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解梦,挺秃然 第84节
桃小引扭扭捏捏地道:“……那我不听好了。”周迟顿了两秒, 说:“可是浩子奶奶的故事很复杂。”
桃小引装模作样捂耳朵:“不听复杂的东西,听不懂。”
周迟想了一会儿,抬手掰她捂耳朵的手, 说:“我刚说错了,不复杂。”
桃小引就着这个姿势,猝不及防地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周迟愣住。
桃小引冲他笑了下:“好啦, 你讲吧。”
周迟张了张嘴,过了会儿才说:“你等等。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桃小引的脸不可自抑地红了起来。
这种撩而不自知的男人最可恶了,臭和尚。
这一等,就是五分钟。
都够快枪手来两发了。
桃小引嘟囔:“腿好累,我想回家。”
周迟的身体这才动了动,他说:“我不想回家。”
桃小引:“?”
周迟的眼睛里透着些些茫然:“在这个世界你主动亲我两回。我不知道从麻将牌里出去后,你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喜欢我。”
桃小引又气又羞,臭和尚是茅坑里的石头么,又臭又硬。
我明天还是会喜欢你这种话,要她怎么说出口嘛。
又大又圆的月亮在头顶悬挂着,桃小引禁不住想,如果她说她明天后天大后天无数个明天都会喜欢他,不知道臭和尚会不会激动到飞到月亮上去。
周迟也在看着这轮月亮。
他说:“我也想把你囚在这里。”
桃小引没跟上他的思路,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周迟突然抓住她的手,说:“你要跟我在一起么?”
他脸上铺了一层霜白的月色,衬托之下,眼眸黑得能滴出墨来,眼睛直直看着她,睫毛的阴影扑在眼睑上,更显眼底乌沉。
他的手劲很大,桃小引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
桃小引仰脸看他。
头顶的圆月悄悄躲进云层里,天突然暗了下来。
桃小引看得清楚,他的脸在明暗交替之际变了模样。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被倒吊在树上的小母鸡。
小母鸡在树荫的明暗变幻里,一张脸在莫姨和小母鸡之间来回切换重叠。
月亮在云层里穿梭,天光忽明忽暗。
桃小引有点害怕,张张嘴想要叫他,却再次看到了长发的那个他。
他们的脸在阴影里重叠在一起。
透过他乌沉的眼眸,她看到了一个幻象。
幻象里,一个面容被黑雾笼罩着的怪人站在周迟面前,狠狠地甩了下手里的刺鞭,刺鞭卷着黑气在周迟身上过了一遍,他细嫩的小臂上顷刻血肉斑驳。
他的模样看起来也才七八岁,生生抗住这一鞭,眼睛都没眨一下。
又一鞭,再一鞭。
数不清的鞭影交叠。
直至刺鞭被血浸透。
怪人拿着鞭在鼻子前嗅了嗅,似乎不太满意上面的血腥味,他抬腿踹中周迟的心窝,骂道:“没用的东西。”
周迟被他踹倒在地。
“记住,任何人都可以是你的饲主。包括这根刺鞭。”怪人没看他一眼,把刺鞭收进腰间,黑靴踩着他的手指走出去。
只有七八岁的周迟躺在地上,遍体鳞伤,双眼乌黑死沉,身上没有一丝生气。
幻象在他的眼里缓缓倒转。
倒吊的屋顶,倒吊的骷髅头,倒吊的风铃,倒吊的炼狱之火,倒吊的月亮。
-
头顶的圆月终于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来。
周围一下亮起来。
一抹飞红如影似剑。
桃小引又看到了身穿红色囍服的周迟。
他手拿一把大砍刀劈开云雾,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笑意在眉眼荡开,朝她伸出一只手,问:“你要跟我在一起么?”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74章
风起云涌, 劲风蓦地吹散他的头发。
墨黑的长发向后扑开,铺进松软的白云里。
她看着他说了句什么,声音被风吹散。
桃小引什么都没听见, 她看见幻象里的周迟笑容逐渐灿烂起来。
她想,她一定说的是:“要。”
但是他笑着笑着, 乌黑透亮的双眸突然赤红一片, 最后竟然滴出了一串血珠。
幻象急速倒转旋转, 消失不见。
桃小引瞪着眼,看着面前的光头。
手腕还在他手里攥着。
她试探着叫了声:“周迟?”
周迟像是刚回了魂,隐在阴影里的脸动了动。
“回家吧。”桃小引说。
“好。”周迟松开她的手,原地愣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想他刚刚为什么要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
没想起来。
他微微蹙起眉心,眼神透着迷茫,朝前抬腿迈步。
桃小引默默跟着他走了两步,抬脸看着他被如水的月光调柔的侧脸棱角,心底一软, 主动伸手去勾他的手指。
反被周迟握在手心。
桃小引心中柔柔的:“你还没有讲浩子奶奶的故事。”
周迟轻轻哦了声, 简要地把浩子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桃小引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说:“浩子奶奶所在的那张幺鸡牌里的世界,和这里一样么?”
“她的世界里全是麻将声。”周迟说, “她要负责听牌洗牌算牌出牌。”
桃小引想起她刚被吸进这个世界时,满耳都是吵死人的麻将声,她只待了没一会就忍受不了, 而浩子奶奶将被永远囚在麻将牌里,痛苦可想而知。
“莫姨也知道浩子家的事么?”桃小引说,“那她肯定恨透了浩子奶奶。”
周迟很平静地说:“这是她应得的归宿。”
周迟站住,回头看着高悬的月亮, 说:“我们要出去了。”
静谧的月光一瞬间黯淡,像是被吸进黑暗里。
桃小引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足疗店门口。
正气街黑咕隆咚,没有一丝月明。
莫姨孤零零地坐在麻将桌前,眼睛盯着麻将桌上的一张牌,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迟走到麻将桌前,把手里的一张幺鸡放在桌上,顺便从椅子上拿起桃小引的包。转身的时候,莫姨问了句:“他在里面还好么?”
周迟从僧袍里掏出莫姨签好的顾客投诉回执表,打开桃小引的包装进去,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莫姨拔高了音量:“什么叫不知道?”
“我不能判断他是否过得好不好。”周迟说。
“为什么?”莫姨颤着嗓音问。
“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周迟平淡无波道,“你如果想知道,可以亲自问他。”
莫姨张张嘴,没出声。
周迟转身去寻桃小引,看见她蹲在街中央,正在小心翼翼地捡地上的一捧花。
他摘给她的那捧野花。
周迟眉头顷刻舒展,快步走到她跟前。
桃小引拿着花站起来,嘟囔道:“不知道脏了没有。”
周迟轻笑道:“明天再给你摘。”
桃小引翘着唇角,故意道:“和尚不是不能杀生么?这些野花是有生命的。”
“说了不是野花,它们都有名字的。”周迟认真道,“你是不是忘了它们的名字?我再给你说一遍。”
“不要听。”桃小引双手捂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