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虽然孙斌的学生档案上只填写了孙母的姓名、联系方式和地址，并无其他身份信息，但与失踪人口档案库上面的完全一致，失踪地点也在孙斌家附近。失踪人口档案库上还附有照片和外貌特征，写明孙母身高一米六左右，腹部有做手术留下的疤痕，眉毛上有一道伤口，失踪当天穿着深色t恤，黑色裤子，白色运动鞋。
如果说知道孙斌的秘密是埋人那一刻，两个小孩还勉强能用“无限流人物剧情重口味一点能理解，算是可以接受”这种理由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那么此刻，一想到某个可能性极高的恐怖真相，两人不禁胃里翻涌，喉间涌上一股恶心的酸味，要不是拼命忍耐，早就哇一下吐床铺上了。
三颗星副本的难度，不仅重口味，还反伦理道德，真让两个苗根正红青春无限的高中生有些受不了。
秦淮燃这种剧情见多了，接受程度良好，但见两人脸色铁青，也没说什么，轻拍了下他们的肩膀，“习惯就好，这些只是系统代码编写出来的，不用太在意。”
这时，王教练出现在了休息室门口，除了双颊微微泛红嗓子略哑外并没有什么异常，应该是收拾过自己了，“到熄灯时间了，都给我睡觉！别给我抓到你们熬夜玩手机，明天还要起来训练！”
然后啪的一下把灯关了，陆陆续续回到休息室的队员们都磨蹭着挪进了床铺，有些人还依依不舍地亮着手机不肯关掉。
虽然根据任务提示，前三天晚上应该是比较安全的，但保险起见，秦淮燃还是把被褥移到了离其他人稍远的地方，三个大老爷们在夏天的夜晚热乎乎地挤在一个被窝里。
秦淮燃从小就被家里养得舒舒服服的，哪里睡得如此憋屈过，不仅挤，还热，原本算是清凉的席子在十几二十岁男生旺盛的火气下根本不够看的，几乎是刚躺上去就像被点着了的烤盘似的，要把他给烤熟。
自己还是躺在中间的那个，一米八几的长手长脚缩在胸口伸展不开，没过几分钟肩膀就缩得酸疼，脖子上还不时传来两边人呼出来的热气，他觉得自己整张脸都要给闷红了。
唉，今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睡着啊，就当是守夜了吧，至少安全嘛。秦淮燃心态极佳，这时候还能苦中作乐给自己找补安慰。
“哥，你睡着了吗？”林泳仪翻了个身，秦淮燃就没觉得那么热了，他们这边离大通铺远，小声说话也传不过去，“我在想啊，副本里的事情是假的，但现实中这类事也不会少吧？”
“孙斌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那可是他妈妈啊！”虽然没哭，但声音里也隐隐有了哭腔。
一旁的何昊没吭声，但也能感觉到他攥紧了拳头。
秦淮燃闭上眼睛：“就算是再聪明的人，也无法完全看穿人心，因为人心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不是简单地用一两种形容词就能表达的。”
“没有人能解释一个人在杀人的时候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杀人的理由也有千千万。”
“古时易牙烹子献糜，行为手段残忍没有人性，恒公知道那是人肉后很不舒服，却被他杀子为自己食的行为所感动，认为易牙爱他胜过亲骨肉，从此恒公便宠信易牙。”
“天下熙熙，皆为利去，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易牙为了讨好主公连儿子都能杀，说明这种事并不稀奇。”
“我们无法以自己的标准经历去衡量他人，也无法阻止这类事件的发生，但反之，只要我们自己坚守底线，那么怎样的利益都无法诱惑到我们。”
说了一通道理，秦淮燃自己都有些累了，但也希望两个小孩心里不要有太大负担，十七八岁就该是每天快快乐乐疯玩胡闹的年纪，不该为这些影响了睡眠长不高啊。
他打了个哈欠，“别想了，睡吧，明天还要训练呢。”
不知是他说的那番话真的有起到安慰的作用，还是白天积攒的疲惫在深夜一下子涌了上来，没过几分钟两人就睡着了，呼吸悠长平稳，睡相也乖，不会磨牙打呼噜什么的烦人。
但他俩不会，不代表其他人也那么乖，十几个人的男生休息室，总有那么几个放屁磨牙，或者翻个身抓抓屁股继续打呼噜，真是一点清净都不给秦淮燃留。
要不说他被娇养惯了，常年浅眠，睡觉的时候有一点声音都不行，况且这儿不止有声音，还弥漫着一股男生休息室经年消散不去的脚臭味，白天倒还好，一到了夜深人静的晚上这味道的存在感就无比强烈。
秦淮燃觉得自己在这儿躺一晚上，明早起来身上就该腌入味了，顿时有点膈应。
伸长手臂把手机抓过来看了看时间，午夜十二点了。
他蹑手蹑脚地把林泳仪搭在自己身上的爪子移开，坐起身想去上个卫生间，站起来时眼神随意一扫。
嗯？人数不对？
怎么只有十一人？
又数了遍，还是十一人，他在黑暗中观察了下其他人的身形，发现少的那人是孙斌。
眼神中的困意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秦淮燃瞄一眼抱成一团睡得正香的小孩，穿上鞋走出了休息室。
偌大的校园里只有他们几人在，走廊的窗外也没有一盏灯光，黑漆漆的，只有月光照进来，勉强能引路。
整栋建筑里唯一亮着的地方是不远处的公共休息室，也就是之前大家伙一起吃晚饭的地方，推拉门留了一丝缝隙，里头是明晃晃的灯光。
这么晚了，谁还在公共休息室里呢？
秦淮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孙斌，但没想到走近了侧身往里一看，竟然是唐辛！
他心中警铃大作，这么晚了不睡觉呆在这儿，也太可疑了，他莫不是撞见两位厉鬼深夜开会了？
又贴近了墙壁些，凝神专注，想听清楚里头的动静。
和白天的娇柔甜美不同，此刻唐辛的声调有些冷淡，带着很难察觉到的沙哑，听着居然也很好听，“土豆、胡萝卜、洋葱、鸡肉……”
秦淮燃扒在门口疑惑，什么土豆鸡肉的，这难不成是什么鬼界新型的接头暗号吗？
“他好像挺喜欢咖喱的，那明早就做个咖喱面包吧，”唐辛仰头回忆着配方菜谱，小声嘟囔着，“一二三四……焖六个小时咖喱应该就够入味了。”
“这有没有蜂蜜啊，放一点会比较合他的口味……”
翻腾了一阵，终于把材料都备齐了，唐辛连放刀的动作都轻柔得像在放一块嫩豆腐，像是唯恐把十几米外休息室的人吵醒。
桌上的一颗土豆却不听话，沾着点泥巴咕噜咕噜从桌子这头滚到了那头，差点儿就要滚下桌摔烂。
唐辛赶紧小跑过去，准确无误地接住，还蹲在原地心有余辜地轻抚了两下土豆坑坑洼洼的表面，那表情，要是一旁能配字的话，想必配的一定是“又是你这个不听话的家伙，等下第一个就削你！”
看着这一幕，秦淮燃就毫无自觉地嘴角上扬，连尖尖的小虎牙都带着丝愉悦，眼角弯弯的，像今晚的月亮。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很像发小丹尼尔在学生时代有了喜欢的人后，躲在别人教室后面偷看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喜欢她”的气息。
当时被硬拉过去陪同壮胆的他还满心不屑，觉得这样子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大男人。
没想到，当年不懂剧中事，如今已成剧中人。
直到公共休息室里传来有节奏的切菜声，秦淮燃才猛然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干这种痴汉行为的时机。
说实话，即使有加上一点点私心，他也觉得唐辛应该不会是女鬼了，做饭还那么好吃，真是个不错的npc啊。
他伸了个懒腰，已经开始期待几小时后的早饭了。
好，那我也该去干点正事了。
秦淮燃这么想着，走出了休息室所处的这栋楼，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
公共休息室里，唐辛正把水槽水龙头的水尽可能开到最小，一点点洗干净土豆上的泥巴，然后再一个个排队削皮。
本来她每次新到一个副本都需要适应几天，尤其是第一天很难入睡，再加上同个休息室的梁茵干什么动静都很大，她睡不着就干脆出来做饭平静心灵了。
反正她有时为了研究新菜也会整宿熬夜，作为经理白天也不用跑上跑下训练，所以身体也能吃得消。
切成块的鸡肉焯水后沥干，下锅炒至微黄后便出锅备用，这时候已经有些许香味飘出了，她连忙跑去把门窗又关紧了，以免把别人从睡梦中香醒。
因为时间充裕，她不想用外面买的现成咖喱块，而是找出了黄咖喱酱、香茅、柠檬叶这些香料现炒，味道会更好。
得亏这副本背景是架空的，不然还真难从学校的公共休息室里找出那么多食材。
之后加鸡肉，滚刀后的土豆胡萝卜下锅翻炒，炒匀后加满满一锅的开水慢慢炖煮。
唐辛盖上锅盖，放它自己炖一会儿，便先去揉面做面包了，她的力气很大，轻易地就能把面团揉得又光滑又有面筋。
过了一会儿，她掐着时间准备往咖喱里加牛奶了，心情非常好，哼着只有她能听见的小曲儿。
然后一掀盖，她和锅里的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那眼睛下是干枯皱巴到宛如木乃伊的一张死人脸，朝她露出了一个怪诞至极的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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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鬼：抓到你了哈哈哈！
唐辛：不，是我抓到你了。
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