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櫻(42)

    老嬤嬤一路疾行，终于赶回了侯府。她急匆匆地穿过庭院，来到内室，躬身向正在修剪菊花的侯夫人行礼，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夫人，老奴有要事稟报！」
    侯夫人抬起头，看到嬤嬤满脸凝重，眉头不由得一皱。她放下手中的花枝，沉声问道：「何事如此紧急？」嬤嬤的反常让她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嬤嬤赶紧上前，压低声音说：「夫人，适才老奴在街上看到世子爷与一名貌美的女子在茶摊边说话，两人似乎颇为亲密……」她小心地观察着侯夫人的表情，生怕惹怒了主子。
    「哦？」侯夫人闻言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放下花剪，目光灼灼地看向嬤嬤。「那女子可是府里的人？」
    「回夫人，老奴从未见过那女子。」嬤嬤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她生得十分美貌，举止嫵媚，分明是在向世子爷示好。两人言语间似乎颇为投缘，那女子还亲手为世子爷斟了杯茶……」嬤嬤满脸认真，事无鉅细地把方才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侯夫人听到这里，眉头深锁，陷入了沉思。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目光变得深远而飘渺。半晌，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禹阳这孩子，一直让我操心。他对雅晴和两位妾室都不甚上心，我还当他是铁了心不想留后……没想到，竟是在外头有了人……」
    「夫人的意思是，那女子恐怕是世子爷在外的相好？」嬤嬤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很有可能。」侯夫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站起身来，在室内踱了几步，似乎在思量着什么。「派人暗中打听打听，查清那女子的来歷。若她真是禹阳中意的人……说不定，倒是个绝佳的机会。」
    「夫人的意思是……」嬤嬤似懂非懂，眼中满是疑惑。
    「你想啊，禹阳向来对府中女眷不感兴趣，我甚至怀疑他从未碰过两位妾室。」侯夫人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眼下突然出现一个勾起他兴致的女子，若能把人拢到府中……」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嬤嬤一眼，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或许，侯府就有后了。」
    嬤嬤恍然大悟，连声称是。「老奴明白了。老奴这就让人去打听那女子的身份，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她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显然已经明白了侯夫人的打算。
    「去吧。」侯夫人挥了挥手，又叮嘱道：「可别惊动了别人，查到什么，直接来稟告我。」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显然对这件事十分重视。
    「是。」嬤嬤恭敬地应了一声，快步退了出去。
    侯夫人目送嬤嬤离开，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禹阳这孩子，向来我行我素，对侯府传承也不上心。我本以为要绝后了，没想到老天爷送来这么个机会……」她喃喃自语着，眼中精光闪烁，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她信步走到窗边，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良久，侯夫人收回目光，轻叹一声，重新坐回桌前。她修长的手指抚过眼前娇艷欲滴的菊花，眼神变得柔和起来。窗外秋风萧瑟，却掩不住她心中隐隐升腾的期待。心中已经暗自认定，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或许就是上天赐给侯府的转机。
    晚膳过后，顾千樱来到顾雅晴的房中。顾雅晴正在灯下读书，见到顾千樱进来，便放下手中的书册，温柔地问道：「千樱，来找姑姑有什么事吗？」
    顾千樱在顾雅晴对面坐下，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眼睛闪闪发亮：「姑姑，我来向你汇报家中產业的新进展。学堂和作坊的筹备已接近尾声，今日我在集市附近买下了一处空铺，打算开一家成衣铺。」
    听到这些好消息，顾雅晴笑容满面，讚许地点点头：「不错，不错。才短短几个月，你就有了这么多打算，还都一一付诸实施了。你的能力，比姑姑当年强多了。」她慈爱地看着顾千樱，眼中尽是欣慰。
    然而，望着顾雅晴和蔼的笑容，顾千樱的心湖却泛起了阵阵涟漪。自打和辛禹阳有了私情之后，她就再也无法坦然面对顾雅晴，每每想到姑姑对她的好，看到姑姑慈祥的面庞，顾千樱心中都充满了愧疚和不安。
    「姑姑谬讚了。我之所以能有今日，全仰仗姑姑的教导。」顾千樱强自镇定，努力摆出一副感恩的样子。她低下头，不敢直视顾雅晴的眼睛。
    顾雅晴却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她凝视着顾千樱，语重心长地说：「千樱，姑姑能看出你最近有心事。若是遇到什么烦恼，儘管告诉姑姑，别闷在心里。」
    面对顾雅晴的体贴，顾千樱感到更加惭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鑽进去。她连忙摇头，掩饰自己的慌乱：「没、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雅晴叹了口气，拍了拍顾千樱的手，温言安慰道：「你啊，就是心思太重。姑姑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你。只要你开心，姑姑就放心了。」
    听到这番话，顾千樱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赶紧别过脸去，强忍着哽咽，低声说：「我会记住姑姑的话，从今往后，我一定会用心经营家业，不负姑姑的期望。」
    顾雅晴微笑着点点头，眼神慈爱而又复杂。两人又间话了一会儿家常，这才互道晚安。
    顾千樱独自一人走在去往客院的路上，内心却是五味杂陈，千头万绪。面对顾雅晴的信任和疼爱，她感到无比的愧疚与自责。姑姑待她视如己出，为她付出那么多真心，而她却背着姑姑，和姑丈暗通款曲，这样的自己，实在是无顏面对姑姑的恩情。
    越是回想姑姑关怀备至的话语和慈爱的目光，顾千樱的内心就越发痛苦。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卑劣至极，竟为了一己私欲，就任由自己堕落。在情慾的驱使下，她拋弃了基本的道德和伦理，辜负了姑姑的期望。一想到姑姑若是知道了她和姑丈的种种逾矩，会有多么伤心失望，顾千樱的心就像被无数根银针扎着般疼痛难当。
    可是，一旦想起和辛禹阳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又捨不得放手。两人之间的感情是那样地真挚而浓烈，每一次肌肤相亲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幸福。辛禹阳的深情与呵护，让她甘愿放下一切，只为了和他在一起。每当想起他黝黑眸子里倾泻而出的浓情蜜意，顾千樱就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融化在他的目光里。
    理智告诉她，这段感情是大逆不道，不被伦常所容的。无论她有多么依恋辛禹阳，终究改变不了姑姑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可感情却又叫嚣着要她放手一搏，勇敢地为爱走向不归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声在她脑中激烈交战，撕扯着她的神经，让她痛苦不堪。但她清楚知道，无论如何选择，都註定要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泪水在顾千樱的眼眶中打转，她茫然地仰望星空，却找不到任何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