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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已经够诚恳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谁晓得乔岳却不知为何冷冷一笑,突然语气不善意有所指:此事我自会严令他们不许再提,至于找人家的事儿还是要讲究一个缘字,缘分到了,不拘什么门户和年岁,都不算耽搁!
说罢看也不看贺之济一眼,把手里的茶杯往红木茶几上示威般重重一撂,起身离去。
贺之济:
本还以为这位乔千户是个好相与的人
谁知他喜怒无常,更甚其父啊!
第37章 掷果盈车 哥哥来给你赔不是了
青楼事件有惊无险, 乔岳却觉得这两日愈发不对劲。
白日里倒还无妨,一到晚间沉沉入睡,当日贺之漾穿纱衣侑酒的场景朦朦胧胧浮现在眼前。
梦中香气缥缈, 少年玉簪轻挽, 只罩着纱衣的皮肉在烛火中隐约可见, 如惊鸿般引人去探。
红兴shao仙嘟佳
乔岳走近两步,明知这是梦, 心跳却怦然, 他伸出手去, 却惊觉自己握住的是贺之漾的脚踝!
少年的皮肉一如蹴鞠赛那日细腻弹实, 性子倔得让人咬牙, 脚踝偏生得小巧白皙,恰好恰好能被自己扣在掌心。
顺着脚踝一路向上,是少年劲瘦的长腿和
不, 不成,再往上去瞧, 自己岂不是登徒子之流?更何况贺之漾和自己同为男子
乔岳集中心智,强硬逼迫自己从梦中醒来。
深夜, 有风在窗外呼啸,一点一点, 吹透少年的心事。
乔岳眸中如星子般璀璨的火花渐渐黯下去。
他掀开棉被瞧了一眼,哂笑摇头。
无妨, 他只是被梦魇住了。
趁着此时情灭,乔岳利落下床, 剔亮烛火,从屉中取出贺之漾的情信,准备烧个干净不留后患。
火焰随着风向簇簇闪动, 乔岳似乎又看到贺之漾的笑颜。
握着情信的手掌用力,信纸皱出几道折痕。
明明此时并无情/欲,却依然不舍得这几封轻飘飘的信笺化为灰烬。
只是几封信,为何会牵扯出心底的酸涩。
这种情愫,是不舍和牵绊吧?
乔岳匪夷所思的摇摇头,他有多久没心痛了?
自从母亲自尽,乔家陷入泥沼,又满身泥泞的拼出一条路,他早已习惯漠然旁观世事。
可少年的一举一动渐渐成为若有若无的心事和执念,在未曾提防时埋入心底,悄悄生根发芽。
乔岳伸向烛火的动作顿住,转而把信轻轻压在抽屉里。
蹴鞠赛结束,贺之漾的名头愈发响亮,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一走,到处能听到不同人的议论声。
任安伯府家的小儿子能文能武,前程不可限量。
可不是,长得也俊俏可人呢,听说还没有人家,也到了说亲的年岁了
京城风气豁达,女子们亦没有过多束缚,甚至还有不少眷侣是暗通情意后央父母说亲的。
贺之漾蹴鞠时的模样,勾起了不少京城女子的春心。
一日上学路上,贺之漾照常在车中打盹,忽然车帘子一动,圆润香甜的蜜瓜从车窗里扔进来。
贺之漾揉揉眼俯身拾起,疑惑地挑起车帘。
车窗外陆陆续续跟了不少带兜帽的姑娘,或侧身骑驴,或提裙步行,看到贺之漾掀起帘子,一个个都掩唇轻笑。
贺之漾唇角溢出温柔的笑,笑问:是姑娘送我的果子?
邻近他马车的女子笑着点点头。
贺之漾双眸亮闪闪的望向她,用衣衫擦了擦那香瓜,也不嫌腌臜,直接露出小白牙咬着吃起来。
那些女子看他如此可意动作,哪顾得上矜持顾虑,不但带有果子的纷纷往车里投掷,连那手中未带瓜果的,也在邻近的巷子买了果子,凑趣扔过去。
香甜的各种瓜果如花雨般袭来,贺之漾来了兴致,不避反迎,在车窗外探出半截身子,笑逐颜开的伸臂去接。
荔枝,香瓜,有的坠于地上,有的落于车中,倘若有的恰巧被贺之漾接到,周遭立刻响起善意的笑声。
投果子的姑娘也在笑声中红了脸。
少年倜傥,少女多娇。
欢笑嬉闹倒让这冰封的京城多了春意。
正在热闹时,一支箭蓦然破风而过,擦过众人衣襟,带着一股戾气射穿沾染少女绮念的果子。
众人的惊呼下,箭身穿满水果,重重坠于地面。
气氛亦沉沉一坠,回过神的众人七嘴八舌,开始皱眉寻找煞风景的人。
乔岳挺身坐在神骏的黑马上,身背箭筒策马走来,扣在肩头的简甲在日头下熠熠生辉:京城不准群聚,更禁投掷花果,你们不晓得么?
贺之漾从车窗里探出头:乔岳!?
就是那个出门找他一趟,还要收他家一座庄子的好邻居乔岳!
乔岳挑眉:漾哥阵仗不小,是要成亲还是去学堂啊?
贺之漾想起往事,皱皱眉冷笑道:你以为旁人都似你一般,整日想那些终身之事么?
别以为他不晓得,有些人明里正正经经,暗地里已经报名勋贵相亲会了。
乔岳心里没来由一颤,忍不住看向他,沉吟:你倒晓得我所想?
他自己都剪不断理还乱呢。
贺之漾横他一眼:你的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
乔岳为何这般急迫出手?
还不是怕自己抢了他风头么?来年和贵女结亲时压他一头么?
乔岳正是说亲的年纪,似乎也没听说过有哪个女子对他有意。
看自己招摇过市,难免会吃醋。
乔岳深深地看他一眼:我正巧也要去校里,漾哥一同走啊?
说罢策马驱驰至贺之漾车窗旁。
眼看锦衣卫驾临,周遭人怕惹祸上身,迅速消失。
贺之漾望着满地狼藉,抬头道:你骑马我坐车,倒拖了你脚程,不必同行吧?
他刚出了三秒风头,乔岳现身的还真是时候啊!一旦同行,谁还能靠近他车半步?
走吧。乔岳拍拍马臀,已行至车后:你前几日刚出了事,一路走,我护着你。
贺之漾一顿,无可奈何拉下车帘。
他哥往他身边安插人照顾,乔岳又来了个亲自护送。
他一个大男人,用得着这些么?
再说乔岳名为护送,堪比押送。
他策马跟随,好似清道一般,别说姑娘,连七八十岁腿脚不便的大爷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到屋里了。
乍然没了观众前呼后拥,贺之漾在车里咬牙切齿,哼唧唧吃瓜。
甜,这瓜真甜!
荔枝不错,也不知哪个姑娘送的?有心了有心了!
可惜啊,这瓜要吃完了。
贺之漾晓得乔岳在车外,故意疯狂输出拼命馋他。
乔岳摇头失笑,在车厢后一路跟随,到了国子监,马车停下,贺之漾鼓着腮帮脸色不善地走下来,还缩着脖子瞪了乔岳一眼。
以往,乔岳并不在意,如今心口却沉沉一坠。
贺之漾是个不掩饰情绪的人。
所以乔岳能看出,小狐狸又在不高兴。
不想和他同行,甚至不愿他在身侧跟随。
似乎是在生他的气?
乔岳脑子中急速闪着念头,忽然思绪一飘,想起贺之漾方才在车里说无瓜可吃一事。
自己把那些莺莺燕燕赶走,旁的不说,贺之漾到手的瓜果自然是减了不少。
看他方才没吃过瘾的模样,定然心里头不会愉快。
乔岳微一思索,迅速搜罗出自己身上所带的银两,尽数递过去。
贺之漾一脸问号,没好气道:何意?
买些你爱吃的。乔岳控制不住的看向贺之漾被冻到透着粉的面庞,舌头忽然打结:方才的瓜果,你多去买来些。
贺之漾挑眉。
什么意思?买他一笑?
锦衣卫拿钱侮辱他?还是在为方才之事赔礼?
贺之漾十分不爽,决定把话说清楚,站定道:岳哥,那些果子投掷才有趣,古有掷果盈车,小爷被姑娘们爱重,自然心里高兴!
贺之漾冷哼道:至于这几张银票,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不是卖笑的,也不像您看得透彻,凡事皆能以利为先告辞!
乔岳定定地看着贺之漾越走越远。
他好似说错话了?
走到锦衣官校,乔岳脑海中仍然不住回忆贺之漾所言。
想来贺之漾并不在意几个果子枣子,而是在意投掷的趣味。
毕竟,在史书和习俗里,投花掷果皆有爱重钦慕之意,自己竟一时犯浑直接给贺之漾递银两,果然是唐突了。
也怪不得人家生气。
既然他在意的是投掷的趣味儿乔岳抬眸,忽然涌现一个大胆的念头,自己为何不能去给贺之漾投果子呢?
他身手极好,只要视线里出现贺之漾一片衣角,他便绝不会让贺之漾接空。
他堂堂锦衣卫,可比那些乱抛乱投,没个准头的女子稳多了。
贺之漾连连接稳之下,定然极为欣喜。
想到贺之漾会为此露出笑颜,乔岳一向冷冽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向上微翘,登时摩拳擦掌。
刚准备去买瓜果,又觉得这念头太过可笑,乔岳收回脚步,谁知这念想却好似生了根,抓心挠肝的一遍遍在他脑海反复。
乔岳负手转了半晌,不再犹豫,出门仓促买好果子,身形一掠,轻盈矫健的落于两校墙头。
料峭寒风呼啸而过,围墙上无遮无拦,风割面颊,手指片刻已冻得不能屈伸,乔岳顾不得这些,向国子监那头张望贺之漾的身影。
他买了不少瓜果,想必够投贺之漾一阵子了。
等了半晌,国子监放课钟声敲响,众人从课室内走出,乔岳眼神骤然亮起,一眼寻到了那个对他没好气的小狐狸。
漾哥,看这儿!
贺之漾闻声,疑惑抬眸朝墙头望去,乔岳屈膝,半蹲在天际尽头,长眉入鬓英气逼人,像个蹲守猎物的小豹子。
不就是欠你几个瓜么?哥哥来给你赔不是了。寒风呼啸,乔岳却觉得耳廓发热,他拿出果子在手中掂了掂道:哥哥今儿让你过把瘾。
话音一落,乔岳手臂微动,拿起香瓜朝贺之漾的方向投去。
贺之漾抬手稳稳接住,扬扬眉梢放在衣襟里。
我洗干净的,能吃。乔岳扬唇道:你尝尝。
鬼使神差地,贺之漾目光从乔岳身上移开,大口咬了一口果子。
甜丝丝的果香在口舌中化开,沁入心底。
乔岳竟然专门买了瓜果给他道歉么?
乔岳嚣张横行,竟然愿意在数九寒天拉下脸面?
看来自己那一场蹴鞠赛,倒是真真切切把他给踢服气了?
乔岳唇角上扬,依次拿起香瓜稳稳掷过去。
看柿子从自己手心扔过去,又被贺之漾扬手牢牢接住。
这么一个简单的小动作,他却想重复个一整天。
墙头的风刮得面庞如刀割般生疼,乔岳没想到要换个地方避避风头,只担心墙下的少年下一刻会找借口跑掉。
还好贺之漾虽一言不发,倒是也极为配合。
两个人不亦乐乎一投一接,不多时,贺之漾兜起的衣襟上盛了不少果子,他干脆蹲下身统统放地上,又重新玩起。
乔岳带的果子已经全部扔过去,他站在墙上摘下圆滚滚的小柿子,乐此不疲的投过去。
李冀盘算着下一个时辰是算学课,准备翻墙先溜为上,刚走到围墙畔远远看了几眼,眼睛登时泛红,甚至忘了自己是要逃课的!
他望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喉咙发粗,双手气得发颤!
锦衣卫竟然大胆包天!拿柿子砸漾哥!?
漾哥漾哥竟然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任由锦衣卫去砸?
这怎么成?
他怎么能让漾哥受委屈?
李冀如一股旋风般冲进课室,满脸悲愤大吼一声:漾哥漾哥被锦衣卫欺负了!
一时间,国子监众人齐齐看向他:说清楚,漾哥被谁欺负了?
锦衣卫!李冀气喘吁吁,回想方才的场景气得双拳紧握:锦衣卫正在围墙处,拿果子砸漾哥呢!
话音刚落。
砰课室内传来长凳重重落地的声音。
霍尧气势汹汹,一脚踹翻椅子,抄起砚台倏然跑出课室。
第38章 两校交易 我帮你罚跑,你帮我罚抄嘛
风吹过檐角墙头, 乔岳和贺之漾一掷一接,视线交错,贺之漾目光不自然的移开。
乔岳投过来的柿子力道恰好, 非但不疼, 砸在身上还麻酥酥的, 让人不知不觉有点脸红。
心思在风中飘来荡去,却琢磨不住, 贺之漾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忽听一阵脚步声仓促赶来, 他还未回头, 一块坚硬的端砚已划破风声直奔墙头上的乔岳而去, 乔岳冷冷侧身,砚台落在地上传来铿锵一声响。
空气中暧昧的气息登时被扫荡一空,霍尧一脸你死我活的模样站在围墙下, 狠狠瞪着乔岳:锦衣卫又来找你麻烦?
贺之漾明白过来,刚要开口, 已看到不少锦衣卫掠上墙头,剑拔弩张冷冷俯视他们。
他们向来耳目敏锐, 听到砚台落地的声响,一望便知是隔壁国子监捣的鬼, 皆从门中蜂拥而出。
李冀看到锦衣卫过来,立刻大喊一声:来了!他们来了!今儿他们欺负漾哥, 断不能让他们再嚣张。
说罢,拿起手里的柿子狠狠发力, 像投铅球似的率先扔向余察察。
余察察扬眉,闪身往旁边一歪,扬手攀下结满累累柿子的树枝, 对准李冀,摘下枝上的柿子挨个猛砸过去。
深冬柿子长得坚硬如石,砸在身上生疼。
他投得很准,李冀躲闪不得,立刻护住头脸嗷嗷嗷疼得直叫唤。
国子监众人被接连不断砸在身上的柿子激起了好斗欲,再也顾不得许多,捡起贺之漾方才放在地上的果子,朝墙头上的众人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