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仅凭男人此刻激动到身体微微颤抖的模样，她都能猜到这八年，他过得有多煎熬。她只能搂紧了他，轻抚他瘦削的脊背温柔安抚。二人就这样静静拥抱着悬停在东海的上方，海风习习，鸥声阵阵，对方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
仿佛有一个世纪般漫长，激动到浑身颤抖的男人才终于松开了手，此刻，他眼中含泪，嘴角却挂着一抹灿烂到极点的笑。
“洛停云等了你五年，后来说感应不到你的气息了，就走了。可我不信，我知道你一定还活着！你看，果然……”他说着，伸手轻抚赵姒的脸颊，那神情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自己碰触的只是一个梦。
“师祖！”
“师……师尊？！”
空气中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女声，赵姒循声望去，发现不知何时，太上谷的灵舟竟已飞到了二人正下方。灵舟的甲板上站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女，少女唇红齿白，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熠熠生辉，气质隐隐看着亦正亦邪，一眼看去竟跟曾经的她有几分相似。
“揽月？”
“对，师尊，是我！”
漫长的八年时光，在赵姒眼中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外面却已经天翻地覆，连揽月都已经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长成了娇俏的少女。
荣华搂着她降落在飞舟的甲板上，揽月立刻一个飞扑，如小时候般投入了她的怀抱。她长大了，揽月同样也长大了，曾经比她矮半个头的小姑娘，如今已经跟她一般高了，只是眼神中的濡慕与依恋依旧跟曾经一般无二。
“师尊，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师祖这八年来一直留在东海等你，一步都不曾离开？我怎么劝都没用。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们等得你好苦啊，你根本就不知道这八年我们是怎么过的，呜呜呜呜……”
她像小时候一样将脸埋在赵姒胸口蹭了蹭，撅起小嘴忿忿抱怨着。
“那个把你留在藏天秘境的死球真仙就是个骗子，让人带话只留你几天，结果一留就留了整整八年！八年啊！将近三千个日日夜夜。修真界新生一代的修士还以为太上谷就在东海之上呢！每天飘在海上，我都快忘了我们真正的家是什么样子了！”
虽然揽月一夜之间长大，但赵姒依然能从她的眉眼中依稀辨认出她小时候的模样，被她抱着撒娇，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她跟往常一样温柔摸了摸少女的头发，笑着安慰道：“好了好了，别抱怨了。我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我们可以回家了！”
“嗯，我们回家！”少女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起航，回家了！”荣华一声令下，在东海上空停了整整八年的飞舟终于缓缓转向，如离弦的箭般向着太上谷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17章 117吓跑了 天道可真狠！
堂堂太上谷谷主荣华为了一个滞留秘境的徒弟苦守东海八年, 整整八年没有回过太上谷一步，这在修真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对于这段奇闻，有人唏嘘感叹, 有人扼腕叹息。开始还有人佩服太上谷谷主的舐犊之情，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大家渐渐地不再对少谷主能够归来怀有期盼。
藏天秘境的时间流速比外面更快，里面的几天只会是外面的一瞬, 如果那位求死真仙真的准备把人还回来，人肯定早已回来了。这么久没有回来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那就是，人已经不在了。
所有人都觉得必定是赵姒这个性格乖张不按常理出牌的少谷主惹怒了仙人, 招来了杀身之祸, 唯有荣华, 依旧固执地坚信她依然活着。
这些年, 各大门派的掌门就像是努力试图规劝鬼迷了心窍的帝王般，一波一波前往东海规劝荣华, 试图让他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回太上谷主持大局。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在这件事情上，荣华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执拗, 任凭大家如何规劝，依旧死守东海，没有半点要挪窝的意思。
这一守, 就守了整整八年。
这八年里，他一架飞舟，一袭白衣, 静静悬停于东海之上，那固执守候的姿态竟成了当地渔民的一座灯塔，一个地标。
一开始，还有洛停云为伴，只是赵姒云音转世的身份曝光后，二人的关系终究还是免不了有些尴尬，往往一整天都说不了一句话。
没有了那个能够不停牵动他心神的小姑娘，渺渺东海就仿佛一座大墓，埋葬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荣华又再度成了所有人眼里那个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太上谷谷主。
一次次失望之后，那些前来规劝的人渐渐终于不再来了。
宣布感应不到赵姒的气息后，连洛停云也离开了。
只剩荣华一人，还在固执地坚守。
如果不是揽月偶尔会来东海看看他，陪他说说话，与世隔绝的他，大概连怎么说话都快忘记了。
听揽月说起这些年的经历，赵姒望着眼前面容瘦削的男人一脸心疼：“你真的在东海上等了我整整八年，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荣华笑着点了点头：“真的。你还在秘境里，我怎么敢离开？万一你突然出现，却看不到我，那该多失望啊！”
虽然明知他不可能说谎，赵姒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提出了质疑：“我不信！那异魔出现的时候你怎么办？难道面对各大门派的求救，你可以当作看不到吗？”
荣华闻言微微一愣，神情竟有些恍惚：“你被困秘境的这八年，修真界风平浪静。异魔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没有异魔，这怎么可能？”赵姒吃了一惊，难以置地瞪大了眼睛。
揽月点了点头，接上了她的话茬：“师祖没有说谎，这八年来，异魔的确一次都没出现过。”
赵姒下意识地抬头跟荣华对视，恰好对上了他那双略带担忧的眼眸，苦笑道：“果然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吗？我不在了，世界也就恢复正常了。”
“别瞎说，一定只是巧合！”荣华摇摇头，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赵姒没再继续这个令人不安的话题，话锋一转，笑着问荣华：“就这么傻等着，你就不怕我如传言中那样，早就已经因为惹怒了仙人，被仙人杀了？”
“不怕，我知道你一定活着。”
“你对我真有信心。”
……
飞舟一路疾驰，很快便回到了太上谷，沉寂了整整八年的太上谷终于又重新活了过来。太上谷少谷主被困秘境八年后活着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修真界。一段令人唏嘘的传奇画上圆满的句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仿佛终于看到一幕令人揪心的故事以大团圆结局。
所有人都觉得结局圆满，唯有一个人例外。
得到消息，洛停云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赵姒的面前。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脸上惊喜的笑容却因为赵姒一句话，僵在了当场：“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萧颖呢？”
洛停云僵硬了半晌，才艰难地开了口：“我认错人了，你才是我要找的人！她一直在故意误导我，我不会再跟她见面了！”
“误导你？”想起之前萧颖看他时那柔情似水的目光，那不顾一切维护他的模样，赵姒竟觉得胸口闷闷有些难受，“不，你错了，她只是在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罢了。”
同样的事情，曾经的她也做过，只是有人根本看不到罢了。
赵姒幽幽一声叹息，不知是在为萧颖，还是在为自己：“一句认错了人，就能把一切一笔勾销吗？难道之前的那些柔情蜜意都是假的吗？你的感情怎么可以如此廉价？”
洛停云摇着头，一脸委屈：“那些感情当然不是假的，我只是误以为她是你！既然她不是你，我没有办法再用以前的态度对待她，我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只能远远躲开。”
“你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却知道该怎样面对我吗？我记得在秘境里，你一次次选择救她，却弃我于不顾。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接受一个一次次放弃了我的人？”说到这里，赵姒冷笑一声，“哪怕离开了秘境，依然选择了放弃我。你甚至都没有耐心等到我归来。”
洛停云闻言，拼命摇头：“我没有放弃你，我只是以为你死了，去寻找复活你的办法了。我能复活你一次，就能复活你第二次！”
说到这里，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赵姒的肩膀：“我就快要成功了，你知道逆时之晷吗？那是一件能够让时光倒流的妖器，只要能让它灵性复苏，我就能让时光倒流，回到你进入秘境之前！”
赵姒苦笑着摇头：“你忘了，逆天复生的我才是妖器灵性复苏的原因。我不在了，逆时之晷又怎么可能灵性复苏？”
洛停云瞳孔一缩，再度摇头：“不！之前各大门派的镇派妖器就是放在那里，自己恢复灵性的。镇派妖器可以，逆时之晷也可以！”
赵姒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却不由自主勾起了嘴角。原以为容华是个做事不顾后果的疯子，没想到他哪怕搞破坏，也依然不忘替她打好掩护。竟然能让所有人都误以为镇派妖器是自己灵性复苏的，那家伙可真行啊！
想到这里，赵姒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荣华，眼神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洛停云，荣华难道没告诉你，当年各大门派的镇派妖器是他一件件偷回来，由我一件件激活的吗？”
洛停云闻言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无踪了，终于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荣华，你……”他杀气腾腾瞪向荣华，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杀父仇人。
面对他那能够杀人的目光，荣华却面不改色：“漫长的等待太煎熬了，你主动离开，我没理由阻止。”
洛停云气得从地上跳了起来：“荣华，你好阴险！”
荣华的声音依旧平静：“是你不相信她还活着，主动离开，为什么说我阴险？”
洛停云怔怔望着他看了良久，却想不到可以反驳他的话，半晌，才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咬牙切齿地道：“你跟她根本不可能！她是你师娘，你不能跟她在一起！”
可惜荣华面上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
“你们拜过堂吗？”
“没有。”
“你们成过亲吗？”
“没有。”
“既然没有拜过堂，没有成过亲，算什么师娘？”荣华说到这里，目光缓缓落到赵姒脸上，嘴角的笑容如花般绽开，“我只知道她是我一眼相中的小姑娘。我不管她的前世，我只要她的今生。”
赵姒迎向他的目光，眼神同样温柔到了极致。
二人静静对视，空气中霎时弥漫起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甜蜜气息。
“云音……”感受到二人间那种难言的默契，洛停云一脸绝望。
赵姒毫不犹豫纠正了他的称呼：“我叫赵姒，走肖赵，女以姒。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这一世的母亲名叫洛清漪，出生金陵洛氏，舅舅，你确定要继续纠缠我吗？”
“清漪？你竟然是清漪的女儿？”原本已经一脸绝望的洛停云顿时如遭雷击，“不！不！不！这不可能！”
他说完，竟然抱着头，夺门而出。
连赵姒都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她不过是想到了当初清玄在蜃影石中提到的那个名字，结合当初金陵洛氏有女私奔的消息诈他一诈，她并不确定洛清漪的辈份，还在担心万一是表哥那就尴尬了。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舅舅！
望着洛停云远去的背影，赵姒感慨万千。天道简直就是个鬼才，把每一份因果都算计到了极致。清玄害了余皇后母子，于是报应落在他最珍爱的妻女身上，洛停云逆天改命用邪术复活爱人，于是，他的爱人成了他的血脉至亲。
“舅舅？！”这逆转实在太过惊人，连荣华都露出了一脸惊异的表情。
赵姒苦笑：“天道可真狠！他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在我眼前了，对吧？”
“嗯。”荣华握紧了她的手，点了点头。
围观了全程的揽月比他们两个还激动，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满是戏谑，一脸的幸灾乐祸，仿佛刚刚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舅舅，天呐！比师徒还过分！师徒不过只是一个名分而已，舅舅那可是真正的血脉至亲！你们拜堂的时候可以坐在高堂的正经长辈！”
说到这里，她忽然眼珠一转，上下打量赵姒荣华二人一眼，调侃道：“对了，师祖，如果你以后跟师尊在一起了，岂不是也要跟着师尊喊太师祖舅舅。哎呀，到时，我到底是该喊师尊师祖奶奶呢，还是该喊师祖师娘？”
“噗——”赵姒被她逗得笑出了声来。
的确，跟舅舅一比，师徒实在算不得什么阻碍。想到这里，她忽然转向荣华，满脸期待：“玉玺我拿到了。你先娶我，还是我先称帝？”
“你先称帝吧，让洛停云先缓缓。我怕太刺激了，他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嗯，也好！”拥有了前世云音的记忆，没有人比赵姒更明白洛停云一旦疯起来有多可怕，她并没有因此失望，反而觉得荣华这样安排很是妥当。
“说到称帝，我不在的这八年清玄安分吗？”
听赵姒提到清玄，荣华一脸唏嘘：“清玄对你的感情比你想象中要深得多，你不在的日子他过得比我还浑浑噩噩，哪有什么心情复国？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最坚定地相信着你能活着回来的人。”
赵姒点了点头，并不觉得意外：“应该是因为全知之书的预言吧。”
第118章 118靠你了 我们两个本来就是一对，……
清玄对预言深信不疑。预言还没有应验, 肯定不信她这个预言中的女主会死。唯一不确定的，不过是她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