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重重
淡台园。一顶华贵的白色软轿在园子前的青石阶台下停住,迎着明媚的春光,轿中白衣清雅的玉面公子翩然着地。
“公子,清风明雨就在淡台园里养伤。”茶色恭谨地低了眉眼,禀告公子道。
“带路。”沉清臣敛袖,微微抬起了下颌,在晨光里晕出清俊隽雅的轮廓线。茶色踏上台阶,在暗朱的檀门轻扣几下。
一个大约十六七岁小厮模样的少年从门里探出头来,茶色低声对他道:“公子来了。”
那少年的面上闪过一丝惊诧,慌忙打开了檀门,侧身而垂眉,神色恭敬道:“公子请。”
沉清臣淡淡扫过他一眼,提步走了进去。煦阳映圃,芳径敛香,修竹依傍,仙云堕影,园子里一派春华漾灿。
那少年走在最前面为公子带路,行过青砖幽径,绕过假山绿池,在一处庭轩前止了步。
“公子,清风明雨在房里休息。”那少年躬身,谨言道。
“你下去吧。”茶色出声退却那少年,盈步走进庭院里。
雅轩房的房门虚掩着,茶色用手轻轻一推便开了,清风见到茶色面上一惊,:茶色姑娘,你怎么来了?”
茶色冲他微笑示意,侧身退到一边。
只见沉清臣白衣轻款地走了进来,清风一怔,接着单膝着地,清秀的面容上是掩不住的惊喜:“公子。”
沉清臣看着身上多处绑着白纱绷布的清风,眉间和润如初,温声言:“起来说话。”
清风望着淡雅如仙的公子,目含愧色地请罪:“清风明雨有负公子重望,请公子惩戒。”
沉清臣抬袖,声音里沉静如水:“此事我一定会另派人彻查的。起来吧。”
清风起身退后,沉清臣踱步至床边,略略俯身,为昏迷不醒的明雨把脉,稍刻沉思后,眉间凝重了起来:“清风,昨夜你们遇刺的那些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回公子,昨夜那是十个黑衣人,剑法招招毒辣无常,看起来不像一般的杀手,倒像经过某些组织刻意训练的死士。”清风的眼神幽远,回忆着黑夜里的厮杀与血色。
听完清风的话,沉清臣心下一阵忧思重重,愈发显得神情淡漠。
稍后,他吩咐茶色拿宣纸笔墨来。
楠木桌前,白衣少年修身玉立,敛袖执笔,俊秀飘逸的字体挥洒在素洁的宣纸之上。
完毕,沉清臣搁置笔端,凝声道:“清风,以此方抓药熬制,一日叁次给明雨服下方可。”
“谢公子,清风一定谨遵公子交代。”清风恭敬谢拜。
沉清臣淡淡颌首,转身拂袖而去。衣衫飘飘,白影洒脱,仍是初来之时的风静温恬。
出至淡台园的小径上,茶色偷偷抬眼看公子冷凝的神色,不由一惊:“公子,莫非明雨不是简单的重伤?”
沉清臣的步伐一顿,语气模糊:“是中了一种无比罕见的毒。
茶色听言,跟在他身后若有所思。
梨轩。
“小姐,老爷吩咐,有事和小姐相商。”小婢青昭低眉,向白衣女子禀告道。
“有事?那就回府吧。”那女子眼里闪过一丝迷惑,低首瞄了一眼自身上这无尘的白衣:“青昭,找件明艳的衣服来。”
“是,小姐。”青昭应道,拿出了一件粉桃颜色的雪纱锦衣。
青昭为女子换上那若春蝶舞花的粉衣,又将女子略显凌乱的青丝梳得整齐,用簪子绾起。
“青昭,上些脂粉吧。”女子眼色疲倦地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眉尖蹙起一缕幽思。
“是。”青昭低首,一贯服从命令的口吻,指间的胭脂是浓艳娟丽的颜色。
“昨夜一宿未眠,面色过差,怎能由有心之人落了口角。”女子抚了抚有些苍白的脸颊,眼角挤出一点点苦涩无奈的笑意。
一番梳妆打扮后,女子冷然起身。本就白皙精巧的小脸,现又薄敷胭脂色,愈发衬得容色清丽。
纱制的粉衣裹在婀娜玲珑的身姿上,却不显艳俗,恍若抹了一把胭脂色的重雪梨花,清艳冠绝。
“小姐,自是天生丽质,容姿出尘。”青昭打量着自家小姐,不由艳羡地赞叹。
“有多少人容光似锦,却是在苦笑着逢迎这个冰冷无情的人世。”女子清柔的眉目掠上一抹恍惚郁结的忧伤,宛如流水蔓延。
“小姐呢,以后肯定会遇到一个临世无双的公子,倾尽一生去爱小姐。”青昭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与向往。
“会有么?可是我配么?”女子隐去了淡淡的忧伤,凄厉的嘲讽如针一般扎在人心头上。
“小姐……”青昭不敢再做声,她知道小姐的心里有难以言说的悲伤绝望,触到了就要把别人与自己扎得鲜血淋漓。
她轻声劝慰:“小姐,我们回府吧。”
女子恍然一笑,是冷彻人心的寒意,霍地拂袖离去。
小屋里那女子褪下的白衣上,极不惹人注意的地方,分明被沾染了一小抹晕散开来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