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只见拳头挥去，兽人玩家往后退半步，看似笨重的体型却有着和体型不相符的灵巧，恰好躲过直击眼球的第二拳。
    傅寻书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
    一击不中，傅寻书改拳为手刀，朝左前方迈出一步，同时摁下跳跃键，往兽人侧颈劈去。
    兽人翻滚躲过。
    傅寻书收手，角色仍在半空，尾指在键盘上轻轻一点，游戏中的角色在空中翻了个跟头。
    又因起跳前下蹲，有个冲力，所以这一跟头直接翻到了兽人的面前。
    周围的玩家被这精细到极致的格斗技巧秀了一脸，有人默默开了录屏，嘀咕道：“这游戏真的不是武侠吗？他是怎么做出空中翻跟头的动作的？”
    傅寻书落地后也没停，持续出拳，招招往兽人眼睛袭去。
    兽人抬起一条胳膊格挡，另一条胳膊角度刁钻，凭借自身的遮挡，挥向傅寻书小腹。
    两人距离极近，傅寻书却毫不犹豫向兽人跑去，行至半途下蹲起跳，踩上兽人挥来的手臂一路小跑至后颈。
    兽人不甘示弱，小山一般的身体往后倒去，失去平衡的傅寻书不得不从对方身上跳下来，而兽人在倒地前接了翻滚，再次站直。
    失手数次，傅寻书确定了。
    兽人是个高玩。
    十五级转职前，玩家都只有六个基础技能：手刀、出拳、推、扇巴掌、格挡、下蹲。
    以及三个位移技能：跑、跳、翻滚。
    位移技能需要消耗角色的耐力值，耐力值消耗完，角色就只能靠双腿慢悠悠地走或者打坐恢复耐力值，普通的前进后退不消耗耐力。
    有意识的玩家会尽量避免不必要的耐力消耗，这是游戏玩多之后的下意识操作。
    一开始，傅寻书绕到兽人右侧劈手刀，因着距离近，下蹲后起跳，游戏中的角色会有冲力推进，手刀速度更加迅速。
    这时候，若是兽人还想通过普通的前进后退来避开，速度是不够的，只能使用位移技能。
    首先，兽人玩家得头脑清晰，分辨出这一击比之前更快，普通行走避不开，其次才是摁技能。
    傅寻书出手，到兽人翻滚躲避，这一系列动作，还不到两秒。
    如果第一次是巧合，那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呢？
    傅寻书眯着眼，昂首望向对方头顶，经验条显示，兽人是和他一样的1级新手号。
    普通玩家并不能看出两人对打的含金量，只顾着一个劲儿叫好。
    傅寻书没动，兽人就站在距离他一米之遥的地方站定。
    “美女，手速可以啊。”
    傅寻书：“……”
    free网游中有内置语音，傅寻书开麦清了清嗓子，“兄弟，我是男的。”
    他变声期已过，如今的嗓音是恰到好处的低沉，上扬的尾音如一把撩人的钩子。
    凌晨一点半，夜色浓重。
    pk电子竞技俱乐部训练室内，仅有一台电脑屏幕亮着光，左下角的弹幕助手疯狂滚动着。
    【这小哥哥的声音太好听了吧！】
    【耳朵怀孕，轻轻你再跟小哥哥多说说话嘛】
    屏幕前，蹲坐在电竞椅上的男生应了粉丝要求，同面前一头粉毛的人族玩家聊天，称呼改得贼快，丝毫没有前面叫人家美女的尴尬。
    “看兄弟这个手法，以前是玩儿刺客的吧？”
    “嗯。”
    男生抬眼。
    这人头顶id显示：大哥在看着你。
    他咕哝道：“别说，这名字还真有刺客范儿。”
    在大多数人眼中，刺客就是那种苟在阴影里，默默注视着来往玩家，趁玩家不注意一举收割性命的职业。
    一区有个毒瘤公会，专收刺客玩家，提供各种仇杀、情杀、守尸埋尸服务，玩儿得特别脏。刺客职业一度成为整个free玩家最厌恶的存在。
    不过是随口吐槽，谁知眼前人族玩家竟回了一句：“id随便取的。”
    男生惊了：“你听得见？”
    “你又没关麦。”
    “不是，我那么小声的……”
    双方没有再打下去的意思，傅寻书扭头去做升级任务。
    兽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就是粉发美少女身后跟了个野兽。
    ——free游戏版的美女与野兽。
    兽人是个话痨，一路上喋喋不休。
    “一上来就喊你美女是我不对，我正直播，粉丝要求搭讪一百名玩家，你是正好一百个。这说明什么？兄弟，你我有缘啊！”
    傅寻书随口：“谢谢，现在缘断了。”
    兽人：“……”
    pk俱乐部训练室内，男生瞥了眼弹幕，一溜下去全是23333和哈哈哈。
    这时，吧嗒一声，门开了。
    门外亮堂的灯光霎时涌入这间晦暗的训练室。
    来人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郁轻，开会了。”
    游戏内的傅寻书忽然停住脚步。
    “好，我马上来……”
    想起自己开的语音外放，男生话音一顿。
    紧接着，傅寻书面前的兽人玩家原地消失。
    下线了。
    傅寻书松开鼠标，深吸两口气。
    刚才的声音，他不会听错。
    同一时刻，郁轻直播间的弹幕刷过一片尖叫。
    【啊啊啊啊这声音是我洛神吗！】
    【我不会听错！就是洛神！】
    【凌晨一点开会，你们pk战队有毒吗？？】
    【还让不让选手休息了】
    【就是就是，刚夺冠，好好休息几天不好吗】
    【周轩退役，核心位置缺人，这个假期能休息好才怪了】
    【再给大家透一句，转会即将开放，今年各大战队可能会有大动作】
    郁轻抿唇，跟粉丝打了招呼，就把直播退了。
    门外，洛汀洲咬着一根棒棒糖，嘎吱嘎吱的嚼着，等郁轻出来，两人并肩往会议室走。
    “哥，这么晚了，开什么会？”
    洛汀洲目光落到窗外。
    城市的夜晚灯火辉煌，在黑夜中支棱着一盏盏明亮却冰冷的灯光。
    嚼碎最后一块糖，洛汀洲将棒棒糖棍扔进垃圾桶。
    “去了就知道了。”
    其实关于会议的主题，两人多少都猜到了。
    郁轻：“哥，今天、不对，是昨天了。昨天gow战队的经理找过我。”
    洛汀洲停下脚步。
    “但我没答应，”以为洛汀洲生气，郁轻连忙澄清，“他们开的条件是很诱人，说如果我过去，就转变打法，以阵法师为核心。”
    郁轻是队里的阵法师，现年19岁，正是巅峰。
    pk刚夺冠，会有人撬墙角很正常，战队里每一个选手拎出去，不说以一敌百，但核心位置还是当得起的。
    就连神迹经理也来联系过洛汀洲，想趁着即将到来的七八月转会期，把联盟第一奶妈买过去。
    奶妈职业选手是所有选手中能打最久的，洛汀洲现年21岁，往少了算，还能再打五年。
    洛汀洲迈步向前，“这些事，别在队里说。”
    郁轻应了声，跟上他。
    会议室内，经理、教练、除周轩外的其他两名队友等候多时。
    就连替补也在。
    洛汀洲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经理环顾一圈，清清嗓子：“既然人到齐了，那我就开说了。”
    “没到齐。”
    会议室所有人把目光投向那头粉毛。
    敢公然和经理唱反调的人，也只有洛汀洲。
    洛汀洲声音不大不小，带着一股子执拗劲儿，眼神认真得像在打比赛。
    他说：“队长还没来。”
    “汀洲你……”
    “抱歉我来晚了。”
    会议室的门再次推开，高大敦厚的男人走了进来。
    周轩扫视一圈，洛汀洲拉开右手边的椅子，意图明显。
    经理干笑：“这一次是真的到齐了。周轩，你来说吧。”
    周轩点头：“好。”
    这一次，没人敢唱反调。
    周轩：“之前就说好了，我退役后，会以教练的身份继续留在俱乐部，现在我不是pk的队长，汀洲，你才是。”
    洛汀洲没说话，只是别过脸。
    “这次的会议主要是想跟大家商讨下赛季的核心打法。”
    pk俱乐部成立八年，一直以周轩的刺客为核心，核心选手退役，对他们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如果不能尽快找人补上周轩的空缺，这支三冠在手的豪门战队，也许会逐渐走向下坡。
    “作为教练，以及你们的前队长，我提两点意见，”周轩温和的声音仿佛有安抚人心的功效，“一是尽快找到能补位的刺客选手，二是，改核心。”
    改变核心打法是大胆且不知收益的一件事，很冒险，如果不能练好配合，就会自乱阵脚。
    经理适时加插话：“当然，高层给出的建议是找一位刺客选手。”
    free职业联赛发展至今，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多，电竞选手和俱乐部高层之间的关系不再是商品和老板的纯利益关系，在自家战队中，战队队长甚至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这也是经理之前不敢同洛汀洲呛声的原因。
    战术、打法，以及选手买进这之类的事情，的确不在经理的职务范围内。
    周轩：“大家有什么其他意见，都可以提出来。”
    队伍里的召唤师赵子亦说：“我倾向于第一种方案，可是现在联盟中的刺客选手太少了，也就神迹的方尚过得去。”
    “方尚也老了，”洛汀洲敲敲桌面，“第五局的时候，他的手速明显没跟上意识。”
    郁轻：“那就从青训营和城际赛里选？”
    众人沉默。
    青训营里良莠不齐，许多年轻人怀揣着电竞梦而来，铩羽而归的不在少数，这么些年，周轩也一直没能找到好苗子。
    郁轻灵光一闪，“对了，刚才我在游戏里遇见一个手速很快、意识还不错的刺客玩家，要不要招进来试一试？”
    剑客陶乐讽道：“你当这儿是哪儿？能随随便便招人？今年青训营的招人时间早就截止了。”
    “那个人操作真的很好，很秀。”
    “再犀利也不过普通高玩的水平，你还真想像以前那样去网游里拉人？”
    “你看了就知道，能把几个基础技能玩出武侠大片的这个操作我是服的。”
    “……”
    “行了，要吵出去吵。”洛汀洲揉乱头发，看也没看郁轻，“你待会儿把那个人id发我。”
    郁轻：“啊？哥你要亲自去试探吗？我把我开的小号借你。”
    “不用。”烦躁的情绪上头，洛汀洲下意识掏烟，手伸到口袋碰到棒棒糖纸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戒烟，于是更烦躁了，“我同意第一种方案。要找就要找最好的。”
    会议结束，洛汀洲率先离开会议室。
    经理抚了下胸口：“我还以为汀洲不会同意，他到现在都还没接受你退役这件事。说实话，刚才我真怕他会跳起来指着我鼻子骂我。”
    周轩乐了，这事儿洛汀洲还真干过，就在不久前。
    决赛前一晚，得知决赛是周轩的退役舞台，他当时就在会议室和经理吵了起来，踹翻五六把椅子，最后摔门而出，开车去市中心酒吧喝闷酒，留言说要搅合周轩的退役仪式，让他退也退不成。
    结果还不是顶着黑眼圈和红血丝上场，打得比谁都认真。
    周轩：“他就是心理上接受不了，但他的理智会告诉他，这是最好的法子。”
    说完，周轩叫住剩下三名选手，“我有话跟你们说。”
    郁轻、赵子亦、陶乐三人面面相觑。
    郁轻：“哥，有啥事儿你说。”
    周轩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用同样的目光扫过其他两名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转会期将至，如果有中意的俱乐部经理来联系你们，并且确定要离开，pk不会拦着。”
    陶乐脸色微变：“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轩：“大家都是一起走过风雨的战友，我不希望直到战友离开的时候才知道他的去意，就这样。”
    陶乐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那你为什么不对洛汀洲说这话？”
    “汀洲啊，”周轩露出温厚的笑容，“只有他是绝对不会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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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防大家误会，声明一点，周轩和汀洲就是纯洁的战友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