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晚上值班的时候虞眠一个人在护士站刷视频,直到傅时醒从病房出来她才发现这晚和她一起值班的是傅时醒。傅时醒一直待在办公室不出来,即便是路过护士站也不会看她一眼,倒是她自己平白多了些沮丧。
虞眠知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各种给自己找事情做,后来她索性拿着笔开始画画,什么都画就是不画人。
八点半的时候虞建平给虞眠打了电话,他正在医院楼下,因为过年太晚又没出入证,他只能在门外联系她。
虞眠接到电话以后刚准备下去,想起来自己还在值班,担心发生意外她不在,只能去医生办公室知会傅时醒一声。
一个月左右没说话的两个人,连第一句都显得极其尴尬。
虞眠不能让虞建平等太久,先不管自己有多别扭,抬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不等傅时醒讲话,她先发制人。
“我有事出去几分钟,你帮我看一下。”
说完,也不等回应,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傅时醒的视线。
虞眠下楼后一路小跑赶了过去,虞建平就在保安室旁边站着,手里提了个袋子。
“伯父,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虞建平把袋子里的红色围巾拿出来套在虞眠的脖子上,嘱咐道:“伯父知道你忙,这大过年的回不了家,吃的带过来也凉了,把这个带上别感冒了。”
虞眠低头看着围巾,眼眶里的泪水有些止不住,她克制住情绪笑着说:“谢谢伯父。”
“没事儿,跟伯父说什么谢。”虞建平拍了拍虞眠的肩膀,“快上去吧,不耽误你工作。”
“知道了,伯父。”
虞眠想看着虞建平走,最终还是被他赶了上去,她走几步回一次头,一直到拐弯才彻底放弃。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消息,虞建文始终没有任何动静,距离零点还有几个小时,她大概会在最后的几分钟收到一个新年红包。
往年也都是这样,虞眠给虞建文拜完年,三言两语的客套话,就没了别的。
回到了护士站,虞眠爸围巾取了下来,她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出手机看春晚。
也不知是不是太晚太累,她看着节目越来越困,找来围巾垫着脖子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际,虞眠感觉身边来了个人,只是她的脑袋太沉,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看是谁。
梦里虞眠回到了奶奶去世之前的那一天,是2011年的年初,虞眠寒假被杨亚莉安排去了一个县城做临时工赚钱。
那时候奶奶已经回天乏术了,每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当时虞眠工作忙不过来,还是抽空回去看过奶奶一次,那天家里没人,只有奶奶在。她们一起包了萝卜馅的饺子,虞眠习惯性地做了三碗,一直到摆上桌才察觉。
吃饭时奶奶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爷爷的名字,不间断地喊了三次。
虞眠一顿,笑着应了一声:“嗯,我在。”
画面再转,已经是奶奶去世后的很多年,一次靳诗意联系不上她,直接跑来了家里敲门,若不是她睡眠浅听见了,靳诗意差一点就报警了。
原因是靳诗意打电话她关机了。
靳诗意生气到骂她,说她心大。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了逃避现实,逃避所有的生死。
只有彻底睡过去,虞眠才能把自己从痛苦中抽离,没了那些人的束缚,她才觉得自己真的活过。
虞眠睁开眼的时候,望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春晚还在继续,身旁和睡着之前没什么差别。
她慢慢缓过神,撑在脑袋坐起身,这才发现在她的身上披了件大衣,看上去像是个中年妇女的衣服,桌子上还放了一盒饺子。
不知是谁留下的,虞眠拿过盒子下面的纸条,看字迹是应该是长辈写的。
「小姑娘,这样睡会感冒的,新年不能陪家人也要照顾好自己啊,饺子记得趁热吃。新的一年,阿姨祝你新年快乐,开开心心。」
虞眠拿着纸条,眼泪打湿了眼眶,沿着脸颊滑下来,掉落在纸条上晕开了墨水。
她不知道是谁写给她的,却也倍感温暖。
恰好这时候傅时醒拿着杯子出来接水,虞眠小心擦掉了眼泪,她以为他会直接离开的时候,他却来到了她的身边。
“一会儿我可能会眯一会儿,你帮我看一会儿可以吗?”
他说。
“可以。”虞眠点了点头,把饺子推到他面前,“你要吃一点吗?”
“不了,有点累。”傅时醒拿着杯子转身准备离开,临走时丢下一句,“新年快乐。”
虞眠眸光顿住,半秒后才想起来回应:“新年快乐。”
等傅时醒走后,虞眠打开盒子,看着里面摆放整齐的饺子,拿着手机拍了张照。
想起来中午她们说的那些,她翻了翻自己的朋友圈,看着下面那个朋友圈权限标志,里面只躺了一个人。
虞眠删掉了以前所有的朋友圈,退出去之后才发现傅时醒居然在半小时前发了条朋友圈。
「把你的大拇指张开,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握在一起,就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虞眠看着新奇,照着这句话的动作自己尝试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不自觉笑出了声。
下面傅诗月毫不留情吐槽:「哥你什么时候学会发这种朋友圈了?好幼稚。」
看到这个,虞眠突然也很想在这一年的新年发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朋友圈,她在公众号里找了新年文案,配了刚刚那张饺子的图片。
「朝朝岁岁,平安喜乐。」
虞眠放下手机,不再期待令人失望的那些琐事,她拿着筷子咬了一口饺子,似乎今年的年夜饭并没有太糟糕。
有好吃的饺子。
还有那个,想见的人。
因误会分别的人们,在千帆过后,能够久别重逢。
第17章 “在追。”
傅时醒站在办公室门边,并未直接进去,他看着手机里虞眠的点赞通知,抬眼瞧她正在学这动作。
看着她第一遍用左手握住了自己四根手指,不自觉笑出了声。他学着她的动作回了办公室。
傅时醒进去后想着确实得眯一会儿的,还没来得及躺下,他的手机就响了,是时曼音的视频通话。
他们一家人在吃年夜饭,除了傅时醒以外,所有人都在,摆了整整一大桌的菜。
时曼音拿着镜头对着大家,开始跟傅时醒打招呼,还毫不留情指责他:“人家谁大过年的加班啊,也就我儿子是个怪脾气,还换班?”
“妈,我买了您前几天看上的那款包,应该年后就到了,记得收一下。”傅时醒太懂怎么哄时曼音高兴,没几句就让她忘了那事。
“哥哥!”傅诗月凑到镜头跟前来,“虞眠姐姐是不是也在?我能和她说说话吗?”
“你这丫头,忘记之前相亲那事了?”时曼音说,“这种事急不得。”
时曼音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她把门关上,语重心长道:“那孩子要是真不愿意不如算了,那次相亲也是妈的错,以为让你和你堂哥换一下也没什么。”
“妈,不是你的原因。”傅时醒淡淡说,“她的顾虑多,做事情又拖泥带水,能有这结果也正常。”
傅时醒自然猜得到那天虞眠态度的大转变,他们认识这么久,她的一个表情他都能明白她的意思,更何况那天太明显。
只不过虞眠不说,他永远做不到逼问和强迫,他要的永远都是虞眠自愿和他在一起。
时曼音也不再聊这个话题,关心道:“饺子吃完了吗?”
“嗯。”
“本来给你带了两盒,不过护士站有个小姑娘过年也没回家,妈妈就留给她一盒,委屈下我们家大夫了。”
“妈,晚上吃多了不好消化。”傅时醒指了指时曼音的身后,“诗诗在喊你了。”
傅诗月此时正在客厅朝着阳台招手,喊了好几次时曼音都没听见。
和时曼音挂了电话以后,傅时醒放下手机躺在办公室旁边的床上休息,一时竟没了困意。
窗外的黑色幕布染上城市的亮光,和学生时代的新年比起来差的不止一点,唯一不变的,是明月弯刀高高挂起,思念也比一天一天更深长。
读书时的年夜,城市还允许燃放烟花,他们只能趁着守岁的时间偷偷跑到中心广场,以看烟花的名义见一面。
虽然只有短短的半个小时,对他们而言,却已经是奢侈。
烟花肆无忌惮地冲上夜色深邃的天空,他们站在人来人往中,两人身影紧紧跟随,偶尔碰在一起的手迟迟不敢牵上。
傅时醒睡不着,也听不见外面人的动静,他从床上坐起来,侧目望着窗外,或许此时也有人和他做着同样的事。
他们把心事告诉夜空,希望它能将爱意转达。
……
次日一早,放假的人也都回来,只不过第二天都是虞眠和傅时醒的正常班,两人还是得继续工作。
这一晚也没太累,除了睡得不怎么踏实也比平时值班要轻松许多。
虞眠习惯了值夜班,这点小事对她来说早已经习惯了,除了杨亚莉总烦她发红包这事,她这一天都过得挺开心。
最近虞乐的工作一直没什么着落,整天待在家闲着,杨亚莉就觉得他还是个孩子,非得让虞眠给打压岁钱。
虞眠懒得多费口舌,随便转了几百块钱过去,谎称自己也不多,就没再理会过了。
听杨亚莉的话,虞乐最近交了个女朋友,每天陪女朋友不找逛街,吃喝玩乐,可以暂时不让他工作。
虞眠真摸不透杨亚莉的心思,就因为她只是侄女,所以她必须为这个家付出许多,而她的亲生儿子就不需要。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明明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
下午换班虞眠已经累的抬不起眼皮了,她强撑着困意,想念自己的小床,以最快的速度飞下住院部大楼。
街道上大红灯笼排排挂,虞眠抱紧双臂,小步子频率很快。只不过她还没走到家楼下,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楼下徘徊。
是杨亚莉的儿子,虞乐。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八月,虞乐来找她直接拿走了一万二,这次突然过来,想必也是借钱。
虞眠的第一反应是把自己藏起来,她躲在拐角的墙下,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回家。倘若回家必然借钱给她,可上次为了避免麻烦她已经借了不少,现在是真的没有积蓄再给了。
还在犹豫,虞乐似乎注意到巷口有人,突然问:“谁在那?”
虞眠吓得想要跑,却没能跑得过虞乐,他的速度比她快多了,很快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不放。
“姐,你跑什么?”
凑近看,虞乐长得像杨亚莉,身高不高,整个人肤色偏黄,瘦的夸张,看上去像个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