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4)

    许闻宜先是谈了谈房子的事，接着话题一转，你们利用暑假跟课余时间出来打工是好事，但我并不想你们大学继续这种生活。
    卫小迟不安地抓了抓膝。
    姜家的条件本可以让姜湛一辈子衣食无忧，按他现在却顶着大太阳出来打工，说到底也是因为卫小迟。
    姜湛觉得许闻宜这个话锋不对，眉头一拧直白问，为什么？
    许闻宜不疾不徐道：因为你们已经体验了赚钱的不易，我希望你们有一个轻松舒适的大学生涯，尤其是小迟。
    卫小迟闻言抬起头，直接撞入许闻宜温和而强大的眼眸。
    我知道你想独立，想靠自己的努力赚取大学学费，但人生只有一个青春，过去就过去了。
    小迟，等你毕业步入社会，无休无尽的工作等着你，从青年到中年甚至可以再到年迈，大学这四年可能是你最后休息的时间。
    许闻宜看着卫小迟，语重心长，所以我不希望你这么早就直面生活重担，把它们压在自己的肩上。
    如果你想工作，那也可以，等到了大三我给你安排实习公司，但我这两年，我想你开心轻松的读书，好吗？
    许闻宜的眼眸盛满了疼惜与怜爱，就如同一位真正的母亲，让卫小迟刹那间失去言语。
    他从来没被一个女性长辈用这样的目光看过，灵魂深处的伤痛仿佛被一双温柔的手抚慰。
    卫小迟木讷讷点了一下头，尔后慌忙在兜里翻了翻，他拿出一张存折递给许闻宜，表情还是呆呆怔怔的样子，看许闻宜的眼神既闪躲又骐骥。
    在听到许闻宜给他们买了房子，今天还叫他们一块吃饭，卫小迟鬼使神差地拿上了存折。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带上存折，似乎心里有一个预感，今天许闻宜会和他们谈重要的事。
    卫小迟就像一个什么都没有，却非常想娶千金小姐的穷小子，带上所有的家底硬着头皮去人家家里求婚。
    虽然他这点钱对姜家来说微不足道，可能连那套二居室的厕所都买不出来，但这已经是卫小迟的全部了。
    只不过现在他没被那个漂亮的千金小姐迷倒，却折服于千金小姐母亲身上散发的母爱光环，心甘情愿把自己所有的钱交给人家。
    至于婚事，早都忘一干二净了。
    许闻宜稍稍一愣。
    她拿过卫小迟的存折看了一眼上面的余额，四万多块钱。
    上次在校长办公室外面，许闻宜听姜湛质问卫小迟的父亲，知不知道他的儿子攒了两万多的大学费用。
    这两个月他俩在高尔夫球场打工，工资加那两万就是这张存折的余额。
    小家伙将自己的全部家当交给她了，许闻宜笑了。
    卫小迟这些年费了多少力气才辛苦攒了这么多？
    想到这里许闻宜脸上笑容消失，他小小年纪一边上学，一边读书，成绩还保持得那么好，其中的心酸也只有卫小迟自己知道。
    许闻宜果断收了这张存折，双手交叠放到膝上，摆出大家长的姿态。
    即便你们把工资都交给我，那以后我会按月给你们发家用，钱会打到小迟卡里，有异议吗？
    姜湛：没有。
    许闻宜温柔询问，小迟呢？
    卫小迟慌忙摇头。
    许闻宜非常满意，很好，那就这么决定了，第一次家庭会议就地解散。
    从那儿之后卫小迟去姜家吃饭的频率高了起来，不再像原先那样畏惧跟许闻宜打交道。
    因为在他心里许闻宜已经是自己的家人。
    暑假一晃就过去了，开学前赶上卫东建生日，他亲自打电话给卫小迟，想他回来吃饭。
    搬出来的这一年里，卫小迟只回去过两次，每次都会带上姜湛，卫东建没说过什么按客人规格招待他。
    许久没有回去，卫小迟买了水果，许闻宜又让姜湛拎了两瓶好酒跟一些干鲜。
    家门的钥匙在上次离开时卫小迟故意没拿，所以这几次回来都是敲门。
    拎着一堆东西到家门口时已经十点半，方媛一打开门见是他们脸上笑出一朵花。
    方媛嗔怪道：来就来，拿这些东西干什么？快进来。
    卫东建在茶几上抽烟，听到动静将烟掐了，挪楠蠭了挪身对卫小迟说，坐吧，别站着。
    卫小迟把东西放到一旁的餐桌上，和姜湛并肩坐到了沙发上。
    卫东建习惯性拿起烟盒，刚抽出一根，不知道想起什么顿了一下，将那根烟又放了回来。
    他问，什么时候开学？
    8月31日到学校报道。见姜湛沉默着不说话，卫小迟替他回了一句，他们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
    姜湛对卫东建心有芥蒂，卫东建同样不太搭理他，两人有意避开交流，来了两次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见他们几个聊的尴尬，方媛从房间放出了龙凤胎。
    你们不是说想哥哥，现在哥哥跟姜湛哥哥一块来了。别瞎闹腾，尤其是卫子墨，子馨你去跟姜湛哥哥玩会儿。
    卫东建看了一眼方媛，眉头拧了拧。
    卫子墨太调皮，卫子馨还好一点，姜湛对小女孩还算有耐心，上次他们俩抱着手机玩消消乐，气氛融洽。
    但长时间没见姜湛，卫子馨羞涩躲到卫东建身后，一直偷偷看卫小迟跟姜湛。
    我在网上买了糖心沙果，特别甜。方媛端过来一盘洗好的水果，小姜快尝尝。
    方媛端到姜湛面前，姜湛只好拿了两颗。
    小迟也吃。方媛抓了一把给卫小迟。
    卫小迟忙接过，谢谢，方姨。
    今天方媛主外，卫东建住内在厨房炖鱼。
    每逢重大假日，只要卫东建在家就会买不少菜，在厨房做一顿好的，也只有这个时候方媛才会从厨房退居二线。
    方媛不像卫东建，她这人嘴很勤快，八面玲珑，卫小迟这几次回来都是靠她活跃气氛。
    这顿饭在方媛的热情下还算和谐。
    一直待到下午两点，卫小迟和姜湛才离开。
    刚走出小区，卫小迟一摸口袋发现自己没拿手机，只好原路返回。
    好久没有爬楼梯，一口气走上五楼，卫小迟气喘吁吁，还差三两个台阶他停下来歇了歇。
    看卫小迟累成这样，面色如常的姜湛说，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给你拿。
    卫小迟刚要点头，听见防盗门卫传出东建的吼声
    你当老子不知道你想什么呢？我他妈就是穷到要饭去，我也不会卖自己的儿子。
    卫东建你什么意思？方媛尖锐的声音略带哭腔，我跟你这么久，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女人是吗？
    我要贪慕虚荣，我会嫁给你？你说说你当时有什么，除这套破房子你还有什么，你那二十多万的车贷还是我跟我哥借的。
    卫东建一听这话火更大了，你少他妈给我提这个，你哥那钱我连本带利一分钱少他了？
    龙凤胎被吓得嚎啕大哭，卫东建心烦意乱，转头骂道：哭哭哭，天天知道就哭。
    方媛护着两个孩子，你冲他们发什么火？这些年你管过他们吗，你把你大儿子骂跑了，你还想把他们也赶出去？
    里面传来哐当砸东西的声音，以及方媛哭骂声
    砸，有本事你就把这个家都砸了，最好把我们娘仨都赶出去。
    方媛抹了一把泪，我有错吗？我对别人热情都是错了？
    卫东建双眼赤红，你那是热情？你那是看上他家有几个臭钱，你那是舔！
    我就看不上你这种人，我告诉你，我卫东建的孩子，金山银山都他妈换不了，包括这两个小的也是。
    老大那是赶着了，我不管了，我也管不了了。但这俩个小的，你他妈少给我灌输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你让他们俩黏着姓姜的想干什么？想跟姓姜的兄弟姐妹定个娃娃亲？
    你放屁。方媛也急了，人家跟小迟已经算定下来了，跟他家搞好关系有错吗？我又没有想得到什么。
    卫东建怒视着方媛，不想得到什么你跟他搞什么关系？
    方媛：如果他家有什么运输类的工作介绍给你，只要能固定下来，单子大了，咱不是还能再买一辆车吗？
    说完又找补回一句，当然就算是没有，以他跟小迟的关系，咱也得好好招待人家，这是人情世故，人情世故你懂不懂？
    卫东建单手叉腰，另只手激动地朝右一挥，我用不着他给我介绍，我有多大的本事就吃多少碗饭。
    方媛怒极反笑，行行，你高风亮节，我贪慕虚荣，心机深沉行不行？
    卫东建跟方媛争执的内容，断断续续透过防盗门灌进卫小迟耳朵里。
    虽然没听劝，但卫小迟大概知道他们吵什么。
    无非是卫东建嫌方媛这几次招待姜湛过于殷勤，再加上前两次的积累这次爆发了。
    卫东建是个大男子主义，很好面子，人又要强，最不愿意别人戳他脊梁骨骂他卖儿卖女。
    他并没有因为姜湛优越的家世而另眼相待，相反他不喜欢别人说他家攀上有钱人。
    但卫小迟愿意，现在他又管不了卫小迟，只好随他去了。
    本来气就不顺，看见方媛谄媚姜湛，卫东建就更加火大了。
    卫小迟仰头望着那扇几步之遥的家门，神色迷惘。
    一只手无声滑入卫小迟指缝，两个掌心扣到一起，卫小迟从怔忪回神，呆呆看了一眼姜湛。
    看出alpha焦躁中的担忧，卫小迟冲他笑了笑，重重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姜湛一愣。
    卫小迟从他手里抽走自己的手，拾阶而上，走到门前敲了敲房门。
    争执声顿时一静，只剩下龙凤胎的哭声。
    卫小迟又敲了敲门。
    方媛质问：谁啊？
    卫小迟：我。
    小迟啊。方媛声音有一瞬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怎么了？
    卫小迟隔着们说，我忘拿手机了。
    方媛说，我给你开门，你等一下。
    等了三四十秒，方媛才将房门打开，她眼圈有些红，不住拨弄额前头发极力掩饰，从半敞的房门把手机递给卫小迟。
    刚才这俩孩子一直闹，我就动手打了他们一顿，所以没看见你手机落到沙发上。方媛干笑，进来坐会儿吗？
    卫小迟瞥见客厅的狼藉，摇摇头说，不用了。
    那你跟小姜路上小心，有空就回家玩儿。方媛出来要送卫小迟他们。
    卫小迟婉拒了方媛的相送，和姜湛一块下了楼。
    出了楼道口，卫小迟握住姜湛的手渐渐走出这个生活十几年的小区。
    卫小迟知道卫东建一直尝试弥补这些年缺失的父爱，想要缓和他们的关系，毕竟他是他的儿子。
    但回不去了。
    即便深渊填满了，裂缝仍旧还在。
    不管卫东建承不承认，在他眼里卫小迟和双胞胎是不同的，任何感情一旦开始小心翼翼这就意味着两个人已经离心，即便是亲情也是如此。
    不是所有的感情在和解之后都会一笑泯恩仇。
    他跟卫东建能保持现状就已经很好了，不可能会像普通父子那样亲密。
    卫小迟紧紧握住姜湛的手能抓住当下的幸福就够了。
    那套二居室已经装修好，姜棠开车带卫小迟他们去看房，同行的还有宋琅琅。
    宋琅琅怀里抱着一只洋娃娃，肩上还背着海绵宝宝的小书包，穿着公主蓬蓬裙，模样雪白可爱。
    她仰头问姜棠，以后啾啾跟小迟啾啾就要住在这里了，还回家吗？
    姜棠开着车从内视镜看了一眼儿童座位的宋琅琅，笑道：那这就要问你舅舅了。
    宋琅琅扭头问一旁的姜湛，啾啾
    姜湛纠正她，什么啾啾，是舅舅，笨蛋。
    宋琅琅：你才笨蛋。
    一大一小因为这个问题再再再次吵了起来。
    姜湛是真的一点亏都不吃，把小家伙气个够呛，卫小迟赶紧拿出一颗糖哄她。
    还是小迟啾啾好。宋琅琅吃着糖扭过跟姜湛做鬼脸，啾啾大坏蛋。
    姜湛：嗤。
    姜棠一边调头驶进小区地下车库，一边对卫小迟说，看到没？有些人就是这么幼稚，从小就这个德行，你跟他在一起可有得辛苦喽。
    不等卫小迟开口，姜湛怒道：好好开你的车。
    姜棠意味不明啧了一声。
    姜棠跟姜湛说简单软装了一下，但这个简单有很大的水分，在最短的时间极尽铺张，为的就是让他们住的舒适。
    装修用的都是环保材料，装修过后请保洁清理消毒了一遍，之后开窗通风了四五天，房间没有一丝异味。
    姜湛逛了一圈，对姜棠的品味还算满意，尤其是书房这个设计。
    姜棠将房子的钥匙往卫小迟和姜湛手心各放一枚，晃了晃手里最后一个钥匙。
    备用的这个我就收着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擅自过来，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姜湛下巴一扬，最好如此。
    卫小迟扯了扯姜湛的衣摆，不好意思地对姜棠说，谢谢棠姐。
    姜棠摸着头发装模作样叹息，做这么多有什么用？连姐都不是，还是堂的。
    卫小迟忙说，不是，姐。
    姜棠立刻笑了，好了，不逗你们了，我得走了，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要不然某些人该生气了。
    被挤兑的姜湛打开房门，赶紧走。
    你别后悔。姜棠拎上包走了出去，你再让我回来可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