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女帝

    关于皇甫家公主们的事情，我所知道的并不多。只记得小时候，村里的大人们会告诉女孩子，说二公主早年出嫁以后，持家有道﹑贤慧嫻淑，是一个作为良好妻子的榜样。却是在前些日子，二公主被揭发与别的男子通姦，实在是让人惊讶得无法相信。但证据确凿，皇上唯有痛下处分，把二公主送到玄莲寺出家为尼，以雪罪孽。
    我此刻听到仁襄公主告诉我们，企图夺位的人竟然就是二公主善环，实在是不禁满心怀疑。
    「二公主早就出家为尼，她怎会打算谋朝篡位？！......」我把孩子紧紧护在怀里，质问站在我面前的仁襄公主。
    却是她忽地冷哼一笑，「哼……她出家为尼？她这些日子里生活根本就过得犹如皇帝！玄莲寺早就变成她的行宫。这一切本来就是在她的计划之内！」
    看着公主脸上的鬼异笑容，我心里只有担忧害怕起来。
    究竟实情是怎样？仁襄公主的说话可信么？！......
    只听她悻悻续道，「要不是我的孙女儿被她挟持，我一定会把她的阴谋告知皇上！呜！......可惜！......啊……！这位大侠！请你一定要把羽儿带出这个地方！」仁襄公主忽地跪在我脚下，我这便明白，原来她眼里的情感并不是疯癲，而是绝望﹑是崩溃。
    一个打算成为皇的人，怎会愿意跪在一个陌生人的脚下？我开始相信，也许这一切的幕后主谋，说不定真的是善环公主。
    「大公主……你放心吧，珂雪虽然不会武功，但一定会量力而为的。」我们三人颓然坐在地上拥成一团。虽然自己害怕得想要哭，但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
    仁襄公主猛然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希望的笑容，「请大侠不要让皇甫家的孩子出事！孩子们还小……我记得当年母后杀害了三皇弟……她还告诉我那是因为老天爷不喜欢他当皇帝，所以把他杀了！现在善环竟然也说出一样的说话！说皇上终日缅怀他的男皇后，不好女色，这就是老天要他放弃皇位﹑把他诛杀的暗示？！她疯了……！皇上可是我们的皇弟啊！」
    眼看仁襄公主身体颤抖﹑目光疯狂错乱，我忧心地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没事的……幸好十四王爷先遇上了大公主你，而不是落入二公主的手中。」
    「嗯……也是……」她的表情稍稍缓和下来。「当我听说善环打算让你们喝下毒药……」她忽然而顿，「……对了！紫吟呢？！她不是跟你一起被抓了回来么？！她现在在哪儿了？！」
    小和尚开口解释，「仁襄公主别担心，紫吟公主她现在一定没事了。你相信我们吧。」
    那孩子的说话婉如有魔咒一般，只见仁襄公主不再表现得歇斯底里。「好……那就好了……不知道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不如你们先留在这里躲着吧？」
    我撇脸而看身后的情况。但见庭院洞门之后，点点灯光在交织晃动，仿佛天上星火在碰落击撞，似乎是有两队人马正在交战。
    「小雪哥哥！这可能是我们的援兵来了！」孩子握住我的手兴奋地摇曳起来。
    「援兵？......是紫吟找来的吗？！」仁襄公主忽地一问。
    「哈哈！不是啦！」小和尚眉开眼笑，「根本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把紫吟公主抓过来！他们抓到的是小雪哥哥啊！哈哈！」
    「什么？！」却是仁襄公主忽地厉声尖叫，她脸上的温柔立刻消除无踪。「所以紫吟根本一直以来都平安无事么？！」她霍地从衣袖里拔出一把匕首，「哼！哈哈！......哎呀！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就不用跟你们玩这么久，去引她出来啊！」
    我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明所以。但觉自己被人拉着站起身来，有人从后把我紧紧扣住，「哼！臭和尚，你要是不听我的说话，我就先杀他！」
    「不要！」
    一切也发生得太快。
    只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得我胸膛疼痛，耳边回盪着自己凌乱的心跳声。
    眼前出现一把银光匕首，在黯红的烛火之下犹如染了血的兇器。
    「不要杀小雪哥哥！......」我第一次从这个爱逞强的孩子之中，听出了眼泪。「不要伤他……」
    「是嘛？」身后的仁襄公主语调嘲笑，「只要你死了，你的小雪哥哥就可以活下去啊？」
    但见孩子安静下来不再反抗。「小羽……？！」你不会再相信这个女人的说话吧？！
    平放的匕首缓缓落到我脖颈之上，肌肤顿时感到一阵森冷的寒气。
    「嘿。」却听小孩不屑地哼笑，「其实你才是真正的主谋吧，大公主？说什么自己的孙女儿被人挟持......被挟持的人是善环公主吧？不对，说不定二公主早就被你杀死了。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就是玄莲寺。你企图在杀掉我和紫吟公主之后，把罪名都推给善环公主。毕竟你打算为帝，你总不会希望自己以弒杀血亲之名而被世人记住吧？」
    「哼，臭和尚也有几分小聪明嘛。可惜你不会有机会当皇帝！皇位本来就是我的！我才是太子！我是皇后所出，是父王的第一个孩子！却因为我是个女人，所以不能为帝？！哈哈！难道那个小小妃子的儿子就可以当皇帝囉？！我看过的书比他要多！交际的手法比他更好！只因为我需要生孩子，所以就不能当皇帝？荒谬呀！」仁襄公主说得激动，手中匕首不断晃动。「羽儿啊！你就乖乖喝下那瓶毒药吧，好不好？」
    我听毕一怔，衝口而出，「那不是解药？！」
    「哼。要是我说那是毒药，他当初就不会同意喝下吧？真是没想到你们竟然会逃走啊。而且还被带到我这里来？！哼。不是已经命令他们把你们杀掉么！好在我身上还有一瓶毒药。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呀！哈哈！虽然，我也可以一刀把你们刺死，但我知道这孩子会武功，硬来的话我也许打他不过。」
    「卑鄙！」
    「你闭嘴！」架在我颈上的匕首突然压下。
    「住手！」孩子忧心叫住，「我喝！......」
    「小羽？！」我实在是不能相信，这个孩子竟然会为了救我而愿意牺牲？！「小羽你别要听她的说话！我们的援兵快来的了！」
    却见孩子悠然走到滚到地上的药瓶，弯身拾起，「没关係的，反正九年前我本该就死。庆幸皇上当年重查案件，证明我爹爹的清白，才让我有机会多活九年。」孩子把玩手中的小药瓶，撇脸就是问我身后的仁襄公主，「喂，你先放开小雪哥哥，我才会喝下这东西。」
    「嘿。」仁襄公主森冷哼笑，「这样吧，孩子你喝一口，我就放开你小雪哥哥的手。第二口呢，我就放下匕首。等到你喝了第三口，毒性也差不多发作了，我都已经完全放手，你的小雪哥哥就可以走啊？」
    小和尚抿嘴点点头，「嗯，也好。」
    他明亮的眼眸与我对看。我心里一阵无言的惊慌。不要……小羽，你还小，你不应该这样放弃自己！……「你不是应该要死的人！」我崩溃哭泣，「我们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你怎么这样轻易放弃了？！我不许！......不许你喝毒药！」
    「小雪哥哥......」
    「就算你喝了，我也不会走的！你！......你这个臭小子装什么成熟？！装什么瀟洒？！等你长大了﹑长胡鬍了，才装成熟好吗-啥？！」话到半路，我突然感到颈上的利刃又是压下。
    「嘿，你也挺爱护这孩子嘛。为什么我没听说过你这个人？你是谁？是这个孩子的随从？侍卫？你是我的那个皇弟派来待在这孩子身边的吗？」
    「我是……」
    「他是我的男妾！」孩子衝口而出。要不是现在情况严峻，我真的会笑出来，揪住小和尚的衣领送他一记耳光。「等我长大之后，小雪哥哥会是我的人！」
    「哈哈啥？！男妾？果然男人都很风流嘛。小小年纪便已经决定纳妾？哈哈哈！不过可惜呀，你是没有机会长大囉！」大公主忽地咆哮，「快喝下毒药！」
    我吓了一跳之后回神，但见孩子已然把药瓶凑到唇边，「别喝！」
    只见孩子蹙眉的笑脸让人滴血揪心，「小雪哥哥别担心。我会请阎罗王让我快点排队，好赶得切投胎下辈子成为你的儿子。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好好疼我的！」
    「不……！」我挣扎着要逃脱公主的掣肘，「听我说！我还有说话要讲！......」我胡乱言语，希望孩子别要喝下毒药，希望援兵快点发现我们在这里。「我！......你……你下辈子是不可能成为我的儿子啦！因为……因为我要和他在一起！我是不可能生孩子的！所以…..所以你就不要死啦？！反正下辈子都当不成我的儿子！不如……！不如这辈子当我的儿子吧？！」
    「小雪哥哥？！」
    「哼！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仁襄公主厉声怒吼，「你们两个！......」
    「回稟公主殿下！」敞开的大门忽然出现三名黑衣人。他们单膝跪在地上，其中一人稟报，「寺内来了一队人马，带头的似乎是玄忠王爷。」
    「真？！......」我愕然呢喃。
    「哼。他的公主都不在这里。他来干什么？！」
    但听黑衣人续道，「对方已有一小队人马将要抵达庭院门外，恳请殿下立刻从秘道逃走。」
    「嘖。」架在我颈上的匕首终于放下。仁襄公主把我放开，我立即跑到孩子的身旁，把他手中的毒药扔掉。
    只见大公主打开了一道藏在地上的暗门。她临行前转身向黑衣人冷血命令，「把这二人都杀了！杀得好看一点。」
    「是！」眾黑衣人齐声领命。
    我看着那三人抱拳躬身，心里不禁认命地微笑。太迟了……我快要死了……真！……真就在外面！可是我等不到他来了......
    我最后一次撇脸回望，但见门外依稀看到两队衣着不同的人马相互挥剑搏斗。不知道他们之中，哪个才是我的真？......真有看到我吗？他是为了我而来么？不对，他应该不知道我被抓了吧？他有没有发现我留下的书信？不好了……要是他发现了我在这里，而没有如信中所说的离他而去，他一定会很心痛吧？
    要是我可以在死了之后，让他找不到我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