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屋内声响渐大，程言涨红了脸，这群人就是禽兽。
    剩下的男人目不转睛盯着房间，脸上浮现猥琐的笑容，走到程言身后站定双手抱胸调侃：“要是不行，我来帮帮忙，我不介意和你玩一个女人。”
    房间传出一道冷沉的声线。
    “滚。”
    男人眯起眼睛，笑骂句：“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别生气，还有点时间，好好享受，看不出来你还挺急色。”
    程言低头气得咬牙切齿，手臂挪动试图挣脱，视线中出现一双熟悉的鞋，抬手见卫良握住刚才打晕他还剩下一点药剂的针管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不禁屏住呼吸。
    程言和虞泽宇对视一眼，彼此皆有默契抓紧椅扶手，就等卫良偷袭一起制伏男人。
    此时隔道门的另一边却是另外一番场景，夏慧敏鼓着嘴使劲砸东西不时发出几声惨叫，一旁的摩卡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漆黑的眼眸含笑注视这一幕。
    门外传来啪的一声，夏慧敏止住手惊恐地睁大眼睛，身体下意识冲到门口打开门，砰一声，摩卡眼疾手快拽住夏慧敏向右拉让她险险避开子弹。
    夏慧敏吓得脸色苍白缩在摩卡怀中大口喘息，摩卡轻拍夏慧敏后背安抚她，冰冷的视线扫向门口对上卫良叁人各色的眼神。
    程言咧开嘴摸摸脑袋，冲夏慧敏说：“所以，这是反间计还是美人计。”
    夏慧敏小脸一红，虞泽宇震惊程言在这种情况还能开玩笑，不过此时真正松口气，好歹这个人不是敌人。
    卫良发现屋内不是陈瑶，面色变得凝重。
    “老师呢。”
    卫良的声音夹杂着颤抖，夏慧敏闻言有些不敢直视卫良的眼睛。
    卫良双眼发红转身就走想去救陈瑶，摩卡出言阻止：“这山等沉从之一来就会爆炸，二少将军爱她，不会伤害她的。”
    夏慧敏抓住摩卡的手，颤声道：“手机给我，快。”
    摩卡皱眉看向夏慧敏，沉思片刻回答：“我带你们去拿。”
    …………
    漆黑的天空划过一道道流光，十六架私人直升飞机全速赶往金鼎山。
    “沉从之，想要小野猫就过来，我在这等你。”
    沉从之捏住手机的手背筋络爆起，带着疑惑反复观看这段录像，试图找到初次见这段视频的违和感，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端木修收到手机传来的消息，斟酌着说：“沉少，金鼎山叁年前发生过一场爆炸，烧了不少山林，而包下整座山的人显示已经死了。”
    闻言沉从之皱着眉沉思半晌，吩咐:“飞慢点，让有自动驾驶功能的两架在前面开路，还有，你看看这段视频觉不觉很怪。”
    沉从之将手机递给端木修，端木修接过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抬头朝沉从之摇了头，没觉得有什么怪的。
    沉从之收回目光手指习惯性摸到婚戒上摩挲着她，闭上眼脑中闪过很多陈瑶的画面，不断放大切换，脑中有条线逐渐清晰。
    兜中手机不断响动，沉从之抿了下唇抓住手机发现是夏慧敏的来电桃花眼瞠大，滑动屏幕，扬声器传出夏慧敏有些慌乱的嗓音。
    “沉从之，你别过来，瑶瑶已经被带走了，在民宿门口的不是她。”
    沉从之轻扯了嘴角，轻描淡写回了一句。
    “我猜到了，金鼎山埋了炸药吧。”
    扬声器传来夏慧敏诧异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的，快走，别过来。”
    一声冷哼从沉从之嘴里传出，目光阴冷了不少却也透着坚定。
    “我离金鼎山顶多十来分钟，你赶紧逃。”
    说完这句话沉从之挂断电话，将心里的情绪压住直起身走到驾驶室中凝视前方，冷声吩咐：“开快点。”
    端木修看了一眼沉从之，立于一旁保持沉默，离金鼎山越来越近，抬眼望着暗夜的天空，云层闪现几道白光，隐约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
    缓缓下沉的电梯中，陈瑶转头试图从尹元的表情看出什么，可尹元踏入电梯恢复了冰冷一言不发，不知怎的陈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理不清是什么，只觉不安萦绕在心中挥之不去。
    电梯再度打开时，陈瑶感到尹元抓住手腕的手掌骤然收紧，被他拽着离开电梯。
    眼前是山洞，不远处立了一架直升飞机，尹元带陈瑶走到机前垂眸看她，不咸不淡吩咐：“小野猫，上去。”
    陈瑶抬眸对上尹元冰冷的视线，半晌后老实顺着梯子走上去，扫一眼发现只有一名驾驶员，随意找块位置坐下系上安全带。
    随着尹元走入舱门缓缓关上遮住外界的光，没人说话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只有几声喘息。
    机上没有开灯黑暗诱发了更多的恐惧，陈瑶察觉飞机低速飞行，随后停在山洞的出口，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松开安全带跑向舱门当触摸到那片冰冷的那一刻，耳后响起饱含危险的嗓音。
    “沉从之魅力挺大，有个女人愿意整容成你当沉夫人，我就成全她，让她和沉从之死在一起。”
    陈瑶顿觉身子一凉下意识哆嗦，深深吸口气安慰自己，从之肯定不会上当，他肯定会发现不对劲，可就算这样想泪水还是止不住从眼眶滚落。
    尹元慢悠悠走到陈瑶身边，弯下腰抬手触及陈瑶脸颊摸到一股湿意，轻佻的眼睛变得凌厉起来，吩咐打开灯捏着陈瑶下颚迫使她抬头，看着陈瑶这般死寂的模样，发出一声冷笑。
    “你就那么喜欢沉从之。”
    陈瑶的眼眶聚满了泪水，哭得嘴唇都抖动了起来。
    尹元眼神越来越冰冷，可面对陈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下意识松手转而搂住陈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眼前的人儿顺势靠在怀中显得柔顺。
    陈瑶的手悄然摸到尹元手臂抽出他随身带的匕首抵住脖颈向后退，退到最后后背贴住舱门看着尹元满脸嘲讽，哑着嗓子轻轻吐出：“我从来都不怕死，明白吗？”
    尹元扫一眼距离确信能在陈瑶动手时阻止她下狠手，挑起眉头似笑非笑手指指指右侧示意陈瑶看。
    陈瑶余光飞速扫一眼，那边堆了医疗用具，见尹元信心满满越过他看了一眼驾驶员，看来尹元习惯没变，身边总有一名医疗人员。
    陈瑶紧紧抓着匕首和尹元无声的对峙，尹元这么有信心，他到底还有什么计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伴随“轰”  的一声坐在驾驶座的男人熟练操作直升机驶离山洞。
    陈瑶僵硬回头眼前的场景将她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彻底打破，金鼎山山体爆炸碎片向四周坠落，烈火冲天而起吞噬着一切。
    陈瑶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那一刻只觉胸腔中的心脏不再跳动了，整个人一下子彻底被抽干了力气，跌跪在地上浑身冰凉，她想哭可偏偏流不出眼泪。
    尹元走到陈瑶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她，看着陈瑶毫无血色的脸颊，那种绝望的气息缠绕她全身，只觉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眼睛越发猩红冰冷。
    陈瑶抬起泛红的眼眸直视尹元，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嘲讽：“满意了。”
    尹元冷冷看着那双夹杂着恨意的眼睛，渐渐攥起置于身后的双手，无数次想过看见沉从之死是何当畅快，可看着这张脸，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明明沉从之才是后来的人，为什么你会爱上他。
    尹元弯下腰扯住陈瑶秀发见她皱眉痛苦的神色，挑起眉笑笑，语气很冷。
    “当然。”
    陈瑶闻言下意识捏紧了匕首，咬牙忍住眼泪，不让尹元看到脆弱的一面，尹元察觉笑得更开心。
    漆黑的夜里一架直升机自下空径直冲上高空，驾驶室的男人发现雷达显示有机体接近出言提醒：“二少将军。”
    男人话被骤然颠簸的直升机打断，驾驶室的灯开始忽明忽暗，警报声不断响起。
    机内嗡嗡作响，尹元和男人的声音交织，陈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失重感袭来，察觉直升机正在下落。
    旋转的直升机内陈瑶吃力地抓住身侧的座椅把手，望向窗外发现两侧的机翼被撞断了，眼前的场景转换看到了山林，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缓缓闭上了眼睛平静接受接下来的结局。
    “不！”
    随着沉从之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陈瑶所在的直升机直直坠落，落在一处冲出一道炽热的火光。
    火光染红了沉从之的眼睛，一时间似乎周围所有声音都归于平静，沉从之只听到了有东西碎裂的声音，他全身的肌肉都在剧烈颤抖。
    这一瞬间所有光明悄然远去只余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将沉从之包裹住一点点下沉，没入深渊。
    良久之后沉从之重重跌在地上，那双桃花眼变得死气沉沉彻底失去了所有情绪，整个人失了魂魄般呆呆坐着。
    端木修只能别过脸，沉少吩咐在高空狙击那个女人，尹元的手下见计划没成功趁直升机还没撤离引爆了炸药。
    自己一行人在一侧低空飞行，锁定少夫人的定位后偷袭尹元所在的直升机，却没想到撞断了机翼，只怕。
    …………
    腰间传来一阵剧痛将陈瑶惊醒，手下意识捂住侧腰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耳边是粗重的喘息声。
    陈瑶转过脸凭借初晨微弱的光线，看清楚所在的位置，发现身在一处悬崖峭壁之上。
    压下杂乱的思绪，陈瑶依稀回忆起失去意识之前的画面，尹元穿上降落伞被他拉住一起跳了直升机，落在悬崖的时候是尹元死死护住自己当了肉垫。
    陈瑶颤着手去探尹元的气息发现他没有死大口喘着气，眼中不知不觉流下了泪水，心里闷闷的，她理不清是什么情绪，也许是劫后余生喜极而泣。
    耳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眼泪是为我流的？”
    陈瑶趴在地上遮住了微光，她看不清尹元的脸色，只是听出他的嗓音异常虚弱，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断气。
    陈瑶抿着嘴沉默不语，尹元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满是鲜血的手掌摸到陈瑶脸颊替她抹去眼泪，察觉陈瑶浑身都在发抖，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
    “小野猫，我快撑不住了，上辈子，这辈子，我和你都错过了，那么下辈子，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陈瑶下意识摇头，黑暗中大颗的泪水打在尹元苍白的脸颊，尹元抬起手按在陈瑶头顶不顾疼痛带她靠向自己胸口，皱着眉喘了口粗气，语气有些哀求。
    “连骗我都不愿意。”
    陈瑶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几秒后掀起眼皮目光变得坚定，吸口气哽咽道：“我和沉从之约好了下辈子要在一起。”
    陈瑶话音刚落，尹元便追问了一句。
    “下下辈子呢？”
    闻言陈瑶陷入了沉默，她并不知道尹元空出的手正握着匕首，抵在她的脖颈上空。
    山的另一头，直升机残骸处，沉从之跪在地上手掌不停刨着残骸，尖锐的残骸划破了沉从之的手掌，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沉从之吩咐任何人都不许挖，陈瑶怕疼，他怕那些人弄疼陈瑶。
    沉从之昂贵的西服布满沙土灰烬，手臂鲜血淋漓还在不断往外渗出鲜血，整个人狼狈极了。
    端木修站在沉从之身后酸了鼻子，他想劝沉从之别挖了，大火整整烧了四个多小时，什么都烧没了，挖到最后能挖到的只有白骨，何必亲眼直面残酷的真相。
    冲天的火光引来了不少记者，他们赶到发现趴在废墟发疯般刨坑的身影是沉从之后，调来了无人机开始直播。
    直播间陆续进了不少人，刷了很多弹幕，从刚开始的各种评论，到看到沉从之徒手不停刨了两个小时，变成了一种声音。
    对于灰姑娘嫁入豪门，嫉妒者有，不屑者有，阴谋论者有，现在面对这一幕更多的是感动，感叹红颜薄命，情深，不寿。
    端木修咬牙毅然走上前拽住沉从之的手，厉声劝道：“沉少，你清醒点吧，少夫人也不会希望你这么折磨自己。”
    沉从之身躯剧烈颤抖，山风很冷可抵不过来自心底的寒冷，这场美梦终究有醒的一刻。
    沉从之垂下头空洞无神的眼睛渐渐溢出眼泪顺着眼眶滚落下来，弓着身子满是鲜血的手掌捂住脸颊，哽咽声从喉咙里不断发出。
    四周隐约变得更安静那凄厉的哭声愈发清晰，在场不少人都红了眼眶，直播间疯狂的弹幕也停了。
    一名男人冲到沉从之身后，高声喊：“沉少，少夫人的信号刚刚闪了下。”
    男人话一落，沉从之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男人一眼，见他眼神笃定眼底的光再次升起，踉跄地爬起来向不远处的直升机跑。
    端木修抹把把脸颊彻底打湿的眼泪，冲男人咬牙切齿道：“你小子不会早点说。”
    男人缩了脖子，低着头声音有些没底气。
    “之前一直没信号啊。”
    端木修给了个眼刀跟上沉从之的脚步跳上直升机，在众人的注视中直升机向刚刚定位显示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