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大半夜的,嬴秀正日常失眠,抱着手机刷微博,忽然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看看时间,午夜3点。嬴秀放下手机假装没听见,蒙头睡觉。
敲门声就是不断。
嬴秀的背上冒起了冷汗。
然后微信的提示音就响了。
拿起来看一眼,没等看清什么内容嬴秀就火速起身下床去开门。
…………
苏裕站在门口的灯光下,消瘦,疲惫,沾染风尘,而且,意志消沉。
两个人在门口对视了很久,嬴秀才放苏裕进来。
进门,关门,扔行李,苏裕看着熟悉的笑纹眼纹抬头纹,忽然就鼻子一酸,视线一糊,傻了吧唧地站在原地,眼泪忍着没掉,在眼眶里徘徊打转。
他居然还笑。
“我以为你再不会想见我了。”嬴秀心里的高兴无处表达,他笑着,说着,看着苏裕,忘了眨眼。
“对不起。”苏裕是哭着说的,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道歉,反正自己有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就是向他道一万个歉也不足矣。
嬴秀在听到道歉的时候就收起了笑容,直直看着苏裕。
时间仿佛有那么几秒钟的停顿,
嬴秀叹了口气,认命地靠近苏裕,并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将她的脑袋埋进怀里,压住自己的心口。
没有哭出声音,苏裕把整张脸都埋进了秀叔的怀里。
“没事了。”嬴秀抱住苏裕的脑袋,在她头顶上亲了一口,小声地安慰,然后再亲一口,接着叹了口气,两眼一瞬不眨地盯着地板。
他们的前世一定是有着苦大仇深的一对冤家。
赢秀想着,叹着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苏裕缓了好久才缓过来——如果不是秀叔的两只手已经从脖子以上滑到腰以下了苏裕可能还要再缓一会儿。
没有聊天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秀叔主动去厨房给苏裕下面,苏裕卸了行李,收拾几件衣服去洗澡。
半天没找着厕所在哪。
“主卧靠阳台那儿,走进去找,直接在门口望会被电视机挡住。”秀叔说着,探出头来看一眼苏裕有没有进对房间。
苏裕总算找着了厕所。
先淋浴再泡澡,洗完衣服吹头发,然后冲着镜子瞧自己肥了多少,完了再小心翼翼地给眼睛上药,来来去去花了快一个小时,面汤都要凉了。
嬴秀终于忍不住来敲门。
“你还好吗?”
“恩。”
“面要凉了,出来吃吧。”
“等等,马上,我在弄眼睛。”
于是嬴秀去把苏裕的行李收拾起来,然后抱了一床被单去书房铺床。
出来的时候苏裕已经穿着睡裙光着脚丫半湿着头发顶着两颗豆大的麦粒肿在一勺一勺地把面汤浇进面条里,并且完美避开了各种葱花姜丝鸡蛋黄。
“小葱蛋黄有营养。”嬴秀说着,坐到苏裕身边,拿起汤勺先给苏裕盛了被她挑出来的蛋黄,然后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面汤,拌着面条吃。
尽管蛋黄在碗里,苏裕还是一点都没有碰,并且把它周围的食物扫荡一空,还是剩下了那个蛋黄。
最后还是嬴秀把苏裕碗里的蛋黄给吃掉了。
真的好久没有尝过秀叔的手艺了,吃饱喝足,苏裕乐呵呵地摊在沙发上打嗝,秀叔则坐到她身边,拿着毛巾给她擦拭仍旧湿润的发尾。
“怎么想到来我这儿?”秀叔说。
“恩……”苏裕犹豫了一下,稍稍坐正,没有回头看秀叔,只是盯着自己膝盖说道:“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不该对你那么坏。”
“…………”
“…………”
“…………”
“我是不是回来的太突然了?”
“恩。”
“我错了……”
沉默了一小会儿,嬴秀往苏裕的身边凑了凑 ,去检查苏裕的病眼。
当秀叔一手轻柔地抚摸着苏裕的脑袋,另一只手轻轻地拨弄她的眉头,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看时,苏裕又热泪盈眶了。
“等等,给我点纸巾,它长太大硌着我眼睛了,所以眼泪就不受控制了……”
嬴秀已经眼疾手快找来一盒棉签给苏裕擦眼泪了。
“我,我自己来!”
“恩。”
苏裕一把夺过棉签,翻出眼药膏,跑去厕所摆弄眼睛去了。
秀叔跟到了厕所门口,倚着门框对她说:“今晚你睡这儿吧?”
“你要是不方便我一会儿去旁边的七天。”
“恩……是不方便,我要是晚上又睡不着了还要跑去旁边七天找你,太麻烦了。”
“你失眠了?”
“对呀,让你给气的。”
“是,怪我。你今晚睡哪儿?”
“跟你同床。”
“恩,那我还是去七天吧。”
“呵呵,我在旁边书房睡。”
“旁边的七天其实满房了。”
“怎么忽然想到要回来?”
“…………”
“…………”
“说出来你别笑话我。”
“你没少被我笑话了。”
“……我期末的片子没拍好,男朋友跟别人跑了,生病了又没人照顾…………”
“恩,为什么呢?”
“因为我工作太拗了沟通成问题,男朋友也受不了我太固执了,然后我还不想去医院看眼睛,其实我回来前自己在家想了好久,越想越觉得自己不适合干这一行,这些年的学白上了,这么一想,心里就慌的不行……”
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她其实真正想说的话。
“哼……”嬴秀叹了口气,心说这趟国裕裕没白出,至少知道她自己最大的毛病在哪儿了。
“回来了就好。”嬴秀走上前去,从后面揽住了苏裕的腰,下巴抵着她的头。
“…………”苏裕低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别想了,我爱你。”嬴秀亲了一口苏裕的脑袋,轻轻摇晃着身体。
苏裕闭上眼,靠在秀叔怀里,随着他的节奏摆动。不能否认的事实是,只要有秀叔在,她就会感觉很踏实。
心里一踏实,倦意就排山倒海地来,苏裕随着节奏摇着摇着,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麦粒肿都在昨晚睡觉的时候自己爆掉了,流了一眼脓血,相当唬人,清理掉以后再上点药,就等它自己消肿了。
秀叔不在,大概是去上班了,只留了一个字条和一冰箱丰盛的美食。
漫漫长假不能随便就让它过了。
苏裕吃饱喝足以后,上网查了查剧院和美术馆的位置,随意打扮一番,拎起包包拿好学生证,跑到剧院里看话剧去了。
看完话剧下(美术)馆子,苏裕玩得不亦乐乎。
晚上11点左右,苏裕回到了母校附近,她住了四年,有太多事情感情存在里面的小公寓。
苏裕翻出来公寓的钥匙,那钥匙孔都生锈了。
打开门,岁月的尘土味扑面而来。
家里很冷清,家具都没动,只是盖了一层布,布上全是尘。
自她离开以后有两年多了吧,即使是秀叔也难以这么长时间地腾出人力来收拾呀。难得秀叔费心把小公寓留下来了,楼上的皮卡丘早搬到他新公寓里去了,现在住着不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小学弟,下楼丢垃圾撞见苏裕,高兴地跟苏裕打招呼。
公寓里已经不剩什么了,日用品都丢了,私人物品也早打包带回家了,只留一些家具,闲置时间一长,散发着陌生的霉味。
晚上11点半,苏裕打车回到秀叔家。
她故意忽略了秀叔的十几条微信语音还有十几通电话。
回到秀叔家,看见秀叔冷着脸坐在沙发里看电影。凑过去,窝进他怀里,马上就得到了秀叔温暖的怀抱。
“怎么不接电话?”秀叔问,轻轻抚摸着苏裕的头发。
因为不想接。
苏裕当然不能说这话了,她扯开了话题。
“我欠了你多少钱?”
“什么?”
“那间小公寓,是不是该把它退掉了?”
“留着吧,我已经买下来了,这几年房价涨的慢,退了可惜。”
“买了多少钱?”
“多到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
“…………”
“还生气吗?”
“恩。”
“那您先气着,我去洗个澡~”说着苏裕从沙发上弹起来,收拾衣服进厕所。
苏裕洗完澡上完药,出来的时候看见秀叔在沙发上发呆。
苏裕凑过去,坐到秀叔旁边,问道:“电影讲了什么?”
秀叔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将苏裕拉进怀里,摸着着她的肩臂叹息。
“还生气吗?”苏裕问,她的脸被秀叔用下巴贴着,胡渣搔得她发痒。
“你知道我生你哪里的气吗?”
“气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作为回答,嬴秀用力咬了一口苏裕的肩膀,换来苏裕轻轻的哼笑。
跟苏裕待的久了,嬴秀变得患得患失了。
真的不明白苏裕是怎么想的,前一阵子还说什么都不愿意跟他在一起,过一阵子就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嬴秀想,自己大概是猜不透苏裕的心思了。
但是苏裕不这么认为,没心没肺的她觉得自己的心思最好猜了,反倒是秀叔,他现在在想什么?是在生气吗?还是在发愁?又在发愁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