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季 第64节
“你看,那你还下得了手。”“应先生买的。”
“啊?”君筱回头看着床上慵懒含笑的女人。
君熹胡扯了句:“他不小心把我的手机摔了,赔我的。”
“……”
君筱想了想,“你住他的房子,住那个,京城四合院,然后摔了你手机还要赔你?”
“那当然,亲兄弟明算账,我住他房子我平时对他可好了,应先生长应先生短的,尊敬得不行,换别人我能这么卑躬屈膝。”
“……”
君筱:“他稀罕你的一句不值钱的应先生?”
“……”君熹心里嘀咕,他稀罕我。
君筱一直觉得他们俩的相处方式有些不正常,所以也不去管了,反正让人家赔手机后还没被赶出来,就说明人家心甘情愿赔。
君熹看着小姑娘无言的背影,笑了,转头睡觉。
高雨这场雪第二天上了三角洲的新闻,地处江南三角洲中心城市的览市一早上铺天盖地的消息。
应晨书手机导航栏里就跳着醒目的四个字:<高雨大雪>。
他点进去,新闻里跳出来一排雪景照片,一张张滑下来,画面里好像都多了个明媚小姑娘的影子。
这辈子,总要再去一趟那个风华满天的高雨的。
应晨书点入手机日历,看了看年后几天,哪一日可以在忙碌的应酬饭局中抽出半天时间去一趟,实在是想念他那个受伤的小朋友了。
忽然,手机进来了一条信息,君熹发的。
应晨书没多犹豫便点了进去。
一张照片,小姑娘坐在山崖边,戴着白色羊绒帽子,裹着一袭看着还挺暖和的白色呢大衣,偏头对着镜头,有点惊讶又有点惊讶后的笑意,她的背景,是高雨中学后山那片开得正妖艳的梅花。
雪后的高雨是阴天,辽阔的灰色天际下,乌云缠绕在苍白山巅,红梅披霜戴雪,磅礴而绚丽的景象和小姑娘浅淡而甜美的笑容有些格格不入,仿佛她是一个误入山林的旅游者,和那里是剥离开来的。
但是……潜意识里又深知,她就是属于那里的。
应晨书好像有一股想带她离开那个地方的欲望,去与她契合的世界生活,但是又从骨子里就知道她最终还是要回到那里,一辈子也和那个地方剥离不开……他不会成功带她走。
想到这心头好像什么被击中了一样,看了足足十分钟,应晨书才回过神,给她发了句消息过去。
“熹熹。”
“开花啦,还是你记忆中的模样吗?应先生~”
“是,我爱你。”
第39章 总是不期而遇。
阴阳人是有一套的。
如果不是脚也受伤了, 行动不是很自在,这三个字会让君熹直接跑一趟览市。
她没想过应晨书会说出这样的三个字……他这样的人会对女人说这三个字。
她反反复复地看着这句话,怎么都觉得像假的, 甚至想问他是不是手机自己摁到了……
宁愿相信是手机被摁到了都不太相信应晨书会跟她说这三个字……也不是说他不喜欢她,不爱她……他或许会爱,真的很喜欢, 但是他这样的人, 总得克制吧?毕竟他是亲口跟她承认过无法给她婚姻的,他们已经是心照不宣的,就只走一程, 以后是要各过各的的。
但是应晨书好像真的除了婚姻,其他都想给她。
回去的路上, 君筱问姐姐:“你一早上都在出神,怎么了嘛?不好玩了?”
“没, 怎么会呢。”有一天那个地方也成了她心头惦念, 挥之不去的一个秘密了。君熹笑了笑, “筱儿, 我过两天去趟览市。”
“啊?为什么?”君筱茫然。
君熹眨了眨眼,淡定地说:“和朋友约了。”
“什么朋友啊?你览市的同学?高中同学?”
“嗯。”
“大过年的跑这么远……天又冷。”
“不远, 等我脚伤好了,就不远了。”
决定要去的这一瞬间,君熹觉得浑身都是发烫的, 仿佛高雨昨晚并没下雪, 而在今天步入了温暖的早春。
今天行动还不利索, 早上出去这一趟, 下午腿伤似乎被拉扯到, 很疼, 君熹下午只能跑房间去睡了个觉。
太过无所事事,一觉醒来天色已经不早了,下楼时厨房里已经在做除夕年夜饭了。
妹妹和父母在做,君熹既插不上手又没法插手,看了看,在家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很不自在,除了君筱没人多看她一眼。
终于撑到吃饭,君熹主动去拿碗筷。
坐下妈妈薛月芳就问小女儿:“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开学?”
“正月十六。”
“那我元宵节要去宁山走亲戚你去吗?”
宁山是瑚洲的邻市,那边有个她们家的姨妈,远倒是不远但是薛月芳走亲戚至少去个几天。
君筱蹙眉道:“来不及吧,我第二天要上学。”
母亲没再说话,吃了半顿饭后,在君熹去添汤的时候,似乎才想起来饭桌上多了一个人,大女儿回来了。
她问起君熹:“你什么时候回去?”
“初五吧。”
“你们公司初六就要上班?”
“初八,但和朋友约好了,提前两天去玩玩。”
“一年到头回一趟,还和别人约好去玩,你缺心眼吧。”
“……”
君筱抬头:“我姐中秋前几天不是回了一趟嘛?你们又不回来。”
妈妈一边夹菜一边堵回去:“她临时回来的,谁能陪着回来?”
君筱也有话说:“你不就在宁山吗?一个小时车程还回不来?”
薛月芳瞪了小女儿一眼,“刚到,能椅子还没坐熟就走?你有没有教养的?”
君筱低头吃饭,不再说话,懒得去说明明已经去了几天了。
终于吃完了饭,君熹看这阴沉沉的气氛,不干活是不行,就主动卷起袖子把一桌子乱七八糟的碗筷丢洗碗池去洗。
君筱要洗她没让,就在厨房走来走去陪她聊天。
洗得差不多的时候薛月芳进来了,拿茶壶泡茶:“我明天去你们姥姥家,君熹,你一起去。”
君熹想到她这两位姥姥姥爷对她这个外孙女基本没得感情,每次见面都很冷漠,便摇头,“我不去了,不方便,您自己去吧。”
“你一年到头回来一次,亲戚都不走了?你以后有事找谁帮你?以为在北市工作你就厉害了,可以六亲不认了?”
君熹叹息:“扯那么远干嘛?我手脚都受伤了,懒得动弹,ok?”
“真那么严重你早上还出去玩?”薛月芳抱着怀疑的脸色扫了她两眼,接着又脸色冷漠道,“爱去不去,去了还不知道怎么跟人说你,我就直接说你没回来就行了。”
君熹洗干净手,抽了个纸巾擦拭被水泡发了的伤口,懒洋洋地搭嘴皮子:“怎么就不知道跟人如何说我了?我那么丢人吗?没给你新年红包?”
薛月芳骤然冷笑:“你那点钱也好意思提,还不够你姥爷交一次住院费。”
君熹挑了挑眉,递过去一眼:“他什么时候住院的,首先我不知道,缺钱你可以跟我说,我会提前打给你。除此之外,我给你和我爸每个人一万块钱,不少了。我才毕业半年,不是登基半年,我的工资在应届毕业生里已经够高了,你以为我不用租房子是连饭都不用吃吗?我在北市喝空气就可以活着吗?”
“你别一副讨债的嘴脸!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我不欠你的,难道我还要反过来养你吗?”薛月芳凶狠地怒斥,“说个没完了是吗?钱是你自己拿的!我可没求你给我钱,我还没到饿死的时候,我需要求你吗?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君熹静静看着她。
今天年夜饭吃得早,这会儿也才六点半不到,天黑得不算太完整,还有淡淡的灰色流泻入窗户。
君熹本想出厨房去了,觉得大过年的说这些有些搞笑,但是刚迈开腿,迎面就走来了父亲,问她妈妈在吵什么。
薛月芳冷嘲热讽地一提,她那位间歇性挺顾老婆的丈夫也奚落起了人,“人心就是这样,厉害了谁还看得起你,有什么奇怪的。你还指望她养你啊。”
言语没有妻子那么冲,那么犀利咄咄逼人,但是那淡淡的,冰冰凉凉的,嘲讽的话从嘴边淌过,流入她耳朵,还是觉得异常刺耳。
君熹问他:“我这么厉害,你还看不起我什么?”
父亲还没说话,薛月芳已经一边出去一边指着她道:“你要是这副六亲不认的模样,你以后过年不用回来了,我们家不稀罕你,家里没这样的人。”
君熹原地站着,等他们夫妻俩都出去了,她手里还捏着个纸巾在手,半天没动静。
君筱也呆呆站在一侧,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半晌,喊了句:“姐?我们回房吧?”
君熹回神,看了眼她。
可能自己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在那夫妻俩最潦倒贫困的时候出生,又是女孩儿,自然是没人喜爱的,那个年代的孩子本来就是跟草一样,所以姥姥家对她态度如此,自己家里如此,没有爷爷奶奶,早早死了,但是记得小时候也没人待见她。
大家都还算喜欢君筱,对这个八年后才再生的小女儿有种天生的疼惜。后来她又离家太早,高中起就自己打工赚学费不需要他们出钱读书了,一年到头一直在外面住宿,算起来已经有七八年左右的时间,每年只回来一两次了。
原本就稀薄的感情在这些年岁里,渐渐风化了,风一吹就散了。
君熹带着妹妹回了房。
洗了个澡后,依然和君筱一起睡。
君熹觉得今天不方便打电话,她情绪不好,就跟应晨书发了个消息,说今晚在外面玩,不打电话了。
边上的君筱看她忙完,为了哄她一晚上跟话痨似的说个没完,直到凌晨一点看完烟花,终于扛不住睡着了。
君熹没睡着,一直盯着窗外看,从浓浓的黑夜看到天际变成深灰色。
她爬起来收拾东西。
轻手轻脚地把昨晚才放入衣柜的衣服重新拿出来装入22寸的行李箱。
忙完去给君筱掖被子,拿起充满电的手机,拔出充电头,塞入大衣口袋,提着行李箱轻悄悄地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