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杀人兇手

    我再度张开眼睛已经是三天后了，白色的天花板、药水的味道，是医院。我摸了下那微微发痛的额头，这触感，不就是绷带吗？我低垂眼眸，难道我，还是错过了吗？
    突然旁边的人醒了过来，看着他一脸疲惫的模样，我不知道他守了多久，他的眼睛，一样的眼眸、一样的眼神，但总是少了什么，我现在多想摸着他的脸对他说，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你终于醒了，还痛吗？」
    看着小七担心的眼神，我只想回他，那你呢？痛吗？
    「妃然呢？」
    他沉默了一下才说：「妃然妈妈已经开始着手妃然的丧事了。」
    我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没有再说话，他往前倾轻轻的抱着我，我的泪水，终究还是湿了他的衣裳。
    隔了很久后，小七才说他转学了，而我也转学了，小七说他很坚强，他不会沉浸在伤感里，但讽刺的是，连小学生都看得出来他的难过、他的脆弱，他看起来很沧桑，却总是不愿表现出来，我总是想，难道他是不相信我吗？还是他其实恨透我了?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太害怕，再失去一个重要的人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头发垂落下来，让我的视线又模糊了点。
    「嗯。」
    「学长呢？」
    「我不清楚。」
    「那我换个角度问好了。」我抬头看向他，眼眶虽已充满着泪水，却依然想问：「他有来看过我吗？」
    我感觉到时间前进着，却依然缓慢，我多想他来看我，哪怕只有一次，都好。
    「他没有来看过你，还有，他要出国了。」
    我的泪掉了下来，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自从妃然那件事后，我总是责怪着他，总是告诉他，他错了、他不该那么狠心，甚至叫他离开我，我告诉我自己，我该维护的人，从来都不是他，但我不知道的是，他维护的人，都是我，如今他要离开了，我的心，却又痛的不像是自己的，是啊，我爱他，这我从不否认。
    小七看向我，但他随即走了出去，他现在，应该也很难过吧。
    之后妈跟爸还有江风轩也来看我，看着他们沉默的模样，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应该说是，从来都没有好受过。
    「婉晴，你这伤好好养，过个几天我们一起回家，妈已经帮你办了转学，你??????也不用再面对那种环境了。」
    「妈，你知道吗？上次尹妈妈说我是杀人兇手，我杀了她女儿，我杀了她唯一重要的亲人，但??????她知道吗？如果能让我选择的话，我愿意代替妃然，难道我不难过吗？我的心都快死了，我夜晚睡觉时会梦到妃然，我们共同的回忆一直在我脑海里打转，但我醒来时，她已经不在了，听起来很可笑吧？就像是一个杀人犯在为自己辩解一样，妈，我自己的丑陋，连我自己都不忍心看了，更何况是别人呢？」
    我看向妈，她却早已泪流满面，我轻轻的拿起一旁的水杯，随即放手，应声破裂。
    「这种感觉你懂吗？就只是一个水杯，却能让我闪过无数个画面，坠落又堕落，一个人的心已死，她又怎么知道痛？没有人告诉过我，当仇恨跟愤怒蒙蔽了我们的双眼，我们该怎么做？当一份救赎摆在我们眼前时，我们又该如何分辨，我们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我做错了一个决定，我放弃了一个渺小的生命，不，是两个，我推开我所爱的人，以及爱我的人，只因为我认为，那是我该承受的，再也没有人会在我身后支持着我了，那个位置，永远都会是空的，因为我知道没人能代替她。」
    「婉晴，你还有爸爸跟妈妈阿，我们会陪你走出这个悲痛的。」爸说。
    我沉默着，过了几分鐘江风轩才说：「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她聊聊。」
    爸跟妈出去后，他才开口说：「你用了最愚蠢的方式折磨自己，我不会对你说，你别难过、你一定会走出来的、别想那些事了，这些话，我从来都没对你说过，以后也不会对你说，因为我了解你，你是会在摔坏别人玩具时，躲在棉被里面哭，说着对不起的人，你是会在砸烂我蛋糕时，红着眼睛，悄悄递给我纸条说对不起的人，我懂你，甚至比你还懂自己，我只想问你，你想这样过下去吗？」
    听他的诉说，我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他比我还懂我，他懂得我到底害怕什么，却又逃避些什么，他用他的方式来安慰我，比起那些为我加油的话，确实有用多了。
    「没个三年五年，我想我是过不去的吧，江风轩，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他看着我，琥珀色的双眼清晰纯净，他轻轻拉起我的手，只说一句话。
    「我陪你，就算十年，我也陪你。」
    这无非是一句很感动的话，但我，怎么有点期待这句话，能从那个人的口中说出呢？这应该不可能了吧，毕竟他都要走了。
    我握紧他的手开口说：「我做错了对吧？两个礼拜的约定本来就是错的，但我还是答应了。」
    「你才17岁，你还年轻，你会做错事，但毕竟你是照着你的心意做的，可能是因为感情，也可能是因为同情，但是，我只希望你可以放过自己，你没有那么厉害，能造成那么多错误。」
    「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话。」
    「要谢的话，就赶快好起来，我还想跟你斗嘴呢。」
    「嗯。」
    就这样过了一天，小七都会照常来看我，有时会跟我说说话，他总是会说些有趣的事，但我明白，他不开心。
    就在他讲的津津乐道的时候，我打断他了。
    「小七，你不快乐，所以别强顏欢笑了。」
    看着他愣愣的看着我，我轻轻的抱住他。
    「我知道你难过，但你总是不想说出来，你不流露不代表我不知道，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不想要我担心所以你才装做自己很坚强，你知道吗？其实你很脆弱的，在我面前，你不用任何偽装，所以，你如果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我不会笑你的，对吧？我最好的朋友。」
    小七哭了，他的泪沾湿了我的衣服，我第一次看他哭的那么伤心、那么痛苦，我轻拍着他的背，才觉得，原来他背负的压力有那么多。
    他最爱的人走了，他何尝不难过？他只是不停的压抑，不想给别人看到而已，谁又能了解，他夜里的流泪，痛楚早已侵蚀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