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 第46节
晚词道:“经略言重了。”章衡脸色冷冷道:“曹经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令媛当街戏耍朝廷命官,成何体统?望您好生管教!”说罢,转身便走。
晚词连忙向曹承志赔罪,道:“章侍郎一向脾气不好,经略多担待些。”
曹承志倒是没有动怒,叹气道:“养不教,父之过,章侍郎也没错怪,确实是我疏于管教,养得小女如此蛮横,通不知一点礼数。”
晚词默了默,道:“其实令媛天真烂漫,善良仗义,实属难得,只可惜下官配不上。”
曹承志看着她,微笑道:“范主事不贪权贵,心胸宽广,也是很难得的。”
晚词拱手道:“经略过奖,告辞了。”
章衡见她追上来,故意数落道:“范主事,你男子汉大丈夫,被一个黄毛丫头劫持,羞也不羞?”
晚词道:“大人是没见识过曹小姐的身手,别说卑职,就是您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章衡瞥她一眼,道:“胡说八道,我岂会打不过一个黄毛丫头,也就你,手无缚鸡之力。”
晚词看在他来救自己的份上,不和他计较,骑上马一道去衙门。
今日天气晴和,街市上车马骈阗,十分闹热。两人缓缓并行,章衡忽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晚词低头道:“我给曹小姐讲了个故事,她便放我走了。”
章衡好奇道:“什么故事这样管用?”
晚词看着这眉清眼俊的有情郎,一瞬间竟有和盘托出的冲动。忽闻摇铃声疾响,几辆载满货物的太平车从岔路口驶出来,两人停住马,等他们过去。
晚词道:“话本上看的故事,专骗小姑娘的。”
章衡笑了笑,没有再问。
第七十七章
解连环(八)
到了衙门,晚词跟着章衡进了值房,道:“大人,卑职却才在曹府发现一些线索,杀害白甲的凶手或许就是曹经略的手下。”章衡意外道:“什么线索?”晚词道:“凶手留下的血衣袖口上沾了一块朱漆,而曹小姐的院子里有一处栏杆才刚上过漆。曹小姐说上漆的人叫霍阅,是曹经略的亲随,正符合您对凶手是军队中人或者服过兵役的判断。”“而且白甲之妻方氏曾有一名恩客叫曹贽翁,卑职先前看见这个名字,并不知是谁,今日在曹小姐房中的一幅字上看见,才知道贽翁便是曹经略的别号。”章衡坐在椅上,双手交叉,沉吟片刻,道:“你觉得是曹承志与方氏旧情复燃,嫌白甲碍眼,便派亲随杀了他?”晚词点点头,道:“要不然怎么这样巧,曹承志一回京,白甲便死了?”
到了衙门,晚词跟着章衡进了值房,道:“大人,卑职却才在曹府发现一些线索,杀害白甲的凶手或许就是曹经略的手下。”
章衡意外道:“什么线索?”
晚词道:“凶手留下的血衣袖口上沾了一块朱漆,而曹小姐的院子里有一处栏杆才刚上过漆。曹小姐说上漆的人叫霍阅,是曹经略的亲随,正符合您对凶手是军队中人或者服过兵役的判断。”
“而且白甲之妻方氏曾有一名恩客叫曹贽翁,卑职先前看见这个名字,并不知是谁,今日在曹小姐房中的一幅字上看见,才知道贽翁便是曹经略的别号。”
章衡坐在椅上,双手交叉,沉吟片刻,道:“你觉得是曹承志与方氏旧情复燃,嫌白甲碍眼,便派亲随杀了他?”
晚词点点头,道:“要不然怎么这样巧,曹承志一回京,白甲便死了?”
章衡道:“你的推测不无道理,但仅凭这点线索,只怕曹承志不肯放人。他们这些武官对身边人都很维护,除非有更确凿的证据或者证人,让他无话可说。”
晚词其实在血衣上闻到了倒仙香的味道,却不能告诉章衡,急得抓了抓头发,道:“我对曹小姐说我家有一处要上漆,她答应让霍阅来帮忙,我们先试探试探他如何?”
章衡点了点头,道:“此计可行。”
晚词道:“正好明日休沐,那我便让霍阅明日下午来我家。大人……要来么?”
章衡道:“自然要去的。说起来,我还不曾去过你家。”
晚词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大人一直对卑职照顾有加,卑职早该请大人到寒舍坐坐的。只是大人一向公务繁忙,卑职也不知怎么开口。”
章衡笑了笑,道:“曹承志的亲随,想必武艺不俗,明日我带几个人,你做好准备。”
两人商议妥当,晚词回自己的值房去,走在转廊上,听见拐角处有人道:“你知道么,咱们这儿的小范主事一早上被曹经略家的千金劫走了!”
“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我在街上亲眼瞧见的。曹小姐让小范主事跟她走,小范主事不从,曹小姐便跳到他马上,连人带马劫走了。”
“哟!真不愧是将门之女,你说她怎么不来劫我呢?”
“你有人家小范主事生得细皮嫩肉,唇红齿白么?”这话语气带刺。
“嘿嘿,我看他那样儿多半是个银样蜡枪头。”
两人说着都笑将起来,见晚词走出来,笑容立时都僵在脸上。晚词一言不发,神情淡漠,好像他们说的不是自己,默默走了过去。
银样蜡枪头,这种羞辱男人的话在她听来,根本无关痛痒。
值房里,彭主事和四名书吏看她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晚词在位置上坐下,过了一会儿,彭主事凑近她,先开口道:“少贞,听说你被曹小姐劫走,我们正担心呢,没事罢?”
晚词笑道:“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
彭主事道:“没事就好,这曹小姐也真是无法无天,一点不像个姑娘家。”
到家绛月又问了一遍,惊叹一遍。晚词估摸着没个一两月,这事过不去了。
次日午后,章衡带着四名兵士来到范寓,晚词急忙迎出来。章衡穿着一身常服,四名兵士俱是家仆打扮。
走到厅上,章衡打量四周陈设,道:“少贞,你这里倒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晚词笑道:“蜗居之地,大人谬赞。”
分宾主坐定,绛月端上茶来,看见自家少爷这张久违的脸,只装作头一回见,怯生生地递了茶,抱着托盘站在一旁。
晚词陪章衡吃着茶,吕无病去曹府请霍阅过来,走到门首,却见一人骑马而来。
“刘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小范主事。”
刘密下了马,吕无病替他牵马,道:“您来得真巧,章大人也在,正和我家公子商量着捉拿凶手呢。”
刘密一怔,道:“什么凶手?”
吕无病道:“就是琵琶巷的那桩命案。”
刘密来找范宣,自然是为了晚词的事,既然章衡也在,只好临时变更计划。不像章衡轻车熟路,刘密确是第一回 来范寓,只见庭院清幽,水阁遥通翠竹坞;萦纡松径,绿阴深入小桥横。
章衡在厅上见刘密来了,站起身笑道:“刘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晚词也跟着站起身,刘密含笑走进来道:“过两日谜社聚会,我来请小范主事帮我出几个字谜,谁知你也在呢。”
晚词道:“原来刘大人加入了谜社,难怪上回叫我猜谜呢。”
章衡道:“什么谜,我也猜猜。”
晚词叫绛月拿来纸笔,一面写,一面道:“刘大人,我们正要捉拿嫌犯,未免犯人起疑,待会儿他来了,请你和章大人在里面避一避。”
刘密道:“这嫌犯是什么人,怎么发现的?”
晚词将字谜递给章衡,对刘密说起在曹府发现的线索。
刘密道:“原来是曹经略的亲随,难怪你们如此小心。”
吕无病得了晚词的示意,依旧往曹府去了。
章衡看着字谜不作声,晚词应付他一个已经十分紧张,再加上刘密,话也不敢多说。刘密坐了一会儿,便发觉她很紧张,再看章衡神色如常,似乎对范宣女扮男装,甚至可能就是晚词的事毫不知情。
“我知道了,第一句是盘古,第二句是楚怀王,第三句是黄盖,第四句是陆逊,对也不对?”
刘密点了点头,向晚词笑道:“你这座主也是猜谜的高手。”
晚词道:“章大人不曾加入谜社么?”
刘密道:“我邀请过他,他是个忙人,没空理会这些闲事。小范主事你要来么?”
晚词欣然答应,章衡瞥她一眼,心想该给她多派些公务。
吕无病去了一炷香的功夫,带着霍阅来了。晚词立在廊下等候,四名兵士站在院子里,随时准备动手,章衡和刘密在屋里隔帘观望。
霍阅身材高大,穿着一件青松江棉布长袍,走上前来与晚词见礼。
晚词见他这件棉袍和那件血衣一模一样,不动声色,微笑道:“霍小将,寒家活计,有劳你费力,先吃些点心罢。”
霍阅道:“范大人不必客气,我平日也常帮人家做活呢。”问明是哪一处要上漆,茶点也不吃,便动起手来。
晚词双手拢在袖中,不远不近地看着他,问他边关风土人情。霍阅有问有答,很是健谈。
刘密立在帘后,看不清范宣的模样,只听见声音,越发觉得像。他溜一眼章衡,虽然近在咫尺,好友落在帘影里的神情却晦涩如谜,难以参详。
章衡这几年变了许多,官越升越高,人越来越沉。刘密知道他的心思远比读书时复杂,一直以为是混迹官场的缘故,如今想来,却有些怀疑,只是因为做官么?
或许还有别的缘故,比如见不得光的私情,关乎性命的秘密。
刘密终究是觉得范宣的出现太过巧合,仿佛精心设计过一般。若果真有人设计这一切,会是章衡么?
这个念头比范宣就是晚词还疯狂,刘密自己也难以相信。
章衡想他多半是起疑心了,可是鲁王妃已死,他从何疑起呢?仅仅是觉得范宣和晚词言行举止有点相像?
未免太疯狂了。
两人都不说话,晚词在外面和霍阅东拉西扯,终于问道:“霍小将,你这身衣服可是军营里发的?”
霍阅低头刷着漆,道:“不是,是中秋节下经略赏给我的一匹布,我托人做了两件,一件送给了卢保,一件自己穿。”
晚词笑吟吟道:“这卢保是你的好兄弟么?”
霍阅点点头,道:“我们都是嘉佑三十一年入伍,就像同榜进士,彼此熟识,后来受经略提拔,做了亲随,同一屋住了三五年,比自家弟兄还亲呢。”
第七十八章
解连环(九)
晚词见鱼要上钩了,道:“你们来京城这些日子,去勾栏逛过么?”霍阅浑不知她在钓鱼,道:“我没去过,十五晚上卢保去过,还弄丢了我送他的衣服,回来好不懊恼。”晚词眼睛一亮,按捺着兴奋道:“勾栏附近人多手杂,最容易丢东西了。霍小将你若是去,可得当心。”转身走到屋里,目光灼灼对章衡道:“大人您都听见了,快发牌拘人罢!”章衡道:“即便我们能证明那件衣服是卢保的,曹承志大可以说是别人偷走了他的衣服行凶,我发了牌也拘不来人。”晚词道:“那我们拿凶手就无可奈何么?”刘密见她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着急,十分孩子气,不禁笑道:“小范主事,你先别急,丽泉肯定会有法子的。”
晚词见鱼要上钩了,道:“你们来京城这些日子,去勾栏逛过么?”
霍阅浑不知她在钓鱼,道:“我没去过,十五晚上卢保去过,还弄丢了我送他的衣服,回来好不懊恼。”
晚词眼睛一亮,按捺着兴奋道:“勾栏附近人多手杂,最容易丢东西了。霍小将你若是去,可得当心。”转身走到屋里,目光灼灼对章衡道:“大人您都听见了,快发牌拘人罢!”
章衡道:“即便我们能证明那件衣服是卢保的,曹承志大可以说是别人偷走了他的衣服行凶,我发了牌也拘不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