着同样的事,眼里带着柔情。徐怀山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随即又轻吻她的嘴唇。
烛光微微跳动,温柔的亲吻逐渐生出了欲望,两个人倒在了红罗帐中。徐怀山低头看着她,低声道:“上次抱你,你哭了半宿,醒了以后还想不认账。这次呢?”
李清露的脸色微红,睫毛簌簌地抖了几下,轻声道:“你是我夫君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徐怀山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血一下子上了头顶,呼吸沉了下来,浑身都是冲劲。
他眼里满是欲望,把她抱在了怀里,密密地吻她,片刻一手拉下了帐子,身影隐没在红罗帐中。
第七十二章
宾客们在洛阳待了数日, 观完了礼便告辞离去了。新婚燕尔,两人在天覆堂住了一阵子,每天都待在一起。铁憾岳见他们感情这么好, 心里也很高兴, 觉得对得起过世的妻子了。
他每天也没什么事忙, 就在院子里和苦月大师下棋,要不然就听苦月大师说些佛法,脾气都比从前平和多了。这天他让人来城东叫李清露,说有事找她。
徐怀山闲来无事,陪着她过去了。铁憾岳坐在书房里, 桌上放着一叠账本。屋里又不冷,他头上却戴着一顶大毡帽,显得有点怪。李清露道:“爹,叫女儿来有什么事?”
铁憾岳招手道:“来, 你过来看。”
他把账本打开,上头都是他名下的产业, 都是他从金刀门的手里抢过来的, 大大小小的总得有二十来间铺子。他道:“爹粗手笨脚的, 不会经营。这些铺子都给你了。”
李清露十分吃惊, 道:“爹, 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要。”
铁憾岳道:“听话, 这些都是爹给你一个人的。以后谁跟你讨,都不准给他,听见了没有?”
他说着, 一边拿铜铃般的眼盯着徐怀山, 仿佛警告他不准打自己女儿财产的主意。徐怀山笑了, 道:“岳父放心,小婿自家有产业,不至于惦记媳妇的嫁妆。”
铁憾岳这便放了心,道:“好闺女,这些都能生钱,你好好地收着。”
好端端的,李清露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她道:“我不缺钱,爹你自己管着。”
铁憾岳道:“爹要走了,你把铺子接过去,我才能放心。”
李清露一诧,道:“你要去哪儿?”
铁憾岳把毡帽一摘,露出一颗精光的头来。徐怀山也吃了一惊,道:“岳父大人,你这是……”
铁憾岳认真道:“前阵子我一直想追随静柔而去,苦月大师和我聊了很多。从前我做了不少错事,老天爷也给了我许多惩罚。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苦月大师愿意渡我出红尘苦海,我便请他给我剃度了。他还给我起了个法号,叫做了痴。”
他虽然说看破红尘了,却还是风风火火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连剃度出家也这么突然。李清露实在难以接受,道:“爹,你怎么能当和尚,你不管女儿了吗?”
铁憾岳平静道:“你已经成了亲,爹就没什么牵挂了。我打算明天离开这儿,跟苦月大师到处走一走,忏悔这半辈子的罪过,也为你娘和你祈福。”
这天下第一凶神放下了屠刀,江湖中便也平静下来了。能度化得了他,苦月大师着实了不起。
作为女儿,李清露的心里却很不好受。好不容易大家聚在一起了,父亲又要出家为僧。李清露心中惆怅,很舍不得他。铁憾岳哈哈一笑,道:“别难过,聚散离合都是缘分,亲人亦是如此。说不定哪天,咱们就又相见了。”
近朱者赤,跟苦月大师在一起这么久,连铁憾岳说话都有些禅理了。李清露争不过他,只是垂着眼,不愿接受他的决定。
铁憾岳明白她的心情,笑了一下道:“爹明天就要走了,你还要跟我闹脾气么?”
李清露不想留下遗憾,却也不愿跟他分开,道:“爹,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铁憾岳道:“我心意已决,你们都不必再劝了。”
徐怀山叹了口气,轻拍李清露的肩膀。铁憾岳站起身来,转了话头道:“好闺女,给爹做点好吃的吧。等过了今天,我就只能吃青菜豆腐了。”
李清露还在生他的气,小声道:“剃度之后就不能吃荤了,以后要守的戒更多,当和尚哪有这么容易。”
她生气的样子像极了苏静柔,铁憾岳笑了,道:“是不能吃荤了,但我还想偷偷地喝一点酒,你们陪陪我吧。”
他决定了的事,从来没有人能改变。徐怀山轻轻拉了拉妻子的手,示意她看开一点。天要下雨,爹要出家,都是拦不住的事,还不如高兴一点给他饯行。
李清露别过脸去不理他们,徐怀山只好替她道:“好,我和清露亲自下厨,晚上做几个好菜,咱们一起喝几杯。”
李清露虽然嘴上说不给他做饭,还是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徐怀山不会做饭,在旁边帮忙烧火,烟熏的脸都黑了。李清露见了,叹了口气,道:“等我一会儿。”
她去外头打了盆水,给他把脸擦干净了。徐怀山垂眼看着她,露出了一点笑意。李清露道:“笑什么?”
徐怀山道:“我娘子真温柔。”
李清露想起父亲要走的事,心里又难过起来。徐怀山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一会儿高兴一点,要不然你爹心里也不好受。”
李清露垂下了眼,轻声道:“为什么都要走?”
徐怀山道:“这是他的选择,尊重他吧。”
铁憾岳从屋里出来了,见桌上摆满了饭菜,咧嘴笑道:“好闺女,对你爹这么好!”
李清露迅速擦了一下眼睛,勉强露出一点笑容,跟徐怀山一起过去了。
院子里有张石桌,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了。刚过了中秋没多久,天气还不算凉,院子里有清风明月,饮宴正好。用小盏喝酒不如用大碗痛快,徐怀山摆了两个粗瓷大碗。他给铁憾岳倒了一碗酒,自己也满上一碗,道:“岳父大人,我敬你。”
两人碰了碗,徐怀山先一饮而尽了,辣的半天才缓过劲来。铁憾岳也把酒喝了,觉得十分痛快。他笑道:“你小子每回喝酒都跟我耍滑,这次怎么这么实在了?”
徐怀山道:“小婿的酒量一般,但舍命陪君子,这次无论如何也得陪您喝尽兴了。”
铁憾岳也不想难为他,道:“倒也不必舍命,心意到了就行了。”
李清露盛了一碗饭放在他面前,道:“爹,别光喝酒,吃点菜垫垫。”
铁憾岳夹了一筷子扣肉,又撕下一条烧鹅腿,吃的满嘴油花。他吃完了又有点心虚,道:“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李清露笑了,道:“爹你明天才做和尚,今天吃什么都不算。”
铁憾岳这便放了心。他看着对面的两人,觉得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他看着徐怀山道:“臭小子,好好对我女儿。”
徐怀山道:“岳父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她。”
铁憾岳瞪起眼来道:“不光是保护,还要听她的、不能变心、把她当成心肝宝贝来宠着,做梦都要梦到她。对老婆好家里才聚的起财,懂不懂?”
徐怀山感到了泰山压顶般的压力,缓缓点头,道:“小婿记得了。”
铁憾岳满意了,拿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他端起了碗,白色的月光照在酒里,微微动荡。他这次没有一饮而尽,而是喝了一口,细细地品尝着酒的味道。
以后当了和尚,就不能再喝酒了。他慢慢地把这一碗酒喝光了,砸了咂嘴,仿佛在回味这半生的滋味。
酒香缭绕着他,有辛辣、苦涩,也有回甘。铁憾岳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十分满足,觉得没什么遗憾了。
那两人喝了酒,当晚就在铁府住下了。李清露醒的晚了,天色大亮了,她才睁开了眼。徐怀山还没醒,她推了推他,道:“我爹走了么?”
徐怀山有点宿醉,道:“没有吧,这才什么时候。”
李清露起身穿了外衣,洗漱完了去父亲卧房看他,却见屋里空荡荡的,他已经不见了。
李清露心慌起来,没想到他这样就不告而别了。她让人备了马,向城外追去。徐怀山见妻子先走了,连忙骑马跟了上去。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的。李清露追到城外三里处,见父亲和苦月大师身穿灰色直裰,并肩而行。苦月大师手里拿着竹杖,铁憾岳身后背着行囊,与一般的行脚僧没什么不同了。
李清露望着他们,心里十分难过。她喊了一声爹,两人听见了声音,停了下来。
李清露翻身下马,大步过来道:“爹,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
铁憾岳微微一笑,道:“小施主,贫僧法号了痴,别叫错了。”
李清露心里越发难受了,低声道:“我不管什么痴不痴的,你是我爹,永远都是。”
铁憾岳也有些动容,纵使佛门要他了却尘缘,他心里也有不愿放下的人。他双掌合十道:“你放心,我余生的时光,都会为你和你母亲祈福的。”
他的心境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平和过,选择了这条道路,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徐怀山骑马赶了上来,见她追到了他们,松了口气。苦月大师道:“既然出家了,就该放下了,何必再有分别心?”
铁憾岳却坚持道:“那我为天下有情众生祈福,自然也包括她们母女。”
苦月大师轻轻一笑,没再说什么。李清露怕父亲受苦,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来给他。铁憾岳道:“出家人有不捉金钱律,这钱我不能收。”
李清露不放心道:“那你渴了、饿了怎么办?”
铁憾岳淡淡道:“化缘就是了。”
李清露四下望了一眼,道:“那你等我一下。”
她快步去路边的茶摊买了十来个刚出锅的馒头,回来用布包着塞给他。这些馒头吃不了多久,却总是她的一番心意。铁憾岳接了过去,道:“多谢小施主了。”
苦月大师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铁憾岳看着女儿,有些伤感。他轻声道:“回去吧,有缘还会再见的。”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两个人迎着太阳向前走去,身影一个高大一个枯瘦,渐行渐远。
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跟父亲见面,李清露心中一酸,落下泪来。她好不容易找到了父母,他们却又一次离开了自己。她十分难过,哑声道:“我没有家人了。”
徐怀山道:“我就是你的家人。你是我的妻子了,咱们以后一直在一起。”
他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带着一股安慰的力量。长风吹过小路,几片黄叶飘落下来。李清露望着远方的路,心中充满了怅然若失的感觉。
回去歇了数日,李清露的心情渐渐恢复了。徐怀山在书房里坐着,见她从外头进来,招手道:“过来。”
李清露靠着椅子扶手坐了,低头看着他,道:“怎么了?”
徐怀山把一叠账本推给她,道:“这些是你爹留下的账目,包括从金刀门手里接过来的和宜昌坎泽堂的产业,这几天我让人整理明白了,你收好了。”
李清露道:“有多少钱?”
徐怀山翻了一页给她看,李清露看了一眼下头的数,顿时睁大了眼,十分震惊。她道:“一年的?”
徐怀山道:“一个季的。”
李清露倒抽了一口气,有点头晕,没想到这就成了有钱人了。她道:“这么多铺子,怎么管的过来?”
徐怀山道:“让铺子每个月向所属的堂□□账,堂里留下四成开销,堂主一个季度一回向本教交账。你要管么,给你个堂主当当?”
李清露见过他们争堂口的情形,还心有余悸,道:“我不想当,要算账、还得管人,晚上睡觉都不安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打过来了。”
徐怀山道:“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做不来?”
李清露道:“别寻我开心了,我去外头当堂主,你日子还过不过了?”
徐怀山便笑了,道:“那这样吧,我看宜昌那边的陈副堂主管得不错。你挂名当个正堂主,让他定时跟你交账就行了。我再派几个人过去看着,出不了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