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萧闻砚低头看了一下,微微抿唇道:我以后会对你很好。他说着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还有一把保时捷车钥匙,摊开掌心递到云西洲面前。云西洲想都没想就抓了起来,然后快步走到阳台边,拉开窗户把手里的东西都丢了下去,他回过头的时候,萧闻砚还老实站在门口没有动,只是表情微微有些变化。
云西洲指着窗外道:半个小时以内,如果你能找到钥匙,我就考虑信你的话。
萧闻砚迟疑了一下,说:好。
他转身要去坐电梯,云西洲又补充:你自己找,不能找帮手。
不会。萧闻砚说完,就立刻坐进了旁边的电梯。
门口的一个大哥体贴地关上房门,云西洲重新拉上窗户,坐去沙发上听歌。不知道听到第几首时,他起身走去阳台,楼底下有晃动的灯光,偶尔映出花坛里还未化掉的雪。云西洲无动于衷地看了会儿,离开了那里。
一见钟情本是很肤浅的,云西洲后来会慢慢爱上萧闻砚,与萧烨脱不开关系,他们四人聊天时,萧烨会提起萧闻砚的事,每回都会说他哥哥是如何在陆氏打拼、一步步往上爬,萧家只是个普通家庭,萧闻砚确实付出了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他曾为了陪客户喝酒喝到胃穿孔,也曾高烧一月不退还坚持上班甚至加班,与公司里其他人相比,他没有投机取巧,完全是靠自己的个人能力和狠心坐到陆氏总裁的位子。
那时云西洲就开始心疼了,但这样一个人其实没什么好心疼的,他对自己狠,同样也是为了自己,他不需要别人的心疼和理解。
而且,对自己能这么狠得下心的人,对别人绝对仁慈不了。
云西洲就是吃了乱心疼人的亏。
他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在寒冬里翻遍积雪找钥匙又怎么样呢?
是萧闻砚自愿的。
他完全可以不去。
云西洲重新戴上耳机。
又过了半个钟头,音乐声里夹杂着钥匙旋动跟开门的声音,云西洲没有回头,一个影子慢慢压过来,随后,一双被雪沾湿的皮鞋出现在地毯边。
云西洲抬起了头。
萧闻砚的手被冻得通红,他再次将掌心摊开给他看,房子钥匙跟车钥匙竟然都找到了,云西洲该说他太有毅力还是金钱的力量果然强大,他的视线重新落到萧闻砚的脸上,轻声说:我相信你献殷勤是认真的,但对我没有意义。
为什么?萧闻砚重新确认了一下时间,确实比半小时长,但我找到了。
确实比十二点晚,但我把画送到了,云西洲说,这是一样的道理,比赛不会给我超时的机会,我也没必要给你。你应该最明白守时有多重要,对吗?
萧闻砚凑近了一步:不能有第二次机会吗?
不能,云西洲知道自己今晚走不掉,干脆起身往卧室走,他从地上发现了萧闻砚跟过来的影子,及时在几步外刹住步子,他回过头,眸带讥讽地问,萧总不会这么言而无信,得不到准许,就打算硬来吧?
萧闻砚一噎:我不会。可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给我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你想跟我在一起?
是。
云西洲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你只是不甘心罢了。过去我那么喜欢你,任你拿捏和伤害,你看到我喜欢上别人,别人也完完全全对我好,你心里不舒服。有些人是这样的,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也不想让喜欢的人得到。就像有的人不喜欢吃香菜,就会对喜欢吃的人说香菜难闻又恶心,你想找认同感,想说服自己,当初你不屑一顾的东西确实不值得人喜欢和留恋。我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你不会是忽然对我动心,因为你根本就不懂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如果我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就像我和陆旭初,我感觉到他过得很痛苦,因为我很喜欢他,所以我愿意放开他的手。
你很喜欢他?萧闻砚重复了一遍。
当然,我跟你不一样,我只会跟我特别喜欢的人在一起,当初我是喜欢你,但现在不喜欢了,一点感情都没了,云西洲目光澄澈,没有说一句气话跟假话,你说你是真心的,如果的确是真的,那就拿出点样子来。你如果真的喜欢我,就放过我吧,我不是过得幸福就好了吗?并不一定要跟你绑在一起。
好,萧闻砚轻轻缓了口气,即便你这么说,我还是要正式问你一次,你还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愿不愿意重新回到我身边?
云西洲语气坚决:我不愿意。
萧闻砚被他的语气刺了一下,低声道:好,那我明天让人送你回学校。
再见。
你还可以反悔,萧闻砚说,如果你的想法变了
不会变的。
话被打断,萧闻砚还是说完后面的话: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云西洲走进卧室,用力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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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重遇
云西洲不知道萧闻砚是何时离开的, 他也不关心,但住在别人的房子里,他像过去几个晚上一样睡不踏实,到了第二天很早便醒了。
阿姨准备好了早饭, 云西洲坐在餐桌上耐心吃完, 然后被送回了学校。
学院特别是绘画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云西洲到了学校就听人在讨论,艺术学院要换新院长了,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他上课时都能明显感觉到任课老师们兴致高昂。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微信群里系主任亲自下了通知,说要请全系的人吃饭, 大家一边在大群发表情喝彩, 一边在小群齐刷刷地说一句话。
[房瑛除外。]
云西洲很少跟女孩子打交道,偶尔有的几个也都特别善良可爱,像房瑛这样的是第一个,云西洲十分厌恶她,看她落到这种下场,他心里出了一口恶气。
由于云西洲平时跟系里同学没有关系特别亲近的, 等他赶去系主任订的酒店时, 大部分包间都坐满了, 他们一班的班长本想让出自己的位子给云西洲,恰好被出来打电话的林效拦住了。
盛珉,让西洲到我们包间来吧,我正好有事情找他。林效说。
盛珉点了点头。
林效拉了一下云西洲,两人一起进了一个包间。系主任坐在主位,一见云西洲就冲他招了招手:西洲, 坐这儿来,到我旁边坐。
系主任左边空了一个位子,至今没有人坐。
在场的人都是系里的老师和教授,云西洲赶紧摆摆手:主任,我坐那里不合适的,在座的老师教授们都是长辈,他们应该坐那里的。
云西洲在老师们眼中是听话又有才华的好学生,自然都很喜欢他,有的故意打趣道:主任让你坐那个位子,今天肯定是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快去坐吧。
林效还没入座,她只站在一边笑。
云西洲面露难色。
系主任这时说:之前云教授还在世时就拜托过我们好好看着你长大,你来绘画系这么久,我们好像也没帮上什么忙。今天这顿饭,一半是对过去对你疏于照顾的补偿,你就让我们这些做老师的心里舒服些?
云西洲还是摇头:平时各位教授老师对我已经很照顾了,再明显一些其实也不是很合适,会让其他同学觉得不公平。
系主任一笑:行,那你就坐林教授的位子吧,林教授过来坐。
林效拿上包坐过去。
云西洲也终于入座。他并不擅长与这么多师长在饭桌上打交道,坐下以后稍显局促,服务生给他添了茶,系主任便让服务生出去了,说他们自助就好。
这顿饭虽是为庆祝,但系主任还是没有开喝酒的口,大家都喝的热茶,不喝酒也很好,云西洲不会喝酒,他又松了一口气。
老师们对他很照顾,说起一个话题就会问起他,云西洲跟着讨论了几回,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来,系主任端起茶杯道,我以茶代酒敬大家,祝福我们绘画系、我们艺术学院有更光明的未来,希望每位老师阖家幸福,每位学生大展宏图!
云西洲吃得很开心,他跟着大家举杯,然后在桌上碰了碰。
老师们都要早早回归家庭,可是没要求学生们早些结束,经三个班长一组织,一百多个人要去KTV唱歌,一共开了五个大包,云西洲硬是被盛珉拉上,四个人挤在一辆出租车上赶去市中心。
盛珉坐在副驾,他回头问云西洲:西洲,你母亲是云菁教授的事情,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们啊?
云西洲想了想道:一开始是因为章院我爸还没退休,忽然跟大家说这个好像有蹭我爸这个后台的嫌疑,后来郭院长上任,我再说已经很奇怪了,就一直没说。
同坐在后面的一个男同学说:这你有点担心得多余了,虽然说我们绘画不是一加一等于几,但对我们学这个的来说,谁水平怎么样瞧一眼就知道了。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上大课,素描课老师让我们画了副画,当时那个小作业是我热心收齐的,我看到你画的画就在想,嘿好家伙,人跟人真的不一样哈?那时候我就悄悄记住你名字了。
云西洲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盛珉也同意:还有大二那次比赛,我觉得自己明明很努力了啊,我爸妈都说我进步明显,我自信地把画一交,都已经在想得了奖要订哪里的餐厅吃饭,结果等我们每个人的作品往网络上一放,我才知道自己和我们班这位平时作业永远拿第一的人差距有多大。西洲,我觉得你的天赋就是比我们普通人高。
没有,云西洲摇摇头,我刚开始学画画的时候,底子也很差。
盛珉说:不可能,是谁这么说?
我妈妈。
那盛珉卡了一下壳,那可能云教授是望子成龙心切,所以对你的要求比较高。唉,要是能赶上云教授教我们画画就好了,晚出生十年,错过了。
车厢里忽然一静,云西洲倒没怎么在意,他认真点点头:确实只差十年。不过我见过我妈妈教学生的样子,跟教我的时候差不多,很严厉,经常有男孩子被她训哭。
不近人情,又是美人,我喜欢这样的老师。
后座有个男同学这么说,很快被另一个人敲了一下头,他立刻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一路气氛还算不错,到了地方,他们几个就进了一个包间。陆陆续续有同学赶到,云西洲不断起身给他们让着位置,后来干脆坐去角落吃零食。
他们毕竟是绘画系,绘画的基因强了点,音乐素养就有些欠缺,云西洲听着包间里同学们自信的歌声,有时想笑又借着喝水的姿势藏住。
后来大家玩开了,盛珉去要了酒,非常大气地啪啪都打开了,一人面前放了一瓶啤酒。盛情难却,云西洲今天开心,也跟着喝了一点。
散场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钟了,门禁时间是十点四十,时间比较紧张。还好今天路上不堵车,大家有惊无险地赶回。
云西洲他们这波坐进电梯,电梯门正要关上,有人拽着另一个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喊道:等一下!
电梯里有人按住了开门键。
云西洲站在电梯轿厢最前面,他直直看着那两个人跑到电梯前,一人刚站上来,电梯的超重报警声就响了起来。
电梯门合不上,云西洲屏住呼吸,看到电梯外面的人冲刚站上来的人笑:愣着干嘛?还不快下来,我们坐下一趟。
噢。
等等云西洲也不明白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地伸手拉住了这位要下去的同学,他顿了顿道,你坐吧,我有点东西忘了拿。
没等这个同学做出反应,云西洲就从他身后挤了出去。
电梯门在他身后关上,云西洲微仰着头看向笑容已经明显淡了的人,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觉得自己胃里有些烧得难受,望着熟悉的脸,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十来秒,对方先冲他点了点头。
这个点头,跟对一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云西洲的心脏揪到了一处,他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问:怎么回来这么晚?最近很忙吗?他记得陆旭初曾说过他这个学期周二跟周四有课,今天是周四。
还好。
陆旭初语气很淡,像面对一个不愿与之多谈的不速之客。
云西洲有些后悔了,后悔喝了酒,后悔一时冲动下了电梯,更后悔跟陆旭初打招呼。他机械地点点头:那就好。
陆旭初沉默地看着他。
云西洲发现面对面的沉默比见不到他时的想念令人难受多了。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瞬间打破沉默,云西洲下意识要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陆旭初已经对着手机一划,接通了电话:喂?
云西洲的手顿住了,因为陆旭初接到电话就急匆匆往外走去。
马上就到门禁时间,他要去哪里?
就像有根看不见的线系在二人的腿上,陆旭初一走,云西洲就下意识地跟过去,他还没有刷校园卡,透过玻璃门往外一望,就看见已经跑出去的陆旭初正跟一个个子高挑的女生站在一起。
女生手里提了一大包东西,看起来似乎是零食。
两个人凑得很近,陆旭初背对着门口,背影看起来很温柔。
这时,宿管阿姨开始冲外面喊:小帅哥,时间到咯,跟女朋友有什么话,明天再说,阿姨要锁门了。
陆旭初回过头,看到了云西洲,他一顿,然后语气自然地对阿姨道:马上来。
看到陆旭初提着那袋零食迈上台阶,就要拉开门,云西洲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他低下头,快步朝楼梯间走去。
楼梯间的隔音效果绝佳,几乎每一层都有个男生披着羽绒服跟女朋友声音温柔地打电话,云西洲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几楼,等终于来到一个无人的楼层,他背靠着墙,身子慢慢下滑,最后无力地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