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彭原打开厨房的窗,寒风灌进屋里,吹得他瑟瑟发抖。丁景仪拍拍彭原的肩:“下楼放鞭不好吗?”
彭原揣起手:“反正也会落到楼下,高放低放不一个样吗?”
丁景仪拎起一根魔术弹掂了掂,伸出窗外:“行吧,看给你冻的,我来。”
“刺儿——啪!”
彭原望着点燃的魔术弹直奔云霄,在空中留下七彩的花色痕迹,这就算是过个小年了。
他搂住丁景仪的腰,说:“我有点后悔跟戴总约年前考古了,这就不能去姥爷家过年了……”
彭原和丁景仪与戴维斯约定前往北大西洋考古艾洛温的“锚点”,出发时间刚好在农历春节前。
丁景仪把魔术弹夹到窗户缝里,魔术弹“突突突”地继续吐着烟火。他望向窗外:“我虽然继承了你的知识,但没有你的文化感情,所以对这个节日并不在意,就以为你也不在意了。早知道你会后悔,就该延迟些时间。”
彭原一拍大腿:“当时就急着想着去海里挖土,这怪得了谁!”
丁景仪揉揉彭原的头发,说:“我也有点纠结。”
彭原问:“你纠结什么?”
丁景仪摸出手机,打开购物软件:“这不,放弃鸳鸯奶茶了,寻思买个摩卡壶单独烧咖啡。”
彭原早在他的笔记文档里加入了恶魔食物知识库,鸳鸯奶茶是丁景仪食物清单上比较常见的一种。丁景仪刚来g市时的做法是分别煮咖啡和红茶,再进行勾兑,但口味总归差点,不知道为啥。后来丁景仪就越做越少了,再后来想喝只靠外卖。今天终于彻底清盘鸳鸯奶茶、投入咖啡怀抱了。
彭原理解丁景仪犹豫的点:两人马上就要出去挖土,现在买也用不几天,不如等回来再买,搞不好还有电商促销。理解归理解,过年不花点钱是挺难受的,彭原脱口而出:“就一个壶,买啊!”
丁景仪呆呆地看着他:“咱回来以后,壶长毛毛了怎么办?”
“你都不用,最多落灰,哪有毛毛,”彭原看着魔术弹突突完了,就关窗往屋里去。
丁景仪跟在他后面:“你就是毛毛。”
彭原套上棉裤:“走吧,去超市买壶,今天整,今天就快乐。”
丁景仪苦笑一声:“顺便给鞭放了。”
两人拎着五个卡车轮子大小的鞭炮下了楼,楼下早是满地红色碎屑,彭原铺平了鞭炮,深深吸了一口硫磺气息,年味儿啊。他回头看丁景仪,一身笔挺的鲜红西装,在这漫天的喜庆中格外应景——就是看着有点冷。而彭原自己穿着的就是鼓鼓囊囊的棉衣棉裤,好像依然是没长大的毛毛,被姥姥和姥爷打扮成土里土气的样子。
丁景仪蹲了下来:“根据你留下来的部分知识,在鞭炮碎屑里挑拣没点着的小鞭出来玩,是很有趣的。”
彭原看着那五个摞起来有他腰高的卡车轮子鞭炮,不好意思起来。小时候家里没什么钱,过年只能靠姥爷买个一百响的鞭炮。一百响哪够听,彭原就学会了翻鞭炮堆、找找没点燃的小鞭炮玩玩。但他运气似乎天生不好,别家小孩一般扒拉几下总归会出来两个小鞭,彭原划拉两个小区,一下午出一个不错了。
彭原说:“那可比抽ssr简单不了多少啊。”
丁景仪一指五个卡车轮子:“这有五个,四个咱点了放,剩下一个我给你拆好,挨个捡出来点。每一手都是ssr!”
一个卡车轮子是一万响,这么操作,相当于一个只有ssr的奖池和一万张抽卡券。来自亲男朋友的宠爱,彭原瞬间热血上头,他蹦起来,摁着卡车轮子就是个山羊跳:“好!燃起来了!”
这一跳下来,彭原又崴了受伤的脚,跌跌撞撞“砰”地倒到丁景仪背上。
丁景仪一脸盖到鞭炮堆里,大喊:“大过年的想喂我瘪吃?没门!”
彭原也嚎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丁景仪才不管,背起彭原一个背摔,彭原也铆上了劲儿,两人在厚厚的鞭炮碎屑上背对背扭在一起踏步,活像跳舞一样。
“妈的智障,弄你!”
“狗屁猫,弄你!”
两人扭着扭着,也不知道谁先动手放了魔法,一道火星飞起,点燃了后面的卡车轮子,顿时五万响卡车轮子一起炸裂,轰隆隆有如空袭现场。
彭原高喊:“完了,快跑!”
说着他拖着丁景仪再次扭起来,两人像是先前的扭扭操练出来了默契,心照不宣地跑了起来,颇似两个拧在一起的腿音、马恩岛的三条腿旗帜。鲜红的鞭炮在他们四周飞舞,像要祛除永恒的晦气。
等到五万响尘埃落定,彭原和丁景仪也跑到了小区门口,放过对方,有如两个解耦的模块在函数库里按首字母顺序排着,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彭原一屁股坐到地上:“太——太刺激了!”
“快起来,”丁景仪拽了他一把,“坐地上不怕把屁股冻掉?”
零下十几度的天气,这么说很有道理,但彭原并不想起来,这会他的屁股好像和幸福粘到了一起,分不开了。
“冻掉吧,不要屁股了,”彭原嘿嘿傻笑起来,“再给我个铁栏杆,直接回到童年。”
丁景仪给了他一脚:“出门不带脑子——”
这一脚出去,丁景仪脚下一滑,自己也摔了个屁墩。彭原伸手去接,只托住了屁股,两条长腿就顺势砸在他肩上。
彭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俩咋回事,大冬天的小区门口干上了?”
彭原和丁景仪双双回头,只见耿直呆立在对面的鞭炮堆里,满脸活见鬼的表情,甚至还想从兜里摸手机。
——吃瘪了!社会性死亡了!
彭原满脑子都是这番情景被发到学校贴吧里的样子,以后不能来上课了。
丁景仪拍拍屁股,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到地上:“耿直你怎么来了,你家不是住挺远吗?”
彭原也回过神来,论吃瘪善后还是他男朋友专业。彭原也就跟着坐正,这会寒意传上屁股,他顺势蹲起来,给了个助攻:“耿直来干嘛了?”
耿直的手在兜里掏了几把,摸出个栗子色的刺球,刺球有黑黑的小鼻头,在寒风中冒着热气。
“阿啾——”
刺球打了个喷嚏,露出毛线粗细的小手和黑豆一样的眼睛,彭原这才发现这是个小刺猬。
“捡了个刺猬,”耿直说,“一直打喷嚏,周围宠物医院都看过了,说没治过刺猬,不敢治,搜了下学校附近有个兽医站,来看看。”
丁景仪摸出手机,对着刺猬拍了一张,开始图片搜索。彭原也凑上前:“福气了啊。”
耿直是出了名的不受动物喜爱,他去学校放猫粮,流浪猫看着他在都不敢吃。有次学校活动去动物园,动物园里的豺狼虎豹一见耿直,排着队往窝里蹿,大熊猫也上了树,还把眼睛捂住了。
耿直满脸老父亲似的笑容,打单挣钱的时候都没这么快乐:“那可不。”
“怎么捡的?”彭原又问。
耿直揉了揉小刺猬:“早起来想放鞭炮,一开门他就在家门口,直想进屋。我一伸手他就到我手上了,不扎人也不咬人。”
图片搜索完成,丁景仪站起来:“你这个刺猬是非洲品种,日常生活需要二十多度的气温,受不得寒气,难怪想进屋。你快揣起来,咱一起去兽医站。”
耿直满脸迷惑:“非洲的啊?我还寻思家里有保家仙没和我说。”
“都要进兽医站了还保家呢,怎么想的,”丁景仪打开导航定位,“走吧走吧给白大仙治感冒去。”
三人就这么往兽医站去。忙乎完刺猬,天色也黑透了。过年的超市关门早,买摩卡壶的事就告吹了。
丁景仪瘫在沙发上,看着2018年的春晚重播,悠悠地说了句:“想喝咖啡。”
彭原蹦起来:“我打车去市里买星巴克。”
“不要去,”丁景仪瘫得更软了,“也不是想喝,就是那种纠结,你懂吧?”
彭原拍拍丁景仪:“明天就去买,明天就去买。”
“今天没有,就春节后吧,”丁景仪说,好像他彻底理解了春节是个什么。有如仪式的规章,如果不按时完成,那就不要再做、直到合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