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拎着这些东西不嫌重吗？”白律明斜了眼王壮，又整理了一下衣襟。
    “哦...哦...”自从目睹了刚才的事后，王壮便一直愣在门口，手上还拎着之前买的大袋食材，此时才发觉手臂很酸。
    “我很饿，去做饭。”
    “我...我马上就去弄！”
    饭桌上。
    “知道有第二个人进入公寓就好办了，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真凶，也是嫁祸给你的人。虽然那个证人不清楚那个男人的身份，但是他口头描述了一下男人的形貌和穿着，我已经把他的证言给了搜查人员。并且他说道被害人很明显是认识兇手的，他们在门口交谈了一阵，被害人便让他进了屋。我想这个人该是被害人认识的人，那么搜查范围就会小很多，应该很快就能确认目标。”
    “啊太好了！”
    “恩。”白律明已经能感到旁边的傢伙正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了。
    饭后，王壮去洗碗，之后又打扫了一遍屋子。
    等到忙完了之后，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
    王壮便轻手轻脚地来到白律明的书房，小心地从门框边探出一个头，看到白律明仍然在灯光下工作，便小声道，“白律师...已经很晚了...要不要先休息...”
    “恩。”白律明头都没抬，仍然在翻动着手上的资料，“你先去吧。”
    “恩好...白律师辛苦了。”王壮知道白律明是为了自己的案件才每天工作到这么晚，心里很感动也有些心疼这样的白律师。他只有每天更勤快地做家务，把白律明照顾好，儘量减少他工作以外的杂事和疲劳。
    “恩。”每天王壮都会在休息前“慰问”一下自己。
    深夜，白律明仍在准备着庭审的资料，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白律明竖起耳朵，应该是王壮去上厕所，他能听到水龙头放水的声响。
    然后他便听到了缓慢的脚步声，正在向自己这边靠近，白律明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便看到王壮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他穿着睡衣，正耷拉着眼皮，明显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站立了几秒鐘，王壮就走了。
    这傢伙搞什么...白律明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以为王壮又去睡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又来了。
    只是这一次，手上多了件衣服。
    白律明停下手头上的工作，看着王壮拖着个毛茸茸的拖鞋，跟梦游似的走到他身边，略微倾下身。
    白律明能看到他在暖黄的灯光下，硬朗却不失温和的侧脸。
    接着，他把手上拿着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
    什么也没说，便又晃晃悠悠地走了，白律明看到王壮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白律明扭头看向肩上的大衣，又静默了一会儿，嘴角勾起，轻轻地笑了。
    第二天，王壮忙碌之馀，也会看看有关案件的最新消息。
    只是每每看到，都会令他的心越沉越底。
    那些新闻上对他的言辞更加激烈了，民眾似乎都希望他被判罪...
    王壮感到很难过。
    看到王壮正萎靡不振地在打扫房间，白律明斜了他一眼，“以后少看那些东西。”
    “啊...什么？”
    “新闻。”
    “...白律师也有看吗？”
    白律明嘴角又是那种讽刺的笑，“即使我没工夫理会，但那些成堆的新闻也总是会有几条跳入我眼。”
    “抱歉，白律师，连累了你...”王壮知道那些新闻不仅是针对他，对为他辩护的白律明的评论也相当恶劣。
    “是啊，他们都很希望我输。不仅如此，还说我以前次次都能胜诉，是因为製造偽证。呵...似乎也想趁机把我拉进监狱呢...真是愚蠢。”
    “我们...我们能赢吗...”
    “因为这点小事就灰心丧气了吗？是不是如果别人的言辞再激烈些，你就真要觉得自己是罪犯了，要去自首，用逃避来躲过这些谴责，一了百了？”
    “不...不是的！只是...”王壮耷拉下脑袋。
    白律明轻哼了一声，没再理王壮。
    王壮干完打扫的活，就在一旁看着白律明工作。
    过一会儿道，“白律师...怎么会想要成为律师？”
    白律明顿了一顿，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看向王壮。
    好一会儿都没见白律明接话，王壮刚想自己是不是太多事了，刚才也只是脱口而出，便听白律明道，“你现在的处境，和我父亲的很像。”
    “......”王壮眨了眨眼。
    “...那时我还不到十岁，父亲被诬衊为杀人罪。那是一家几口惨死的案件，父亲被判定为兇手，并声称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只有我知道，父亲绝不可能会杀人。”
    “当时这案子也是惊动了全市，父亲被关押了起来。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人明确地目击到父亲的行兇现场，证据也很不充分，疑点非常多。只是为我父亲辩护的律师却显然根本不想帮他，因为他认定父亲是杀人犯，也想把他送进监狱，对那些可疑的地方置之不理。如果他还记得自己身为律师的身份的话，用点心就能察觉到许多漏洞。”
    “除了我，所有人都不相信父亲，再加上当时的新闻造势和对父亲激烈的谴责，最终连父亲也妥协了，他觉得自己杀了人，他去认罪了。”
    “......”
    “把父亲送上断头台的，不是真相，而是舆论，是蒙蔽了双眼的衝动，偏执，狂热，是一切的非理性因素。”白律明静静地看着王壮。
    “......”王壮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成为律师，我会一直站在委託人这一边，尽我所能为他辩护。”
    过了好一会儿，“白...白律师...谢谢你对我说这些...”
    “......”白律明愣了一愣，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对这个王壮说了那么多。这种往事，他都未曾对别人提过。
    王壮此时觉得很惭愧，白律师一直都在坚持，而他刚才居然因为几条新闻就垂头丧气了。
    自己没有杀人，白律师也相信自己，这就是最重要的。王壮握了握拳，“我们一定会胜利的！”王壮挺直了腰板吼出声。
    “呵...”白律明轻笑出声，真蠢...
    “不过...”王壮略微皱了皱眉，好像有些难以开口，“虽说白律师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之前还是有接过有罪人的案件吧...”
    “是，一开始我也会判断，只是越到后面，自己也有些陷入了作为律师的怪圈吧，其实我也是个偏执狂吧。”白律明嗤笑了一声，他的嘲讽通常都针对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唔...”王壮低着头。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白律明垂下眼，“在以后接案子的时候，我会考虑的。”
    王壮有些欣喜地抬起头，他走到白律明的座椅边，一只手撑在桌子边缘，微微倾下身，看向白律明，就好像昨晚他为他披衣时的姿势。
    白律明看到王壮似乎正在对自己微笑，“我想你的父亲一定会知道的，你的勇气和你的努力。”
    王壮看着白律明，他似乎可以透过现在的他，看见曾经那个小小的白律明，为了成为律师，而努力拼搏的模样。
    白律明有些怔愣地看着王壮，过了一会儿才移开视线，看着手上的资料，他此时的内心，就好像昨晚王壮为他披衣时身体上的感觉，有些暖。
    真是的，自己居然有些被一个单蠢的傻瓜嫌犯给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