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第四四章——重生之日（8）

    安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化为废墟的城市，表情平静得出奇。
    一个人经历过极致的痛苦、绝望、悲伤、无助后，剩下的只有麻木。
    此时此刻，深红之主的意识仍然笼罩着整座城市，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过多关注这里的战斗，只是默默注视着一切。
    祭坛顶端，先祖之灵明灭不定，竭力抵抗着深红之主的意志。
    安吉盯着祭坛上的先祖之灵，良久，突然抬脚向前走去，脚镣拖曳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抱歉，让他逃了。不过你放心，我会继续追杀他的。”迷彩服怪人迎面走来，语气低沉，“今后你尽量不要和穿越者接触，他们都很危险。”
    安吉停下脚步，缓缓转头，看向迷彩服怪人，发现此时他虽然衣衫破烂，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但似乎并未受伤。
    “你不必追了。”安吉微微摇头，面色平静，“我想知道他口中的‘主’究竟是谁？还有‘深红之主’又是谁？”
    周围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空气仿佛凝滞。
    “那种存在已经完全超出了人类的认知。”半晌，迷彩服怪人缓缓开口，“人类的大脑无法理解祂们的存在，人的的眼睛无法分辨祂们的样子，人类的耳朵无法听清祂们的声音，人类的语言无法叫出祂们的名字。人类虽然知道祂存在，但并不理解祂本身究竟是什么；人类虽然能在祂面前睁开双眼，但仅仅能看到一团不可名状的物体；祂的形态，祂的声音，祂的存在本身，都远远超出了人类的认知范畴，试图追寻祂的人类，必将走向疯狂和毁灭。凡人直面他们，好比蝼蚁对抗天威。任凭你如何挣扎，对方都未必有兴趣看你一眼……。”
    “明白了。”安吉微微点头，之后再次向着星辰广场走去。
    “喂喂，你想干什么？”迷彩服怪人赶忙追上。
    他隐隐感觉不对，明明被人害的家破人亡，可少女对仇人的反应似乎太过平淡，反倒把注意力放在了某些不可窥探的存在身上。
    “我觉得报仇直接找幕后黑手比较好，完全没必要抓着一些杂鱼不放，倒是你……。”少女语气平淡，但说出的话却让迷彩服怪人愣在当场，“你废了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杀一个奴仆，为什么不去找他的主人呢？”
    见对方迟迟没有回答，安吉继续向前走去，朱唇轻启间，又问出了一个直指本心的问题，语气平静得可怕：“你在害怕，对不对？”
    迷彩服怪人僵在原地，眉头越皱越紧，第一次开始直视自己的本心。
    安吉盯着祭坛上的先祖之灵，一步步向星辰广场走去。
    来到广场边缘，她的双脚踏在炽热的岩浆上，却毫发无损。她踩着岩浆，穿过星辰广场，登上破损的祭坛，看着不远处明灭不定的先祖之灵。
    她看到了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在先祖之灵中努力挣扎，仿佛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那些人脸有的熟悉，有的陌生，但安吉明白，这些人都属于格里芬家族。
    “凯莱，麦德林，梅根，格林，麦克唐纳，帕尔默，海因兹，克里斯……。”安吉口中默念着一个个名字，仿佛要将他们铭刻在记忆中。
    “喂喂！你在干什么！”广场一头，迷彩服怪人飞快跑来，对安吉大吼道，“小姑娘，人类无法承受这种力量，你会死的！”
    祭坛上，安吉仿佛没听到一般，仍在不停念叨着一个个名字。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外婆曾经说过的话。
    “格兰德霍尔没有普通的女孩。格兰德霍尔只有活着的女孩，和死去的女孩……。”
    “获取力量的方式不止一种，我刚才说过，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奇迹，你也一样。”迷彩服怪人强忍着脚底灼烧的感觉，一边飞快向祭坛靠近，一边大声吼道。
    “格里芬家族不相信奇迹，只相信自己手里的剑！”安吉霍然转身，眸中腾起熊熊烈焰，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我会和真正的敌人战斗，斩下他们的头颅，或者像战士一样死去！”
    说罢，她缓缓转身，毅然决然地冲向先祖之灵，身形瞬间红光包裹。
    下一刻，滔天烈焰升腾而起，将天际映照的一片血红。
    深红历531年12月24日正午，永夜降临深红堡，这一天，太阳不再升起。
    ……
    “玛德，这小姑娘莽的让人头皮发麻！”
    滔天烈焰向四周席卷，迷彩服怪人被掀飞出数百米，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咬了咬牙，他将手探入怀中，摸出一根香肠。
    “不对不对！”迷彩服怪人将香肠塞了回去，再次摸索一番，很快找到一个透明的玻璃瓶。
    那瓶子大约鸡蛋大小，其上铭刻着些许复杂繁复的符文，瓶中有一团半透明的粘稠液体，不时地微微蠕动，好像有生命一般。
    拔出匕首，迷彩服怪人在瓶身上用力一划，将上方的符文尽数破坏，然后旋转瓶塞，将其打开。
    一条触手从瓶中探出，在空气中舒展着身子，下一刻，一只半透明的奇怪鱿鱼从瓶中爬出，趴在迷彩服怪人的掌心，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脑子有问题的年轻人啊，你终于打算跟我合作了？”鱿鱼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地说，“那快点开始吧。”
    “你不是一只吹嘘自己很牛比吗？深红之主你干的过吗？”迷彩服怪人并未接鱿鱼的话茬，而是急切地问道。
    “哦，你说小红啊，我本体来那肯定是能干过的。”鱿鱼瘫在地上，懒洋洋地说道。
    “我是说现在这种情况，你看那里。”迷彩服怪人指着祭坛方向，“能救下那个小姑娘吗？”
    “哪还有小姑娘啊，都化了好不好？”鱿鱼叹息一声。
    “卧槽！还能不能抢救一下啊？你那么牛比应该有办法吧？”迷彩服怪人大惊失色。
    “唉，我试试吧。”鱿鱼舒展着身子，缓缓漂浮到空中，“那个，我的建议你再考虑下，到时候别说是那帮信徒，我直接带着你去干他们老大。”
    “行行行我考虑一下！你赶紧救人！”迷彩服怪人催促道。
    “那就这么定了。”鱿鱼在空中一个鱼跃，一头钻进虚空，一圈圈涟漪向四周扩散，逐渐消失无踪。
    这只鱿鱼极为奇特，整片空间对它来说就好像立体的海面，它随时随地都能隐藏在海面之下。
    下一刻，祭坛上方的空间荡漾起些许涟漪，一只鱿鱼从中钻出，一头扎进先祖之灵中。
    “嘿嘿，小红我们又见面了。”虚空中仿佛传来一声轻笑，还有一声愤怒的低吼。
    下一刻，深红之主的意志竟然开始逐渐消散，明灭不定的先祖之灵也渐渐趋于稳定。
    红光逐渐退去，一团鲜红的液体悬浮在空中，液体中心，有一只半透明的鱿鱼在欢快地游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团液体缓缓变形，逐渐凝聚成一个女孩的模样。
    赤发红瞳，身形瘦小，一马平川，正是安吉本尊。
    天空逐渐被黑暗笼罩，鹅毛大雪纷扬而落，广场被烈焰灼烧成一片熔岩海。远处，城中的大火仍未熄灭，不时有房屋在烈焰中倒塌。街道上，平民、士兵、巨狼还有怪物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几具是完整的。
    安吉自祭坛上走下，穿梭在末日一般的景象中，如同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幽灵。
    在城中徘徊良久，安吉在深红堡的大门前驻足，抬首望天。
    空中，雪花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烁着点点红光，落在安吉脸上，化作点点水珠，璀璨晶莹。
    “好饿。”安吉突然开口，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我想吃火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