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丹竹替他铺了床,沈如是思量着今夜天热,首辅大人指不定因为戚家的事情闹心,更觉烦闷,便让丹竹带着人去取些冰来。丹竹带人去了。
谁料,就这个空档,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门房想拦都没拦住,那人竟然十万火急一般,一口气闯到了正房门口。
门没关。
珠帘玲玲脆响地打晃。
那人不知怎地一步跨了进来,似是见着房中没人,还往屏风后的内室边走边喊了一嗓子。
“二哥,快去看看祖母吧!祖母道难受,方才昏过去了!”
这可把内室两人惊了一下。
沈如是站在二丫床上,章纪堂坐在了小榻边。
章纪堂转头看去的时候,那章纪培已经一脚迈过了屏风,目光在内室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沈如是身上。
沈如是只着素色中衣,见状连忙避到了架子后面。
而章纪堂本就不怎么样的脸色,哗啦一下拉了下来。
章纪培还没发觉,反而懵懵地问了一句。
“二哥,你怎么睡在榻上?”
章纪堂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紧抿的双唇吐出三个字。
“滚出去!”
这一声,将章纪培三魂七魄惊出了大半。
他急急忙忙往后退,险些撞到了窗下的花瓶。
章纪堂回头看了一眼沈如是。
女子躲在衣架子后面,只能看到双手交握抱在胸前,衣摆因为慌乱的走动而晃动。
章纪堂心下跟着紧了一紧,同她轻声道了一句“没事了”,拿起衣裳两步出了内室。
章纪培方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莫名就想冲进去。
而且当他看到他这二哥同二嫂竟然不睡在一处的时候,脑子抽筋一般地好奇问了一句。
这个时间,章纪堂的脚步声从房里走了出来。
章纪培站在廊下,光听脚步声就有些怕。
待到章纪堂出来,他没等章纪堂先开口,自己先道,“二哥莫生气,弟弟我实在太着急了,祖母她老人家病得昏过去了!”
章纪堂站在台阶上,负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章纪培被他看得眼神瑟缩。
“真... ...真的... ...”
“那就是你闯我正房的借口?”
这句沉得厉害,章纪培甚至没在自己老爹面前听过这样的话,当下险些跪下请罪。
好在堪堪站住了。
章纪堂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目光警告地在他脸上扫过。
“老太太病了,便去请大夫,寻我作甚?”
这话说的章纪培一愣。
“可是没有二哥的吩咐,请不来太医吧?”
话音落地,章纪堂冷笑了一声。
“太医?太医是什么人都能请的?谁让你请的太医?”
自然是老太太自己的吩咐。
就算回到禹州,好歹也是在京城看过太医的了。
谁想到章纪堂根本不肯请太医,连自己过去看一眼都不肯。
只是道,“老太太病了,就好生歇着,你在旁也好生伺候,让管事请个大夫,不必来回我了。”
这话说完,转身撩了帘子回去了。
珠帘落下,哗啦啦作响。
老太太还想借着装病缓和一下关系,哪知道人家根本不上钩。
可章纪培一句都不敢多说,胆战心惊地回了青荷小筑。
... ...
青荷小筑如何装病又闹腾,章纪堂理都不想理会。
他回到内室,见沈如是见人的衣裳又都穿了回去,还上前问他,“夫君,没出什么事吧。”
他说没有,见她脸色在烛光下并不似之前一样舒缓,心下更气青荷小筑那三人。
到底是他的亲戚,令她为难了。
他正想着怎么安慰她一下,却见她走到了小榻旁边。
女子抱了他的薄被和枕头,转身叫了他,“夫君,还是睡回到床上来吧。”
章纪堂皱眉,“不用换。”
她却摇了摇头,“方才,纪培约莫都看见了吧。一次或许还说得清,若是再被发现了什么,只怕要说不清了。”
按照演戏全套的原则,夫妻俩是要睡在一起的。
以前两人都不太自在,眼下就算不自在,身边有这么多不确定的因素在,也要把戏往全乎里面演去。
她说得认真,章纪堂定定看了她几眼,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待到丹竹取了冰回来,见小榻上被褥没了,章首辅坐到了床边,她们家姑娘正在一旁熏驱蚊的香草。
丹竹愣了愣。
发生了什么?这是要睡一起了?
丹竹傻愣着瞧了两眼,瞧得章纪堂清咳了一声,沈如是连忙将她撵了出去,顺带着也跟她出了门去。
“姑娘,首辅要求的?”丹竹指了指里面。
“不是,我要求的。”
“啊?!”
沈如是同她说了方才的事情,气得丹竹想骂人。
“禹州那三个,脑子进水了?!”
沈如是连忙让她小声点。
丹竹撅嘴,“姑娘当真愿意吗?”
沈如是忽然笑了。
“那有什么不愿意,又不是真事?演戏而已,要全情投入。”
言罢,径自回了内室。
她说是演戏,但睡得时候,旁边突然多了个人,也是抱着皮枕半晌才睡着。
章纪堂只会比她睡得更慢,但慢慢听到了她绵长的呼吸,也入了睡。
两人都睡得颇有些不自在。
连个翻身也是没有的。
章首辅不翻身是担心吵着沈如是,沈如是不翻身完全是睡得僵硬。
总之半夜,章纪堂口渴醒来,沈如是也一下醒了过来。
芒朝夫妻睡觉,都是妻子睡外面,丈夫睡在里面。
外面的人伺候里面的人。
沈如是和章纪堂这对假夫妻也不例外。
沈如是不必章纪堂开口就倒了水递过来。
男人见她这般懂自己,还有些意外,意外之后,又在这闷热的夏日里,心下凉丝丝地舒适。
他把水喝了,却仍是觉得热。
尤其睡在里面,总是要热一些的。
他思量着,不如同沈如是换过来。
一来,他出了一身汗,沈如是却发丝都没有汗意,看来是不怕热,二来,他也不想每每起身,都让她伺候自己。
可他还没开口,她不知从那捞来一个大蒲扇在手里。
“我给夫君打扇吧。”
章纪堂真是意外。
他不由地看了过去。
房内烛火已经灭了,外面的天光照进来些许。
他瞧不清她的眉眼,却瞧见她的下巴小巧,脸庞勾勒着柔美的弧线。
他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在静谧的夏夜,异常的响亮。
响亮到,他甚至怕她听到。
可她没听到,只是如她所言,打起了扇子来。
一下一下地送过来清凉的风。
吹得章纪堂心头如吃了凉瓜一般清爽而安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