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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春 第55节

    赵恒看着她,问:“方才有什么不高兴的吗?”
    月芙笑着摇头:“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两人不再说话,等回到王府,又各自去了书房和卧房,直到入夜时分。
    赵恒没等人将夕食送到书房,便自己回屋。
    月芙已然卸下妆面,一身素淡地坐在榻上。他一言不发地在她身边坐下,也不看她,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放到她的手边。
    作者有话说:
    恒恒是优秀的小伙子,只是闷了一点,总是被女主牵着鼻子走。
    又到周六,我有空,发誓明晚字数一定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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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玉佩
    月芙有些诧异地拾起玉佩, 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环形的玉面,镂刻着连绵宛转的折枝花纹,中间是一只衔着花枝的振翅孔雀, 做工精致, 玉质亦温润细腻,镂刻之处本该棱角分明的地方也都圆满光滑, 应当是被人常年佩戴抚摸过的。
    “殿下,这是给我的吗?”
    她的眼眸亮而剔透,含着几分期待和甜蜜。
    赵恒牵了牵嘴角, 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随即恢复严肃,沉声道:“弄丢了你的手钏,便用这玉佩赔给你。”
    月芙顿时露出满足的笑容, 捏着络子将玉佩悬在半空中,对着烛光仔细地看了好几眼, 轻声道:“多谢殿下。”
    赵恒没忍住, 伸手摸了摸她还松松绾着的发髻, 一不小心把用来固定的木钗带了下来。
    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顿时如瀑布般倾泻, 散在肩上、背后,衬得她身形娇小,肌肤如雪。
    他的手顿了顿,又没忍住,将五指插进顺滑的发丝间,帮她一下一下顺着长发,再低头看着她雀跃的样子, 道:“这是我八岁那年回京时, 祖母赠给我的。”
    月芙看得出来, 他一定十分珍惜这枚玉佩。
    当年的姑祖母沈皇后是喜爱八王的。她脑海里忽然回忆起几个片段,是姑祖母提起膝下的皇孙时,总不忘夸两句客儿如何好。
    很难想象,在数十个孙儿与孙女中,沈皇后会将一个一年在京中逗留不超过一个月的孙儿一直记在心上。
    祖孙两个也许并不亲近,但赵恒一定也是敬重祖母的,难怪他看起来不像太子和咸宜公主那样,对沈家人有根深蒂固的厌恶。
    赵恒,他也是家族中的一个异类。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因此而改变过自己,更不会刻意迎合他们。
    联想至梦境里,他独自离开繁华如锦的长安,固执地闯入茫茫的西域大漠中。
    浊浪与激流,都不曾将他的意志打碎。
    月芙用拇指轻轻抚摸玉面,抬头温柔地注视他:“我会好好收着的。”
    她说着,起身坐到妆奁前,将装首饰用的多宝盒一层一层打开,直到最后,也最隐秘的那一层,才将玉佩放进去。
    赵恒看着她的动作,终于不再一本正经地绷着脸,而是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好。”
    不一会儿,素秋将夕食送到屋里。
    几样小菜,配一碟炙肉和炙虾,再有一大碗汉宫棋。一块块小小的面片被做成棋子的模样,上面印着铜钱样,泡在热腾腾的汤水里,看得人食指大动。
    赵恒这一次先一步舀了小半碗汉宫棋递过去。
    不多不少,恰好是月芙吃得下,不嫌太饱,又不会夜里饥饿的量。
    “趁热吃。”
    月芙白日在沈家吃得少,现下也不推辞,自然地接过碗吃起来。
    两人安安静静用饭,不一会儿,就将送来的饭菜吃得七七八八。
    待漱完口,赵恒道:“府中的饭食一向简单,你爱吃什么,只管让人去说就是。屋里、院里的布置装饰,也可照你的喜好改。库房的钥匙、账册,都在长史手中,想做什么便吩咐他。”
    月芙听罢,不禁莞尔一笑,揶揄道:“知道了。殿下这是要将王府交到我手中吗?”
    赵恒没笑,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说起话来也严肃不已:“你是王妃,王府本就在你手中,只是平日的琐事有长史管着。”
    这下轮到月芙发愣了。
    饶是嫁过人的她,也完全没有过这种感受——成婚的第二日,夫君便说,整个家都在你手中了。
    在杜家时,她是儿媳,连杜燕则自己都被赵夫人管着,更不用说她。赵夫人掌管着整个梁国公府的大小事务,再不济,还有长嫂崔氏,每日吃什么、用什么,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能自己做主的,只有从家里带去的嫁妆。
    如今,她逼着赵恒娶了她,他却说,王府本就在她手中。
    好长时间没得到回应,赵恒看她一眼,皱了皱眉,起身道:“我还有事,先去书房——”
    话才出口,月芙已经从食案的另一面起身,从后面一下将他抱住。
    “殿下喜欢什么样的,我便喜欢什么样的。”
    说着,她的脸颊贴在他背后轻轻蹭了一下。
    蹭得赵恒心口一麻。
    他停下脚步,沉默片刻叹一口气,拍了拍她环在他腰间的小手:“你不必这样。”
    爱屋及乌固然好,但人的喜好也不必因为旁人而轻易改变。
    月芙慢慢松开抱着他的手,问:“殿下方才说还要去书房?”
    “嗯。”赵恒在门口停了停,留下一句,“你若想读书,也可以去。”
    月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回答,先在庭院里散了一会儿步,又沐浴一番,见赵恒还没回来,这才往书房行去。
    赵恒坐在案边,手里还提着笔,见她进来,只一抬头,指了指身边的空地,道了声“坐吧”,便继续埋头书写。
    月芙一眼就看见他指的那处,已然多了一张软垫,不知等了她多久。
    她抿唇轻笑,自己去书架上寻书看。皆是赵恒的藏书,门类庞杂,月芙不爱看太过深奥晦涩的书,便挑了一卷图册,走到那张软垫上坐下,一点点翻看。
    这是难得的彩绘图册,收录了西域诸多小国不同民族的服饰着装,每一幅画都画得栩栩如生。
    月芙这两辈子的记忆加起来,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东都洛阳,虽见过不少西域胡人,却一点也分不清他们到底来自哪里。
    只是,图册中的注释文字并非大魏通行的文字,而是一个个像原始符号一般的勾勾圈圈组成的异域文字,她一个也看不懂,只好对着上面的画发呆。
    赵恒手边的事早就处理完了,自她进来后,便一直偷偷观察。此刻见她单手托腮,垂眼盯着图册上的陌生文字,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禁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是龟兹的文字。”他搁下笔管,转头看着她,淡淡地开口,“这一张,画的是龟兹僧人在冬日的衣着。”
    月芙本有些没精打采的眼神一下子溢出光芒,先问一句“殿下是否忙完了”,待得到肯定的回答,便自然而然地挪到他的身边,靠在他的胳膊上,指着那幅画道:“原来龟兹冬日也很冷。”
    “嗯,夏日亦只有白日炎热,待入夜时分,就凉下来了。”
    西域都护府就设在龟兹,赵恒年幼时,曾在那里待过几年。
    “殿下能看懂龟兹的文字吗?”月芙没错过他方才目光掠过那些陌生文字时熟稔的样子。
    “能看懂大半。”赵恒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她靠在自己胳膊上的脑袋,慢慢动了动,抽出胳膊,绕到后面轻轻将她揽在怀里,“龟兹是个佛国,我幼时跟着苏将军在那儿,跟着寺中的僧人学过些龟兹文和梵文。”
    月芙察觉到他刻意放轻的动作,没有当场拆穿,只是自然而然地与他依偎在一起,认真地听他讲图册上的画。
    周围有淡淡的墨香,她的身上亦有沐浴后的幽香,交织在一起,令空气也变得甜蜜温柔。
    待回到卧房,熄灯入眠时,赵恒破天荒地主动靠近,一声不响将月芙抱在怀里。
    “殿下?”月芙伸手回抱住他,猜测他是否有别的意图,于是试探着凑上去,一口一口亲吻他的下巴。
    赵恒低叹一声,一个翻身将她压住,俯低脑袋,用力封住她的唇,纠缠了好一阵,才慢慢放开,重新搂住她,却没有别的动作,只忽然开口道:“明日要早些起来,得入宫拜见圣上。”
    月芙“嗯”一声,想了想,问:“殿下在担心我吗?”
    赵恒道:“阿兄、阿嫂,还有阿姊,他们都会在,你跟在我身边,他们便不会为难你。阿父……也许他也不喜欢你,往后,少入宫就是了。”
    月芙伸手摸摸他的下巴,轻声道:“我这样的身份,本也不期盼他们能接纳我。能嫁给殿下,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殿下放心,我不会因此难过的。”
    赵恒握住她的手,没再说话。
    一夜酣睡。
    第二日醒来,二人梳洗后,匆匆用过朝食,便一道入太极宫,向圣人问安。
    新妇见姑舅,应当要敬茶见礼。赵恒的母亲王皇后早逝,如今亦没有嫡母,圣人干脆将这些礼节都免了。
    因此,月芙到甘露殿后,只以新王妃的身份向赵义显行拜见礼,又向太子、太子妃和咸宜公主等人都问候一番,便算是过了。
    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嫌,在场的宗室林林总总数十个,独独不见杜燕则,他母亲赵夫人亦没来。
    月芙觉得自在了不少,就连面对咸宜公主的横眉怒目时,心中也没太多波澜。赵恒从头到尾都站在她的身边,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谁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对她出言嘲讽。
    “好了。”赵义显笑了笑,冲众人挥挥手,“今日这样,就算见过八王妃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这里可没留你们的饭。”
    底下的宗室们顿时笑了,齐齐向赵义显行礼后,三三两两从甘露殿离开。
    只有赵恒和月芙,还有太子夫妇与咸宜公主五人还留在殿中。
    赵义显面上的笑淡了些,这时才仔细地端详着月芙。
    毕竟是天子,即便再仁慈和蔼,如此专注地审视一个人时,身上透出的威压,也远胜常人。
    月芙端坐在榻上,一时被他带着评判和挑剔的目光看得忍不住挺直脊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露怯,给赵恒丢脸。
    在她紧张的时候,背后忽然多了一只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是赵恒在提醒她,不用紧张。
    月芙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
    他就坐在她的身边,身姿挺拔,目视前方,一个眼神也没有,却让她格外安心。
    她不禁想起大半年前的中秋宴会上,他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地挡在她的前面。
    紧张的情绪渐渐得到缓解,掩在袖中紧握的双手也悄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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