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顾玉磬这么一说,旁边守着的宫娥俱都吓了一跳,皇后她竟然这么和圣人说话,这,这怎么可以?然而这位年轻的帝王,听到这个,原本清冷威严的眸中却是带了笑意,他先是抬手,命底下人全都退下去,之后才哄着顾玉磬道:“我怎么惹你了?”
顾玉磬却是真有些恼了的:“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我,我怕是已经成了妲己褒姒之流,外面肯定骂死我了。”
萧湛初安抚她道:“胡说,谁敢骂你?”
顾玉磬才不信呢,想想定得有人骂,便凑过去道:“真得没人骂我吗?我还盼着当个祸国妖姬,想听听大家都怎么骂我呢。”
她这么说,倒是把萧湛初逗笑了,他干脆将她抱过来,抚着她的发:“你倒是盼着人家骂你?”
顾玉磬便再次哼哼了两声:“反正这种事,你以后不能瞒着我,若是再瞒着,我只说你是嫌弃我眼盲,不能为你分忧,你说你这样,岂不是等于把我当猪养着?”
萧湛初听闻,笑意收敛,默了片刻,颔首:“好,我以后不瞒着你了。”
顾玉磬被他抱在怀中,随意地玩着他衣服上的佩饰,纳闷地说:“好好的,你怎么出了这样一道自陈,这样一来,你岂不是三年内都没有妃嫔伺候了吗?”
萧湛初握住她的手指,那手指白生生的,他忍不住搓了搓,淡声反问:“你倒是盼着我有别的妃嫔伺候?”
顾玉磬抿唇笑,笑得有些贼:“当然不喜欢了,我就是觉得——”
她其实心花怒放,可作为皇后,觉得自己应该贤惠些,大度些,庄重些,可是
管她呢,她就是高兴行了吧!
她开心地揽着他的颈子:“你三年不纳妃子,那以后呢?”
萧湛初低首,亲她脸颊:“我今日能承诺的,就是最近三年不纳妃,三年后的承诺,等我三年后再给你。”
如今的他,才刚刚继承大统,也不过是只能找一个借口推脱罢了,但是三年后,他希望大昭海清河晏,希望自己圣令之下无人敢质疑,希望文武百官各司其职再无人觊觎后宫。
到时候,他说只要皇后一个,不要任何妃嫔,也无人敢说半句闲话。
没孩子又怎么样,大不了过继,眼盲又怎么样,谁说皇后不可以患眼疾?
顾玉磬听这话,已经是极满足了。
她想起上辈子的那关内侯家的女儿,她想,三年内,她若出现,自己必让她铩羽而归。
上辈子,她之所以退,一退再退,是因为没底气,这辈子,有人宠着,凭什么不敢呢?争风吃醋,谁还不会呢?
不过,顾玉磬如今想着的,却是另一桩。
她酝酿了一会情绪,便道:“对了,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萧湛初看她本来满脸甜蜜,突然间便皱着小眉头,一时也有些疑惑:“做什么梦?”
顾玉磬想了一会,才道:“我梦到苏南酷寒,百姓冻死街头,流民成群,暴民四起。”
萧湛初蹙眉,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额:“怎么会做这种梦?”
他以为,她若是做噩梦,应该是少了什么糕点,或者是整治后宫没顺心,谁想到她一个梦竟然跑到了千里之外的苏南呢。
第 82 章
顾玉磬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敷衍, 她便认真地道:“我真得做了这样一个梦,我梦到天将异象,苏南竟发生雪灾, 房屋坍塌,朝廷救济远水不解近渴,许多人冻死在街头, 他们的尸体僵硬结冰,又被野狗分食。”
这些,是她以前偷偷听他和人说话时提及的,如今为了增加可信度, 便也有样学样说出来。
萧湛初神色微变,墨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本来她做一个梦,他是不信的,只是她生在燕京城,长在富贵乡,哪里见过人冻死是什么样的, 还有什么野狗分食。
他心里突升起了诡异之感, 不过还是不动声色地道:“这又是哪个话本里的, 竟然让你看了学来?”
然而顾玉磬一听这个, 只觉得委屈, 她发现自己想办个事好难,之前几次和哥哥提及, 然而哥哥是不信的, 如今和萧湛初提, 萧湛初显然也不信,然而怪谁呢?
怪自己平时就不是那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活该大家都不信她。
她想了想, 无奈地说:“我没看过话本,但确实做了这样一个梦,而且,这个梦,我做了好久了,一直重复,以前我不当回事,如今我成了皇后,总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警示,也许上天要我爱戴黎民百姓,早些做下准备,也能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她说起这些,便想起那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她只是后宅一小小妇人,并不懂那些为国为民的大道理,也不关心,但是如今成了皇后,再想想这些事,竟觉得沉重,更不忍心看许多人如上辈子那样冻死街头啊!
萧湛初低首看过去,只觉得自己的皇后那茫然的眸子中竟慢慢渗出湿润来,那丝湿润让原本没有定点的眸子变得灵动而哀伤。
他便帮她拭去泪,低声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上心,并不会当玩笑看待。”
顾玉磬这才稍松了口气:“可别只是随口哄我,过两日,我可是要问你的。”
萧湛初哑然失笑:“知道了。”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自然是上床就寝,之前的时候,萧湛初总想着应该节制,怕对她身体不好,但如今当了天子,他也希望她能尽快生下属于两个人的子嗣,过继一说,虽也可以,但终究是万不得已之策。
再说,想想他和顾玉磬的孩子,他心里还是颇为期待的。
当下自然是颠龙倒凤,着实卖力,甚至临到关键时候,用了锦枕来垫在她腰下,据说这样可以让她承接更多雨露,也就更容易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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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湛初对于顾玉磬所说梦境,并不敢轻忽,他总觉得她说起这些事情的语气,眼神忧伤,并不像是单纯的梦,于是便招来了顾三,他知道顾三往日和顾玉磬要好,想着或许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谁知道顾三一听苏南暴动一事,惊然:“她竟还记得!”
萧湛初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她之前便提过。”
于是顾三就说起之前的一些事,并提了顾玉磬是如何反复提醒自己大哥的:“被她整天说的,我也觉得苏南怕是要出事了。”
当着皇帝的面,顾三没好意思说暴动,用词稍微委婉了一些。
萧湛初颔首,待到顾□□下后,当即召见了钦天监和户部侍郎,问及苏南一带气候,命人翻阅了历年来苏南气候,发现过去百年中,竟有两次酷寒气候,风雪交加,有百姓冻死街头。
萧湛初看到这个,想起顾玉磬眸中流露出的忧伤,竟产生一个荒谬念头,也许这是真的。
于是下令钦天监和户部官员,火速派人前往苏南,考察苏南一带气候,两处官员,虽听得茫然,但自然也照办了,并不敢懈怠。
当日萧湛初处理完政事,回去后,便将这件事说给了顾玉磬,顾玉磬自然大喜,开心地搂着萧湛初颈子道:“还是夫君信我!”
萧湛初挽着她的手,陪着她用膳,又随口问道:“你往日还做过一些别的什么梦?”
他问得随意,顾玉磬却想得认真,掰着手指头道:“自从当了皇后,我日日忧国忧民,可是做过不少梦,比如某年冬日北羌进犯大昭边境,比如江阴一代发现银矿,比如并州蝗灾……”
萧湛初听得挑眉:“怎么处处都是灾患?”
难道他家皇后对他治下的大昭天下竟如此不看好?
顾玉磬在宫娥服侍下,用了一口豆腐羹:“梦嘛,谁知道呢,下会我给你做梦一个好事。”
其实当然有些好事,不过那些提前说出来也没意思了,就把坏事拿出来,只盼着逢凶化吉吧。
萧湛初听闻,也就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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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是年关了,好事却是一桩一桩地来,洛红莘总算怀上了,她很高兴,特意进宫来和顾玉磬提及,顾玉磬自然为她高兴。
洛红莘便把自己的方子说给顾玉磬,说是她特意费了力气才寻到的,才吃了一个多月就怀上了,之前拿到,不敢给顾玉磬说,生怕不管用,如今怀上了,总算可以拿出来方子了。
顾玉磬其实对于这些奇怪方子并不太信,毕竟上辈子她不是也吃药,也没怀上吗?不过洛红莘一片好意,她还是受了。
先让人拿去太医院,验证了这方子确实是个滋补的好方子,并无问题,便也让人煎药,好歹吃一吃,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至于另一桩好事则是霍如燕,总算说定了人家,是现任的礼部侍郎远靖伯之子,这位远靖伯的儿子其实比霍如燕大差不多十岁,之前娶妻过,霍如燕过去是给人家当填房的。
顾玉磬听了,心里老大不乐意,觉得这门婚事不好,可霍如燕自己倒是喜欢:“我见过两次,倒是体贴得很,虽说是当填房,但前头也没儿女,倒是干净,再说了,我怕什么,我有皇后表姐给我撑腰,当填房怎么了,谁敢欺负我?”
顾玉磬拉着她的手:“你是看中了他哪点好?到底年纪大一些了。”
霍如燕噗嗤一声笑了:“姐,我觉得年纪大一点挺好,疼我,包容我。”
顾玉磬想想也有道理,年纪大一点,自然会疼自己的小妻子了。
霍如燕看顾玉磬,暧昧地笑着道:“不过姐姐就别多想了,要知道,姐姐虽然找了小郎君,但人家对你那体贴,简直是当爹的!”
不说别的,只说这凤安宫内外,一路上那些摆设统统没了,殿内外院中,更是空荡荡的,一应摆设都是为了方便顾玉磬这眼盲之人行事,这自然都是那位帝王的体贴。
顾玉磬占了便宜又卖乖,当即道:“哪有!分明是我又当姐姐又当妈的伺候着他。”
霍如燕听了笑得差点被自己呛到:“你可真好意思说。”
顾玉磬却是理直气壮:“做人嘛,脸皮就是要厚一些。”
霍如燕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正说话间,就听到外面说圣人驾到,霍如燕顿时唬得不轻,忙就要起身准备告辞,不过眼看着新帝已经到了殿门前,走却是不能走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拜见了。
萧湛初看到霍如燕,倒是不意外,难得神情竟然是温和的,甚至问起霍如燕如今的婚事,霍如燕自己哪里好意思说呢,还是顾玉磬从旁提了。
萧湛初点头:“远靖伯之子,朕倒是有些印象,人品笃正厚重,可堪婚配,朕改日下一道圣旨,为你赐婚便是。”
霍如燕哪里想到这个,自是喜出望外,又有些惶恐,连忙上前谢恩了。
待到霍如燕走了,顾玉磬摸着坐下来:“你如今当了皇上,性子倒是比以前变了许多呢。”
萧湛初并没解释,他是想着,她往日要好的那几个,自是要多加厚待,人家才更愿意和她相处,要不然以后远了,便有高处不胜寒之感了。
不过如今,他心里记挂着另外一桩事:“我已经派人前往苏南查探,钦天监的意思,今年苏南气候怕是确实异常,看来要早做打算了。”
顾玉磬一听这话,险些直接站起来:“既如此,那就赶快吧!”
她操心了这么久的一件事,总算在萧湛初这里落在了实处!
第83章
苏南地处南方,本是四季如春之处 ,为渔民之乡,可以说大昭国四分之一的粳米都出产自苏南,若
是苏南出事,必然牵连甚广。
萧湛初既是心中有了成算,当即召来户部,打理此事, 从国库中批了银两棉花布匹,做成棉衣, 运往苏南,又命各州府炭火支援苏南。
此令一出, 朝中百姓所有反对,毕竟如今已是腊月,严冬已过,哪里需要如此大动干戈, 耗费银钱人力,更何况苏南本来就是暖乡,哪里见过酷寒 ?
只是朝臣的反对,萧湛初一概不理,依然我行我素,群臣上了奏本后,见萧湛初置之不理,不免觉得好笑, 私底下就在那里议论,说是圣人也不知道被什么人蒙蔽了, 竟然将棉衣炭火运往苏南。
有人就笑了∶“苏南 ?那里需要棉衣吗 ?”
于是大家都哈哈起来 ∶ “谁知道呢,这不是大热天盖棉被吗 ?滑天下之大稽!”
消息传出去, 就连太皇太后那里都知道了消息,找来了萧湛初问起∶“我如今年纪大了,只想颐养天年,但是如今外命妇和宗族子嗣都跑来我这里提起此事,我耳根不得清净,你好歹说说,这到底是为哪般?
其实对于这位皇祖母,昔日的萧湛初未必有多少亲近,他讨了圣人喜欢,也讨了太后喜欢,但是这些人,从未走到他心里去。
对于一个从这寂寞宫廷荒芜角落走出的孩子来说,曾经的太后和圣人,只是意味着皇子的身份,以及皇子可以得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