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在消化完宋清秋突如其来的怒气之后,马磬言惊觉到自己掉进姜成瑄的陷阱。因为她的工作的关係,在她的脑海里早已是一套套的剧本,很容易在接收到一点暗示之后,思绪就会搭上某条剧情线,自然而然地往下发展。她怎么会就没想过,脱衣服只是为了取暖,而两人一不掛地同床共眠,也可能只是一起睡了一觉而已?
马磬言突然陷入自己只是个二流编剧的自怜自艾情绪当中。亏她平常总自詡为最不落俗套的编剧,出人意表的剧情是她的专长。但在现实生活中,她竟然鲁莽到看见黑影就开枪,还是朝着最没创意的那个方向开枪。
就像剑客终究死在剑下。想像力丰富的人,终将被想像力反噬。
真是太失败了。她趴在淋浴间的墙上,在心底哀嚎着。
她急急忙忙地从更衣室里走出来,跑到停车场时,山上的晚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都过了这么久,还追得上宋清秋吗?她靠在车门边思索着。
「算了。不要再想了。」马磬秋敲了下自己的头,「这一切都是想太多才惹出来的祸。」
她沿着下山的路开着,前面有辆拖吊车拖着车缓缓地在山路上行驶着,儘管她能理解别人的行车安全,但她却没耐心在这里耗时间。她打了方向灯后,踩下油门超车前进。但是直到开到山下,一路上她没再看到其他的车子。
她将车子停在路边的便利商店前面,拿出手机准备拨给姜成瑄。虽然她觉得姜成瑄难辞其咎,但她现在只能从姜成瑄那里得到有关宋清秋的讯息,没有选择的。
压下几个按键之后,她看到姜成瑄和宋清秋正手牵手地走出便利商店,两人一脸的欢乐,手里还提着两大袋的东西,活像两个要去郊游的小孩。
她推开车门走到两人面前,对宋清秋说,「对不起。」
姜成瑄松开牵着宋清秋的手,接过她手上的提袋,从马磬言和宋清秋中间穿过,回到自己车上。
看着侷促不安的马磬言,宋清秋以少有的冷淡回应着。
「我变得让你讨厌了吗?」因为宋清秋的不言不语,让马磬言的心更加忐忑。
「快了。」宋清秋咬着下唇说。
「那表示现在还没?」马磬言没意义地绕着文字转。
「如果你再继续跟我说话,也许下一秒我就会讨厌你了。」宋清秋撇开头,望向坐在车里的姜成瑄。
接收到宋清秋的求救讯号,姜成瑄利落地下了车,挡在马磬言和宋清秋之间。她抬起手,将一瓶啤酒贴在马磬言脸颊上,「如果冰敷得及时,明天早上就看不到痕跡了。」
「这是常被人甩巴掌的经验谈吗?」马磬言拨开姜成瑄的手。
姜成瑄感觉到宋清秋拉扯着她背后的衣服,她将啤酒塞进马磬言的手里,「开车不喝酒。回家再喝啊。再见。」
在瀰漫着柠檬香味的空间里,姜成瑄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宋清秋则躺在她的怀里,四个啤酒罐凌乱地倒在沙发旁的地板上。
宋清秋侧着头看到姜成瑄敞开的胸口上,有一块红色的痕跡,那是新鲜的吻痕。「她今天回来?不是还要三天吗?」
「她提早回来了。」姜成瑄打开新的一罐啤酒的拉环,插进吸管吸了一口,「可恶。都是泡沫。」
「早就跟你说过会这样了。」宋清秋笑着回答。
「如果不这样,那我就得坐起来,才喝得到啤酒了。」姜成瑄用嘴咬出吸管吐到一旁,接着撑起身体,就着瓶口喝下啤酒,吞下之后才又躺下。
「你也可以躺着喝,然后弄得身上都是啤酒。」宋清秋等姜成瑄躺好之后,又重新靠进她的臂弯。
「怎么不说你要餵我喝?」姜成瑄闻着宋清秋头发上清爽的洗发乳味道。
「你老婆回来了,我们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了。」宋清秋推开姜成瑄的脸,「早知道就不打电话给你了。她有没有生气?」
「不要担心,她不会生气的。」姜成瑄抱紧宋清秋的身体,「那等她又出差去了,你就可以餵我喝酒吗?」
「你……你明明知道我说的回来,不是指她回家而已。你这个坏蛋。」宋清秋捏了下姜成瑄的腰。
姜成瑄不甘示弱地捏了回来,「你变胖了。」
宋清秋拍掉姜成瑄掐着她腰际的手,「你乱说。」
「真的。」姜成瑄伸手又想再捏一次,马上被宋清秋推开。「都是马磬言的错。」
「关她什么事?」宋清秋不解。
「因为她一直给你吃闭门羹。」姜成瑄笑着回答。
「那都是你的错,不要想推卸责任。」宋清秋坐起身,拿来姜成瑄刚刚打开的啤酒喝下。
姜成瑄从后面抱着宋清秋,「你现在是为一个外人,责怪身为多年好友的我?」
「我知道你是想撮合我们,但是,这方法真是太老套了。这年头已经没有人会为了婚前性行为而负责的。」宋清秋想了想又说,「好吧。真的有人。马磬言说她会负责。」
「真的?」姜成瑄挺直了身体,「但她对我说,她不会负责的。」
「那一定是因为她看你不顺眼。」宋清秋说。
「她本来就只看你一个人会顺眼的。你知道她已经嫉妒我很久了,难怪她从一开始就不给我好脸色看。」姜成瑄终于明白自己这个万人迷,为什么会在马磬言面前碰壁了。
「我不管。如果她不能接受你,那我没有她也无所谓。」宋清秋倒进姜成瑄的怀里。
姜成瑄抱着宋清秋的身体,轻轻地摇晃着,「那你会要求我也得这么做吗?如果品珍不能接受你,我也要和她分手吗?」
「我不会要你做这种选择的。」宋清秋反手勾着姜成瑄的脖子,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所以,我回国之后,才会刻意地和傅品珍避不见面。」
「你这样,我会觉得不公平的。」姜成瑄闭上眼睛,下巴轻敲着宋清秋的肩膀。
「我们之间连你我都分不清楚了,何必还谈什么公不公平的。」宋清秋温柔地说。
感觉到背后的姜成瑄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宋清秋转头说,「干嘛叹气?会老的。」
「我们都老了。连你都中年发福了。」姜成瑄坏坏地笑着。
「我真的胖了吗?」宋清秋低头捏着自己的腰说。
「我再摸摸看。」姜成瑄伸手靠近宋清秋的腹部。
但宋清秋的动作更快,手指掐着姜成瑄的手背,将她的手提起来。「你的魔掌又想干嘛?」
「帮你确认脂肪含量。」姜成瑄笑着用双手环着宋清秋的腰,「不然,这样测量腰围也可以。你还记得你以前的腰有多细吗?每个人都系一样的皮带,你的皮带围在腰上,就是可以绕上整整两圈。」
「是啊。你的皮带则是绕完一圈之后,剩下不到五分之一。」宋清秋不知死活地笑着说。
姜成瑄将宋清秋压倒在沙发上,「你干嘛讲这个啦。很烦耶。」
「好啦。好啦。我不讲了。小时候胖不是胖嘛。你现在还不是这么瘦。」宋清秋求饶地说。
「叫你不要说,你还说。」姜成瑄斥责一声后,整个人压在宋清秋身上,「以前每次打扫时间,我们都会靠在栏杆旁边吹吹风。学校旁边是整片的稻田,傍晚时候的风最凉快了。」
「可是,到了喷洒农药的时候,就很惨了。」宋清秋提起杀风景的事,自己彷彿都能闻到农药那刺鼻的味道。
「你好没情调,干嘛讲到农药去?害我都觉得好像闻到农药的味道。」姜成瑄不满地说。
宋清秋笑着在香精炉里滴进香精。「你说,那时候的马磬言,是不是总看到我们在那里打混?」
姜成瑄撇了撇嘴,在心里想着,如果她有千里x光眼的话,或许是看得见的。那时候她们的教室,和马磬言的学校中间,不但隔着一块大操场,还有一栋宿舍、两栋教室。这中间还没算上马磬言的教室,和她们学校围墙之间的障碍物呢。
她拨了拨头发,自嘲地想着,自己还真无聊,竟然想着这么无聊的事情。马磬言的教室和我们的教室之间隔着什么障碍,一点意义都没有。重要的是,要怎么让宋清秋幸福呢?
「找我什么事?」马磬言坐在咖啡馆里,身旁出现一道人影,低头看到擦得明亮的皮鞋,就知道是姜成瑄。除了她之外,没有人会穿着这么骚包的皮鞋在街上招摇了。
「明天晚上,在这个时间到这个地方来。」姜成瑄扔下一张纸条,又像阵风一样地消失了。
马磬言拿起对半折起的纸张,摊开来看着,上面写着一家义大利餐厅的地址。当她抬起头时,姜成瑄已不知所踪。
「这痞子又在搞什么?特务游戏吗?」马磬言看着纸条喃喃自语着。
纸条的最下面还有一句像暗号一样的文字。「有你没有我。」
「这是什么鬼东西?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如此。」马磬言嘴上如此说着,而且心里隐约觉得,明天晚上她将不会见到姜成瑄。
同样的字条也出现在宋清秋的办公桌上,唯一不同的是,最下面的那句话换成了「送给你的幸福」。
宋清秋浅浅地笑着说,「这个人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
但当她进到餐厅,看到坐在预订座位上的人是马磬言,而不是姜成瑄时,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她叫我来的。」马磬言一方面解释着,另一方面不忘要损一下姜成瑄,「这是她的另一场整人游戏吗?」
「如果你不喜欢,现在就可以走人。」宋清秋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自知理亏的马磬言收敛了表情,「对不起。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我只是想和她一样,在你的心目中能佔有一席之地。」
餐前酒送上来,宋清秋抿了一口。她根本还没点餐,却已经送上她平常爱喝的酒,这一切早在姜成瑄的安排之中。
「和情人的好朋友争风吃醋,并不是一种聪明的行为。如果你要问我,我会说情人是暂时的,而朋友是永久的。这样有帮助到你,理解我的心情吗?」宋清秋轻柔的嗓音,比起餐厅里的轻音乐更加悦耳。
马磬言点了点头。她的开胃菜在此时送上来,是番茄切片配莫札瑞拉起司。她疑惑地看了服务生一眼,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是她安排好的。说不定又是你的经纪人,洩露了你的喜好。」宋清秋看到马磬言那吃瘪的表情,突然被逗笑了。她觉得姜成瑄真是个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高手,即使人不在场,也能把气氛掌握在自己手中。
「真高兴能看到你的笑容。」马磬言已经无暇思考,宋清秋的笑顏是为谁而绽放了。她想要的只是能亲眼看见,亲身体验,关于宋清秋的一切。
马磬言诚挚的眼神,深深地打动了宋清秋。既然这一切是姜成瑄希望的,她也没有任何需要拒绝的理由,那就顺水推舟吧。
她站起来,拽着马磬言的手,抓起两人的外套,不顾餐厅里眾人的眼光往外走去。
一前一后,同样长发飘逸的两个女人,同样身着裙装的身影,全部都被坐在角落里的某个戴着淡蓝色镜片眼镜的女子尽收眼底。
「姜小姐,那一桌的餐点都已经开始下锅了。这……。」餐厅经理为难地站在桌边。
「全都帮我打包。顺便和我这桌一起结帐。」姜成瑄的嘴角勾起迷人的笑容,就连隔壁桌正和男朋友约会的女孩都看到失了神。
进到马磬言的家之后,宋清秋易客为主地将马磬言牵进房间。那是个不大的房间,看起来就是个单纯只为了睡觉而存在的空间,四面墙壁都漆上了黑色,使得那里面看起来就像个会把人吸进去的黑洞似的。
宋清秋轻巧地解开马磬言上衣的扣子,顺着身体的弧度,双手往下滑并绕到腰后,拉开裙子的拉鍊。裙子滑落到地上,像块没有意义的布料。她叼起马磬言的耳垂,在上下门牙之间玩弄着。马磬言被宋清秋挑逗得气喘连连。
「等一下。」马磬言艰难地抱住宋清秋,靠在墙边,才没因为脚软而滑落到地板上。
「你想要什么?」宋清秋将额头抵在墙上,不让马磬言看到她布满红晕的脸。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也是她第一次和姜成瑄以外的女人有这么亲密的举动。虽然有些害羞,但心情却很平静,彷彿她生来就是在等着这一刻。
「一个承诺。」马磬言想起自己虽然不曾有过一夜情,但也不至于要窝囊到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她揽着宋清秋的腰,反转了两人的位置。
宋清秋被马磬言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后,双手攀在她的肩膀上,「我以为现在已经不流行这玩意儿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姜成瑄那么随便。」马磬言衔着宋清秋的红唇,温柔地吸吮着。
「你一定得这么敌视她吗?」宋清秋推开马磬言的怀抱。
「对不起。我想我中她的毒,比你中的还深。我比你还无法克制地想提起她。」马磬言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提起她了。」
「你不需要逃避她的名字,我只想要你能对她友善点。」宋清秋捧着马磬言的脸,亲吻着她的眼睛,「我知道我这辈子也许都无法离开她,但我也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如果这样的承诺,你仍然无法接受,我可以现在离开。」
「不要走。是你把我带回来的。」马磬言拉住宋清秋的手。
「但这里是你的房子。」宋清秋搂着马磬言的脖子,紧紧地抱住她。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和姜成瑄针锋相对。这样的承诺,你满意吗?」马磬言将宋清秋推倒在床上,双脚跪立跨在宋清秋的腰际,她低下头用牙齿咬着宋清秋的衬衫扣子,将它们一一地解开,像做伏地挺身般地弯曲着手臂,俯下身体,在宋清秋的胸口绽放了一朵朵的红花。
「不要再提起她的名字了。」宋清秋难耐地拉起马磬言的身体,热烈地吻上她的双唇,「我不想要我们之间的话题只剩下一个人名可以讨论。」
马磬言轻笑一声,忍不住还想抬槓,「但那是你的好朋友。」
接收到宋清秋的怒视之后,马磬言讨好地笑着,「好了。不说了。」
她用手掩住宋清秋的双眼,细细地亲吻着她的脸上的轮廓,倘佯在她平缓的额头上,翱翔在她高挺的鼻尖上。她循着光滑的脸颊,移动到小巧的耳廓上,伸出舌头,将舌尖探进耳朵,惹得宋清秋的身体不住地颤慄着。
宋清秋的手紧拽着马磬言背上的衣料,微张着嘴,深切地呼吸着。
当马磬言的手行经丛林小径,来到春草萋萋的幽谷,正想更进一步探索时,却被宋清秋握着手腕。她抬起头,亲吻着宋清秋的小腹,「第一次?」
宋清秋羞怯地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把你的全部都交给我,好吗?」马磬言强忍住欣喜若狂的情绪,用左手握着宋清秋的手,空出右手继续着未竟之大业。她以魅惑的语气,在宋清秋的耳边说,「不要怕。我的全部也是属于你的。」
马磬言一边轻柔地将指尖送进宋清秋未经人事的甬道,一边关注着宋清秋的表情。她不停地轻吻着宋清秋的身体,温柔地分散着她全身的触觉。看到宋清秋微微地皱起眉头,马磬言就会紧张地停下动作,等待着宋清秋的眉间舒展开来。
当宋清秋的身躯在她的身下剧烈地颤抖着,她的肩膀被宋清秋狠狠地咬下两排齿痕。但她对于这样的疼痛却像吸食鸦片般地享受。她的手轻拂过宋清秋的胸前,在玉峰下绕了一圈后,往上用手背掠过宋清秋的嘴唇,感受着她轻喘的呼吸吹拂过她手指的肌肤。她吻着她的脸颊,「你还好吗?」
宋清秋安稳地躺在马磬言的臂弯里,露出让马磬言差点忍不住又想把她吃掉的慵懒笑容,在发现马磬言如狼似虎的眼神后,她将脸埋在马磬言的胸前,「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马磬言没有回答。她牵起宋清秋的手,放到自己的潺潺溪谷之间,翻身跨坐在宋清秋的腹部上,「现在换你了。一人一次,很公平。」
宋清秋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牵引着,入侵到了一个像火山口一样的温热洞穴里,她抓着马磬言的大腿,想缩回自己的手。
「不要乱动。除非你想弄痛我。」马磬言威胁着。
「这样真的可以吗?」宋清秋担忧地说。不想这样贸然侵略,就是怕自己的经验不足,会让马磬言受痛了。
「只要你是爱我的,自然知道怎么做最好。」马磬言趴在宋清秋身上,炙热的吻像雨滴一样,纷纷落在宋清秋的胸前。
外面风狂雨骤,傅品珍让计程车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场,免得让雨淋得她溼答答的。她拖着行李箱走进客厅时,餐桌上摆着两盘义大利麵,分别是墨鱼麵和番茄海鲜麵,完整得像正在等着另一个人回家共进晚餐的状态。但是,桌上总共有三杯红酒,又不像是为了两人烛光晚餐而准备。
她把行李箱丢在玄关处,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到姜成瑄正把头探出阳台外,头发被雨淋得像刚洗完头似的。
「家里停水吗?想洗头也不用想到这样发疯,雨水那么凉,等一下你又要头痛了。」傅品珍把人拉进客厅,走回房间拿了毛巾出来,二话不说便把毛巾覆盖在姜成瑄头上。「自己擦乾。」
她坐在沙发,看着傻愣愣的姜成瑄没有动作,只好把人抓过来坐在地板上,亲自动手帮她擦头发。「现在流行对着义大利麵喝酒,比较有情调吗?」
「我在庆祝。庆祝终于把清秋推销出去了。」姜成瑄低着头,看着地毯上的花纹。
「庆祝个鬼。你的表情比较像在哀悼。」傅品珍用力地推了下姜成瑄,不料姜成瑄竟然顺势倒在地毯上。「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你会知道我在发什么神经的。」姜成瑄幽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