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杺莯qūÿūshūwū.côm
蒙杺莯侧身躺在床上,烧已经退了,但她脑子一直迷迷糊糊的,似乎回到了皇太子最后一次躺在她身边的时候:「你惹的祸还想兏崢替你收场?」皇太子嗔怒着将她压在身下,同时高声道:「兏崢,你退下,今天太子妃陪我练剑。」
蒙杺莯像平常一样享受着他的拥吻和爱抚,可是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滚落。
「怎么了?」皇太子揽着她的肩,低声问。
「没有,就是好开心你在我身边。」蒙杺莯拭去眼里的泪,「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真的好爱你。」
「我知道,我也爱你。」皇太子轻轻拭去蒙杺莯眼里的泪水。
蒙杺莯直起身子,吻住了他的唇,皇太子也和往常一样与她十指紧扣。
在迷糊中,蒙杺莯看到他正在穿衣,她忍不住叫了起来:「不要走。」
「我去见亚纳加,很快回来。你再睡会儿。」皇太子说着和那天早上同样的话,他同样地俯下身子吻了吻蒙杺莯的额头。
蒙杺莯突地一把抱住他,死死地抱着他:「不行!今天你哪儿都不能去!」繼χμ閲讀請前彺r𝔦r𝔦wen.čô𝓂
「我很快会回来。」皇太子笑道。
不、不会!你不会回来了!!蒙杺莯在头埋在他的胸前,手像钳子一样紧紧抱着他,可是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她知道,一旦自己说出来,就会真的永远地失去他:「我就是不想离开你!你今天就让我任性一次,陪着我!」
皇太子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合衣在她身边躺下:「那好吧,我等你睡着再走。」
我不会睡着,我不会睡着!蒙杺莯在心里默念着。
「小姐、小姐……」隐娘的声音好似在云端,由远似近地回响在蒙杺莯耳边,蒙杺莯不情愿地睁开眼,果然,他并不在她眼前,两行清泪剎时顺着鼻梁会师,沿着眼角滑落,瞬间浸湿了绒枕。
隐娘担忧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身后响起:「小姐,你的烧刚退,身子虚,还是吃点东西吧。」她从蒙杺莯抽动的肩膀就看出她并没有睡着,「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殿下、殿下也……」说到这,她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蒙杺莯吸了吸鼻子,用尽量正常的声音道:「隐娘,我不饿,你不用管我。」
「小姐……,那,我把餐食放在桌上,你饿了就吃点,好歹吃点吧。」隐娘带着哀求的哭腔道。
「嗯,我知道了。」蒙杺莯又一次闭上眼睛,当她再次睁眼时,皇太子和往常一样躺在她的身侧,他向她微笑着,爱怜地拢着她的头发,可是蒙杺莯却感觉不到他的力度和热度,她知道眼前是她的大脑创造出来的幻象,她清楚地明白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可是她就是寧愿看着这海市蜃楼,也不愿意回到现实,至少,在这镜花水月中,他还好好地活着。
我知道,那晚你回来过。蒙杺莯望着他,在心里说:你一定是回来跟我告别的,可是我、可是我竟一点都没发觉。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她那晚意识清醒,身体却丝毫不能移动;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那晚为何他与平日大不一样。
想到自己当时沉浸在叠加的欢愉和无限的快感中,蒙杺莯就恨着自己,以自己为耻,为什么她竟一点都没感觉到他有危险?!为什么她没能阻止他那天离开?!为什么,她没有发现有人欲对他不利??
回想起从几天前开始,皇太子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一定是为某些事忧心吧!这会与他的死有关吗?
告诉我!蒙杺莯伸出手,摩挲着他的脸膀,可是手指触碰到的只是一团虚无的空气,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回来?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时光倒流?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永远在我身边?
此时,珞王府
每天清晨都是珞王练武的时间,与皇太子独与兏崢练剑的习惯不同,除了要鉆习骑术和箭术外,珞王还会让军官随机选几名军士陪练,他深知自己郡王之身,旁人不敢尽全力,所以让军士戴上面具,表明即使他们伤了自己绝不追究。练习用的武器是沾了砚料的木刀或木剑,谁在珞王身上留下最多的痕跡,谁将获得重赏。就是用这个方法,珞王每天勤加练习,从不吝于向他人请教,再加上他天赋极高,武艺突飞猛进,如今即使他以一敌十,也鲜少掛彩。
腾玧作为珞王的得力助手,听说皇太子的离逝后,奉珞王之命带着五校军士,星夜兼呈赶到皇都,他到时珞王刚刚与十名军士练完剑术,看着倒了一地的军士,每人身上的各处要害都被染上了代表珞王的紫色,而珞王身上只有左手手臂、右肩上方和后背有叁种顏色的砚料,而且顏色极浅,就算是真刀实剑,也只是轻伤,他暗叹几日不见,珞王的武艺又有所精进。
「你们叁人明日继续陪本王习武,其余七人各赏五片黄叶。」珞王用眼神示意叁名伤了他的军士,同时将木剑拋给内侍,内侍双手接住——珞王的木剑有五十斤重,寻常人需用双手才能捧起。
「珞王殿下。」腾玧唤道。
「腾玧,来得正好。一会儿你随我进堡观礼宗府首相任命仪式。」珞王道。
「是。」
龘堡
原本首相的任命应该先由太宗挑选一个良辰吉日,再召集所有缮相以上的官员,然后才在龘堡的式坛举行授带仪式,但这次宰府和宗府的次相被皇太子尽数换下,宗府的首相位置悬空着,又有皇太子的葬仪、珞王的继任大典等事宜亟需办理,现在宗府需要确保州府的运作,若是等全州的缮相全部抵达,预估至少得等十日,所以这次宗辅授带仪式一切从简。
武皇身着酱紫色锦袍,金丝镶边,前袍有银色暗纹,后袍用薄如羽毛的各色曜晶拼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圣鸟,四尺长的金镶玉带已勒得他的肚子呈「3」形。
宰辅亚纳加和宗辅広宏义身穿锦袍,宰辅的锦袍为湛,少辅的锦袍为絳,他们两人的左肩至右肩都有九色相间的虹色授带,就像带了一个宽大的项圈,看起来颇为耀眼;珞王则穿着带银色暗纹的紫灰色锦袍,更衬得他庄严威仪。他们叁人分站在式坛的第一阶,作为仪式的见证人。
第二阶则是叁府的各级官员,为了让仪式看起来热闹有人气,这次就连叁府的士侍也参加了。
玄泽穿着緗色锦袍,银发齐耳垂立,显得他身材欣长清瘦,再加上皇太子的死令他身心疲惫,整个人看起来略显憔悴。
在内侍代替武皇宣读了任命书后,玄泽跪在式坛中间,武皇艰难地移动着肥壮的身躯走到玄泽面前:「玄泽,从今日起,卿继任为宗辅。负责全州宗礼政务。」武皇一边说,一边将虹带扣在玄泽的双肩,本来楔文是很长一段,但武皇嫌全背下来太麻烦,就自行化繁为简。
武皇替玄泽扣好授带后,内侍端上金盘,盘上放着宗辅的相印,他将相印交予玄泽,玄泽双手举过头顶后接过:
「谢武皇陛下。」
内侍高声宣布玄泽正式为宗府首相。
「玄泽,近期政事繁重,卿要多费心了。」武皇拍拍玄泽的肩,示意他可以起身了。
「臣下会妥善办好先太子殿下的葬仪。」说到这,玄泽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的珞儿既已为皇太子,他的受封大殿定不能简单了事!」武皇更关心这事。
「是。」玄泽应声。
「还有,马上向全州宣文:太子监国。」武皇自登基以来,荒废政事,皇太子其实早就已经在处理本属于武皇的政务,武皇嘴上虽不承认,但实际已是太子监国,现在珞王成了皇太子,武皇更顺理成章地将所有政务全都推给了珞王。
「是。」玄泽早就猜到了武皇会如此打算。
武皇正欲转身离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驻足:「对了,那个祈婚的女孩……」
「陛下是说先太子妃殿下吗?」
「既然祈婚可以祈到最适宜的女子,为何先侄会离逝?」武皇有些想不明白。
「最适宜的女子是指对幽州而言,并非只针对太子殿下一人。」玄泽道,「就如之前彬王殿下祈婚娶了匠人之女后,建立了内外水渠以泽皇都万民,而非彬王殿下一人。」
「既然这样,就将她纳为本皇的侍姬。」武皇道。
听到武皇这么说,玄泽不由自主地斜头瞄向珞王,珞王就站在他们右后方两米处,自然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
果然!在珞王听到武皇提出要将蒙杺莯纳为他的侍姬后,脸色骤变,同时已向前跨出一步,玄泽见状,劝解道:
「陛下,珞王殿下的太子位为兄终弟极,先太子殿下的一切都必须由珞王殿下承继,除非——」
「除非什么?」武皇问。
「除非珞王放弃承继权,宗府才会另行处理。」玄泽说着看了珞王一眼,在珞王听到他的话时,就已经收回了正欲迈出的步伐。玄泽自然知道珞王对蒙杺莯的感情,他故意这么说是要卖他一个人情。
听玄泽这么说,武皇自然兴趣索然:「那就算了,让她做我儿的侍姬吧。」反正他后宫中的美女多如毫毛,而在他看来,蒙杺莯姿貌不算出眾,仅是基于她是祈婚得来的天之女,才准备破例纳她为侍姬。
「是。」玄泽欠身,他用眼角偷瞄珞王,见他长长吐了口气。
玄泽并不关心蒙杺莯的未来如何,只是在得知珞王准备让皇太子復生后,玄泽采纳了付毓静的建议,准备由自己将他復生——首先他要夺回本属于自己的皇位,玄泽非常清楚自己选择的这条路蜿蜒崎嶇、千沟万壑,但他愿意为了让所爱的人復生付出任何代价,只是现在他并不具备公开自己真实身份的条件,还需蜇伏些时日。而珞王现在已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他又极度厌恨武皇,说不定哪天就拔刀杀之——以他的性情和武艺绝非不可能,所以玄泽故意让珞王娶蒙杺莯,就是想利用他对蒙杺莯的爱恋,打乱他的计划,拖慢将皇太子復生的步伐。
仪式完毕后,不少官员士侍都向玄泽道喜,玄泽一一礼貌地回应后,註意到珞王并没有离开,玄泽猜到珞王定是有话对他说,快步走到他面前:
「皇太子殿下。」虽然还没有举行仪式,但珞王已经是皇太子了。
「是珞王。」珞王并不打算让他们更改称谓,他要把这个位置依然留给皇兄。
「珞王殿下,刚才实在抱歉,玄泽担心武皇陛下对太子妃殿下不利,所以将太子妃殿下硬塞给了殿下。」玄泽欠身道,「若是殿下不愿,玄泽再另想办法。」他装作并不知道珞王对蒙杺莯的感情。
「就这么定了吧。」珞王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
「皇太子殿下的葬仪,不知珞王殿下有何提议?」玄泽试探地问。
珞王四下看了看,只有腾玧在他身侧,其余的人都离他们较远,不会听到他们的谈话,才道:「你是皇兄最信任的人,理应让你知晓,本王打算让皇兄復生。」
「那殿下何时能復生?」玄泽面露欣喜。
「只有皇帝才能命木曜星君復生皇兄,所以——」说到这,珞王蹙起了眉头。
「殿下需先登基?」
珞王微微点头。
「那殿下要攻下龘堡?」玄泽压低声音。
珞王犹豫了,过了半晌,他方才沉吟着:「目前恐怕很难。」他已经盘算过,以龘堡两千御禁卫的兵力,如果强攻,就算五倍于多都未必能占据上风。虽然他痛恨武皇,但如他亲手弒父,即便成功,也会人心向背,天下不稳,少辅必定以此为由起事造反,届时兵祸四起,幽州必将生灵涂炭,这也是皇太子一直在极力避免武力夺位的重要原因。
玄泽吸了口气,暗想珞王果然有打算武力夺位,而他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亲兵,若是珞王真的下狠心动手,他肯定赶不上在此之前动作,必须要想办法打乱他的计划:「玄泽知珞王殿下宅心仁厚,不忍杀父弒君,让皇家蒙羞,玄泽愿替珞王殿下另寻他法,一个可以不让殿下背负恶名又能名正言顺地继位的方法,请给玄泽一些时日。」
听他这么说,珞王点头:「劳烦宗辅费心。」
「玄泽时刻听候殿下差遣。」玄泽恭敬无比地欠身。
腾玧将珞王和玄泽的对话听得真切,待珞王转身出殿,他紧跟上去,忍不住问:
「珞王殿下会迎娶太子妃殿下?」他早就看出珞王对蒙杺莯的感情,也知道他将自己压抑得厉害。
「嗯。」珞王沉沉地应着。
「那太好了。」腾玧由衷地感慨。
「没什么好的,不得已而为之。」珞王冷冷地说,他说着快步往大殿外走去,只是腾玧看不到此时珞王双目低垂,嘴角浮现出一抹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腾玧见珞王的步履轻快,知他心生欢喜,暗忖:殿下这性格真是别扭得厉害啊!明明心里很开心的不是吗?只是,若是他以后復生了皇太子殿下,那……。
腾玧不敢再想下去。
珞王带着腾玧前往太子府,刚一进入前院就看到隐娘满面愁容地从后院走出,珞王皱眉:
「隐娘,她又怎么了?」
「小姐不肯吃东西,皇太子殿下离逝后,她就什么都没吃过,昨天又感染风寒,身子还虚弱,我真怕她……」隐娘面带悲愴,她知蒙杺莯去意绝决,言语上的劝解已不起丝毫作用。
珞王面露不悦,快步走进居室,果然看到隐娘放在案桌上的餐食一点没动过,顿时怒形于色。
蒙杺莯听到有人进来了,以为是隐娘,依然侧躺,没有转身,突然,珞王大力地将她翻转过来,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扳开她的嘴,用嘴含着餐食像母鸟哺育稚鸟一样送到她嘴里。
你干什么啊!!!蒙杺莯在心里愤怒地咆哮着,她想将餐食吐出,可是嘴却被珞王堵得死死的,他用强劲有力的舌头强迫蒙杺莯咽下。
确定她吃下后,珞王起身,蒙杺莯甩手想给他一记,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她又用左手想给他一记,又被他抓住,珞王将她的双手手腕交叉,用左手死死地将她的双手按压在她的头上方,蒙杺莯气急了,吼道:
「你疯了你!!你干什么啊!!!」
「让你吃东西。」珞王的语气足以冰冻叁尺,他语毕用右手拿起餐食放在嘴里,捏住蒙杺莯的下巴,又俯下身将餐食送到她嘴里,不管她如何踢打也不为所动,就连食物的蜜计顺着蒙杺莯的唇角滑落,也被他轻舔后尽数餵给了她。
在无奈地将餐食再次咽下后,蒙杺莯知道不管自己如何愤怒、反抗,珞王都将不予理会,逼她吃下所有东西,于是待珞王起身,准备再拿餐食时,她急忙叫道:
「我自己吃!!」
「现在想吃了?」珞王问。
蒙杺莯只能点头。
「不需要本王亲自餵你了?」珞王又问。
蒙杺莯急忙摇头。
珞王这才放开了她,将餐盘端到她面前:「本王看着你吃!」
蒙杺莯恨恨地接过餐盘,用愤恨的眼神瞪着珞王,却只能无奈地将餐食一一送到嘴里,然后在心里无数遍地刷屏痛骂他混蛋。
珞王坐在床沿,看着蒙杺莯如同嚼蜡地很勉强吃了几口:「怎么了?不合你胃口?」明明是关心的话,却被他说得好似质问。
「我、我吃饱了。」蒙杺莯不敢说自己吃不下,不然珞王又会帮她吃下。
珞王皱眉看着只被她解决极少一部分的餐食,知道这根本不是她的餐量,喝道:「少来这套,必须吃!!」
「我真的吃不下了!我已经很胖了!」
「你哪胖了?别废话!快点!!」
蒙杺莯委屈极了,却只能勉强又吃了几口,不时用哀怨的神情偷瞄着珞王。
珞王看着她满脸的委屈,暗暗觉得好笑,脸上依旧神情肃穆,紧盯着她,直到见她吃下一半,表情才略有放松,蒙杺莯一见他目光不再严厉,像是久困出柙,急忙放下餐碗和餐勺。
「吃好了?」珞王问。
蒙杺莯赶紧点头。
「跟我来。」珞王说完就已经起身往居室外走去。
蒙杺莯只得乖乖跟在他后面。
珞王领着蒙杺莯到了画室,画室的墻上依然掛满了画作,不过与以此不同的是,珞王已经命人将皇太子生前画的那叁幅肖像画掛在其中。
「这是皇兄生前最后所画。」珞王站在这叁幅画的前方,对蒙杺莯道,「记录着他觉得最重要的时刻。」
看着熟悉的笔触,蒙杺莯抬头仰望着这叁幅画作。虽然她在暗中无数次落泪,但从来没在人前表现过,所以现在也不例外,她极力压製着崩溃般的悲慟和几近绝望的心碎,踉蹌地走上前。
这叁幅画蒙杺莯从没见过,一幅是皇太子和蒙杺莯举行阔婚仪式时的场景,他穿着华美的朝服,她则身披紫纱衫,画中,他揎开了她的纱帘,俯下身吻她的额头;一幅是他们和珞王叁人一起骑着色鹿前往珞王郡巡查时的场景,他和珞王穿着士侍的衣服,蒙杺莯则穿着畜兽的麻製衣服,她骑着小鹿走在两人的中间,正认真地建言珞王设立榜议製;还有一幅则是蒙杺莯的个人肖像画,她穿着茜色罗衫,侧身站在前院的紫藤树下,踮着脚尖,想闻淡淡的紫藤花香,只是她的眼睛因是皇太子用尽最后的力气落下的点睛,墨汁已经浸出了眼眶周围些许,于是珞王请了皇都最好的画匠重新修饰过,看起来像是她双眼含泪,却嘴角略微带笑。
「这幅画,」珞王指着她的肖像画,道,「是皇兄生前最后见到的场景,他是垂目含泪看着它走的。」
蒙杺莯再也抑製不住绝提的泪水,她捂着嘴,混身颤抖,却不想哭出声。
珞王看着她痛不欲生的表情,很想告诉她,他打算让他復生的事,可是珞王非常明白,即便他有这个打算,究竟何时能实现,他不知道,也不想给她虚无飘渺的希望,更多的,他希望她能找到其他活下去的理由。
「皇兄爱你,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你与他心意相通,有着同样的理想和抱负,否则他不会带着你特意到我封郡巡查。虽然他现在不在,但你们的心血还在,你忍心看着皇兄辛苦做出的革新在你的自怨自艾中走向衰亡吗?!你忍心将他的全部心血付之东流吗?!你忍心埋没自己的才华只像个娇滴滴的小女人整天以泪洗面寻死觅活吗?!」珞王的声音逐渐高亢。
「我我我本来就是小女人啊!」蒙杺莯带着哭腔不服气地叫道,「最爱的人不在了,我连悲伤的权力都没有吗?!」
「你没有!」珞王冷冷地说,「给本王记着!你是太子妃!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你的责任就是协助太子治理全州!建立你们向往的承平天下!!今日是你能悲伤的最后一日,从明晨发軔,给我把眼泪擦干!!做你应该做的事!!」
蒙杺莯短促地呼吸着,用愤懣怫郁带有怒意的表情瞪视着珞王,珞王也毫不畏惧,与她对视,直到蒙杺莯狠狠地一拳打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我恨死你了!!」
珞王却趁势一把将她揽过,紧紧地抱在怀里,亦如他早就应该做的事,轻声道:「你现在可以哭了。」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蒙杺莯带着哭音大声怒骂着、用无力的双手捶打着他,却只能任由泪水不争气地绝堤滚落,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襟。
珞王不管她如何捶打怒骂都不放手,他右手抱着她的后脑勺,左手紧箍着她的腰,直到她停止了击打,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衫嚎啕大哭,珞王这才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蹙眉落泪。
从皇太子离逝后,珞王无时无刻不在悔恨自己那晚的决定,如果当时他的意志坚定一点,去宰府找皇太子,兴许他还活着,而他偏偏做了最错误的选择!
珞王殿下,你的苦心总有一天太子妃殿下会明白的。守在门外的腾玧用手背擦拭着眼里的泪水,不敢吱声。
过了许久,蒙杺莯的哭声小了许多,她用带着浓浓的鼻音问:「他现在在哪?我想见他。」之前她一心寻死,想尽快随他到阴间地府,没再看到过皇太子的遗容。
珞王放开了蒙杺莯,模梭两可地回答:「宗府要准备葬仪,皇兄尚在龘堡。」他还不准备将他把皇太子留在木曜圣殿请星君看顾一事告诉蒙杺莯,至少现在不能。
蒙杺莯点头,不等她说话,珞王转移了她的註意力:
「寮纹先生何时来皇都?」
「前些天接到寮纹大人的飞书,他说现在有客人,待客人离开后才来。」蒙杺莯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将皇太子离逝的事告诉寮纹。
「你今晚收拾好东西,明天随我回封郡。」珞王又带上了冰冷的面具。
「为啥?」
「我需要你。腾玧,我们走。」珞王甩下一句,就已然转身叫上腾玧快步离开。
腾玧回头看着眼睛哭得红肿却茫然无措的蒙杺莯,很快跟上了珞王,暗忖:珞王殿下也有意想不到的温柔啊!但是不能好好告诉她吗?
珞王和腾玧离开太子府邸后,准备前往斗兽台,刚走到第四层,兏崢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珞王殿下。」
「说。」珞王见鲜有表情的他神色有异,料想昨天抓到的两人定是出了什么事。
「今晨我奉殿下之命前往斗兽台,看守说那两人打伤了他们,逃走了。」兏崢皱着眉头,面露疑色,「我和叁队军士至皇都各层盘查,却没有人见过他们。」
珞王的眉头已经拧了起来,他快步往前走去,兏崢和腾玧紧随其后。
幽州的斗兽台一方面是刑场——被判兽斗的罪人会在此与野兽进行殊死搏斗,另一方面也是娱乐大眾的一个地方——皇都每十天会举办一次兽斗,时常没有那么多罪人兽斗供民眾观看,就会由斩兽上场。斩兽是畜兽的一种,专门进行兽斗供人玩乐的。
叁府并没有任命一个专门的官员来管理斗兽台,而是少府出面聘请的凡民,比如路离的舅父就是鈸城斗兽台的看守人,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兽斗完后清理尸体、清洗现场、给关押的罪人送些餐食等简单的事情。
斗兽台
在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里,因四周无窗,即使是白昼,仅有墻上散发着橙色曜晶石中发出微弱的光芒,房间只有七八平米大,中间放着一张布满老垢的方桌,叁面墻的墻边堆着铺在囚笼里的苇草和一些杂货,因常年不透气,房间里有一股霉味久久散不去。
叁名看守跪在地上,在几名军士的看守下瑟瑟发抖,见珞王满面怒容的快步走进房间,更是连连磕头,颤声道:
「殿下开恩!殿下开恩!!」
「那两人是怎么逃走的?」珞王喝问。
中间那人是管事的,所以由他稟报,因为紧张,他的舌头有些打结,但吐字还算清楚:「珞王殿下,昨晚我们刚给他们送过餐食,就听到强壮的那人大喊说他朋友被噎住了,于是我们打开囚笼,他们却将我们击晕,待我们醒来,他们已经,已经不见了。」
「你们什么时候清醒的?」
「可能可能是拂时。」拂时是天亮前,大概是凌晨四五点。
「拂时清醒,为何当时不报?!」珞王喝问。
「我们以为没没什么。」
「没什么?!」珞王冷笑,「本王亲自交予你们看管的罪人逃走,你们认为没什么?!」
「我们我们是夜时的看守,并并不知他们是殿下关押的罪人。」即是说白天的看守是另外几人,不是他们。
「什么意思?!」珞王从他们的话中听出了端倪,「这已不是第一次有罪人在你们的看守下『逃走』了吧!!」
听了珞王的话,叁名看守顿时面面相覷,噤若寒蝉。
「你们叁个还不如实招来!!」腾玧喝道。
「殿下开恩!殿下开恩!」叁人将头磕得「咚咚」直响。
「快说!!」珞王火大地一掌拍在方桌上,震得整个房间都颤了颤。
「是是是少府。」左边的看守骇得叁魂不见了七魄,忙为自己脱罪。
「少府将他们带走的?!」珞王蹙眉,他从路离口中已经大致清楚了他前往宰府欲刺杀皇太子,却被皇太子劝走一事,按理说跟少府并无关系,为何少府要带走他?
「不不,不是少府。」这名看守已不知如何说清这件事了。
管事的看守见他已经将他们的秘密交易捅出,只得道:「其实,我们一直在将罪人贩卖给斩兽商人,这也是少尉大人的意思。」
少尉是少府的次相,负责着罪人的兽斗事宜,他是少辅的胞弟,即是说少辅亦有份参与。
「将罪人卖给斩兽商人?」珞王的眉头已经皱得不能更紧,「你们不知道买卖凡民是要被判兽斗吗?!」
「少尉大人要我们这么做,我们不敢不从啊。」
「这么做对少尉有什么好处?」珞王以前就知道少府的作为,已猜到了七八分。
「卖的晶片,少尉大人得九成,兄弟们只得少少的一成。昨天那个大个子,就卖了九片黄叶,小个子也卖了两片。」
「他们被卖给了什么人!!」
「小的小的不知,只要只要商人来,我们就就卖,从不问其底细。」
「他们去了哪里?怎么离开的?有什么特征?若有隐瞒,定不轻恕!!!」珞王厉声喝着。
「他们他们来了五个人,其中叁人都是斩兽,一人是护卫,还有一人应是管事的。外貌衣着并没什么特别。」管事的看守忙道。
「不过我听他们提到了长野郡什么的,不知是不是往那边去了。」另一名看守也急忙体现自己的价值。
「管事的那人是名中年男子,身材矮小,脖子上掛着好多晶片,腰间有一串铜匙,说话总是哼哼唧唧。」右边的看守也拼命提供信息。
珞王见他们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厉声道:
「你们买卖凡民已经多有时日,本应判兽斗!」
一听到「判兽斗」,叁人顿时再次重重嗑头:「请殿下开恩哪!!开恩哪!!」
「现在姑且留你们一命。兏崢,将他们叁人关下囚笼,等候发落!腾玧,你选两校珞賁军,严加看守斗兽台,不能再让他们如此胡来!再选两队人,把那两人给本王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殿下!」兏崢、腾玧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