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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寡后我怀了宿敌的孩子 第26节

    梁将军眯起眼道,“这就是你国的气量?”
    “将军胡说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
    梁将军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目光扫着他身上的衣物,然而一无所获。
    看台的人也发现了两人的异常,嘉月开口问道,“梁将军,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梁将军转过身来,抬起那双充血的眼,缓声道,“圣淑,臣的眼受伤了,恕臣比不了。”
    在场的人无不惊讶得合不拢嘴。
    嘉月立马反应过来,定是盉丘国的使臣动了手脚,于是让他下去休息,又宣太医替他诊断,这才将目光望向了埃里特。
    埃里特耸了耸肩道:“梁将军突发眼疾,那……魁首就是我盉丘国的了。”
    嘉月翘起嘴角道,“使臣搞错了,比试尚未定出胜负,现在说赢,还为时过早。”
    埃里特环视了一周,傲慢道,“这些人,都已经出局了,莫非太后娘娘还有其他人选?”
    “听说盉丘国无论男女老少都能骑善射,使臣你更是个中翘楚,是也不是?”
    埃里特得意一笑,“不瞒太后娘娘,在我们国家,还没有人能赢得过臣的。”
    嘉月接口道,“既然如此,朕替梁将军与你比试一番,何如?”
    “臣无有不从。”
    燕莫止斜乜了她一眼,招手唤了内侍过来。嘉月朝他浅浅一笑,接着走下丹陛,径自走到了箭亭中,从内侍手中接过一把长弓,掂了掂重量,摇了摇头道,“这把弓太轻了些,拿把重的来。”
    换好弓箭,嘉月谦让道,“使臣请。”
    埃里特颔首,嘴角带着胜券在握的喜悦道,“承让了。”
    接着从箭筒中抽出三支箭,压在箭弦上,眯起眼瞄准靶心,不过须臾,箭就飞了出去,两支中了红心,一支则稍稍偏离了一寸来远。
    嘉月拊掌大笑道,“使臣果真箭无虚发。”
    埃里特金色瞳孔微微眯着,嘴角带着轻蔑地弧度道:“娘娘过奖了。”
    嘉月敛起笑容,不再说话,紧接着从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箭搭在了箭弦之上,顿了顿,又再度把手摸向箭筒,加了一支,屏气踌躇半晌,又慢慢地抽了一支搭了上去。
    左手持弓,右手以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三指扣弦,抿紧了唇,眸光像一把锋锐的剑,牢牢盯着对岸的箭靶,而后,三指迅速张开,只见三支箭化做一道流光弹射了出去,啪的一声,一齐落入了靶心里。
    全场几乎沸腾了起来,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把弓交给了内侍,“承让了。”
    埃里特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半晌后到底心悦臣服地跪了下来,“圣淑箭术登峰造极,臣自愧弗如。”
    嘉月寒着一张脸,不作反应,负着手,缓缓踱回了看台。
    所有人都在欢呼着,谁也没有发现她的大袖之下,那一只右手竟几不可查地颤抖了起来。
    许久没开弓,到底生疏不少,又是三箭齐发,这一发过去,已着了不少劲儿,她脸上虽是镇定,可里衣却微微泛了一层潮意,风吹在身上,寒浸浸地钻进了骨缝里。
    那厢,燕莫止派出的内侍,正巧也在埃里特随从的身上搜出一面铜镜。事情水落石出,全场哗然,盉丘国使臣脸色惨败,灰溜溜地离开了。
    斜阳西下,天穹像浸泡了一团团沉甸甸的棉絮,宫里各处开始掌灯,嘉月用过暮食、泡完香汤,便回到翘头案前翻越着礼部呈上来的册子。
    每年立春,皇帝需到先农神坛祭拜先农,而后换上具服,亲耕耤田。
    可以说,这项国典便是开春以来,最重要的项目之一,从正月伊始,礼部以及京兆尹等衙门就已经筹备起来。
    礼部呈上来的册子里,列的正是参与亲耕的三公九卿名单,嘉月刚翻了两页,便听忍冬来禀:“娘娘,摄政王求见。”
    她摁了摁发紧的眉心道,“宣。”
    忍冬回到廊庑传话,燕莫止则伸出了手掌,示意她不必再进去,而后自己打了帘子拔腿入内。
    冷冽的迦南香裹着料峭的寒意,登时融进了温暖如春的暖阁里。
    嘉月抬起头望向他,灯下的他总比白日里少了些凛然,多了几分猜不透的柔软,好比此时,他一袭沧浪的直裰,在火光映照下,仿佛三月的风,暖暖地扑到了她的脸上。
    她从座位上起来,走到他身前问,“摄政王深夜造访,有事?”
    他眸光跟随着她走,轻扬起嘴角道:“臣来,不是为别的,是想起今日,臣还欠了娘娘一句话。”
    “什么?”
    他眸底氤氲着浅浅的春光,薄唇轻启道,“娘娘今日这一箭,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大绥的女子,都应与您为傲。”
    嘉月忍俊不禁,戳了戳他的胸膛道,“摄政王何时也学会了油嘴滑舌?”
    “臣句句肺腑之言。”
    “那好吧,本宫听到了,”她说着转过身,慢慢踱了回去,“你可以回……”
    话没说完,右手便被他宽厚的手掌包轻轻覆住了。
    她心头没来由得浮起一阵悸动,剩下的话却是噎在了喉咙,再也说不出来了。
    “手还疼吗?”燕莫止的手劲放得很轻,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徐徐地把她的手拉到眼前,一寸寸端详了起来。
    果然见手背上有了细微地一点红肿,因她肤色白皙,淡淡的痕迹也十分明显。
    她的声音有些沉,“你怎么知道的?”
    “三箭齐发,需要多花上一倍的力气,您用的又是重弓,加上不常使用,必然会有损伤,”他云淡风轻地说着,牵着她往暖炕边上走去,“娘娘先坐着,让臣替你看看吧。”
    嘉月脑袋里还没拐过弯来,竟乖顺地被他牵着走,迈上脚踏,挨着炕边坐了下来。
    而他亦是贴着在她身侧坐下,伸手从袖笼里掏出一个青玉瓶子道,“这伤看似不重,也要多加调理,否则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哪有那么严重,都不痛了。”
    他拧开瓶塞,倒了一点药油用手心搓热,这才抬起她的手背,轻缓地给她揉按着,“娘娘是金枝玉叶,身上每一寸比金子还贵,哪能把自己不当回事呢?”
    她清了清嗓子道,“本宫虽出身皇室,可自幼习武,跌倒擦伤是常态,才不是娇滴滴的女子。”
    他垂着头,娓娓道:“臣从没觉得您是娇女子,你很了不起,在这世上,再也寻不出一个比您更优秀的女子了。”
    嘉月耳边登时一热,没有接话。
    他沉吟道,“很久以前,臣也曾见到一个红字猎猎的小姑娘……”
    她瞥着他的脸,接口道,“她就是你心上人?那个嫁为人妇的女子?”
    她的语气,仿佛对他的过去有些好奇,可绝不是吃味。
    燕莫止喉咙一噎,故意道是,说完又抬眸观察她的反应,慢吞吞地补充了一句,“不过……那都过去了,臣只是见娘娘射箭,无意中想起了那一幕而已。”
    她无声地弯了弯狡黠的眼,虽未开口,他却什么都懂了。
    思绪游荡,手上不自觉加深了力度。
    嘉月只感觉到手背上的药油一点点渗透到肌肤深处,微微渡上一层灼意。
    她感到不适地拧起眉,别扭地抽回了手,“好了。”
    燕莫止手上顿了须臾,默默地拧紧了瓶塞,把青玉瓶往她手心里塞,“明天早上让人再帮你涂抹一次。”
    她神绪溜了号,嘴上敷衍道:“好。”
    他复看了一眼她那张白玉脸庞,只见她双目失焦地望着地砖,便知她又没往心里去,不过倒也无所谓,明日检查了若没有,他便再帮她抹一遍,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那臣告退了,娘娘早些安歇吧。”
    她这才回过神道,“那……摄政王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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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出自《抱朴子?外篇?广譬》
    第三十三章
    一转眼立春就在眼前, 亲耕前两日,皇帝和随行官员需进行斋戒,并且皇帝需要提前浏览祝文。
    各个部门都忙碌起来, 太常寺与京兆尹先把农具运送到先农坛, 工部官员则开始布置耕台等等。
    地方各司则在教司坊选伶人扮起风雨雷电诸神,又召村民担任起重要角色, 好不热闹。到了正日子,皇帝仪仗从宫门而出, 浩浩荡荡地往先农坛而去, 百姓得以在两道瞻仰天颜, 一个个下跪叩首, 高呼万岁。
    嘉月亦是端坐于凤辇之中, 辇围的帘子是半透的金丝鞘, 透过这方薄薄的帘子, 外面是一个充满烟火气息的天地。
    这个地方, 她很熟悉, 过了这座桥,便有卖水饭、爊肉等吃食的, 杨家的玉尖面1,又松软,甜度也适中,还有别处找不到的芋儿馅,再接着往下走, 有王珍药铺、果子行、金银楼……过了河对岸, 就更加热闹了, 有胡商开的香料铺,凉水铺子, 各种食肆酒楼等等。
    她之所以对这个了若指掌,是因为她及笄时,公主府便开在此处,她封地在寿城,可皇爷爷不舍她远离,于是耗费重资建了这座公主府。
    这是去先农坛的必经之路,皇爷爷曾说过,以后每年春耕之行,都要来她这里坐坐,可没想到,他竟一次也没实现。
    往事如浪潮涌过,在脑海里留下一个咸涩的痕迹。
    凤辇终于从那座门庭衰落的公主府经过,渐渐地抛到脑后去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御驾终于抵达了先农坛,皇帝被大伴搀下了龙辇,祭拜完进殿换龙袍,却不想年幼的皇帝在这当口闹起了别扭,无论如何是不肯登耕台了。
    于磊急得火上浇油,只好禀报嘉月,嘉月二话不说就进了殿。
    “儿臣给母后请安。”皇帝见她蹙紧眉心进来,脸上霎时白了一片,慌里慌张地抢在她开口之前,跪了下来。
    “皇帝为何不想登耕台?”
    他咬着下唇道,“就……就是不想。”
    她伸出手探向他的额头,没想到他竟警惕地缩了一下肩膀,她慢慢地收回了手问,“可是身体不适?”
    他迅速瞥了她一眼,目光闪烁地避开了,弱弱地道了一声,“没有……”
    嘉月从他抿得紧紧的唇,看出他浑身都在抵抗,可他一向温顺,又怎么会突然变卦?
    她满腹疑虑,然而这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眼下离吉时不远,这么重大的国典,无论他愿不愿意,都必须得上。
    于是她蹲下来,按耐住性子徐徐向他解释,“母后知道你年纪尚幼,舟车劳顿身体不免乏累,不过你不必担心,待会有两位耆老帮你扶犁,你跟他们,沿着田埂慢慢地走两圈,这就可以回看台观礼了。”
    皇帝看着她,眼底逐渐泛起一点红血丝,双拳握得咔咔作响道,“朕既然是一国之君,又如何连一句说话权都没有了?”
    她脸色微变,很快又风平浪静,“你是一国之君不假,可你以为,皇帝就可以随心所欲,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自古以来,哪个明君不是顺应民心,听从谏言?你要的答案,本宫会慢慢教你,不过这回不是你闹脾气的时候,你要是跟本宫犟,本宫架也得把你架上去,你信与不信?”
    他大大的眼里淬着一把火,不可置信地提高了音量,“你敢?”
    嘉月眉心一动,“你可以试试。”
    皇帝想起出宫前,乾礼宫花隔后那个老老垂矣的身姿,想起他模棱两可的话,“皇上就不想知道先皇后是怎么仙逝的吗?”
    “母后,她不是病逝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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