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蜥蜴先生 第72节
“半夏……快出来。”那些尖尖的爪子和细细的鳞片,从赤果着的肌肤上爬过去,简直痒得要命。
偏偏半夏发现了新奇的乐趣。从小守宫的眼中看世界是完全不同的,用这副小巧灵活的身体重新探索一遍凌冬学长意外得令人兴奋。
从这里溜到那里,到处都沾上自己的痕迹,爬过每一个她想要去的地方。这里柔滑得像丝绸一样,这里结实得像一座小山。原来他这个位置很敏感,爬过的时候会起鸡皮疙瘩。
好一会儿才从他的衣领处探出一个脑袋,十分无辜地冲凌冬眨眨眼,
“这个身体还是不太熟练呢,不小心脚一滑摔进来的。”
她现在只是一只小守宫而已,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脖颈通红的凌冬咬牙没有吭声,伸手想把这个可恶的家伙从领口里捞出来。金黄的小守宫却凑过脑袋,伸出细小的舌尖舔了舔他的指尖,惹得他一下就收回了手指。然后这天小守宫就一直在他身上表演脚滑。
即便自己变得这么小了,依旧是自己欺负小莲。看来在两个人的关系中,谁占据主动并不是靠体型大小,主要还是拼谁的脸皮厚,花样多。
凌冬:“……”不应该穿这么少的。
下午的时候,凌冬冒着雪出去了一趟。
外面下雪的天气太冷,他没有带半夏一起出去。
半夏就爬在自己的小提琴边上,用小爪子去拨动琴弦。
变成守宫其它倒也没什么,最严重的事就是没法拉琴了。小提琴就像是和半夏血脉相连的生命一样,少了这一块,整个人都好像不完整了。
这么小的手啊。半夏举起自己细细长长的小爪子,做任何事都变得很难很艰辛。平日里抬腿就到的地方,如今需要付出翻山越岭的力气。
平时轻轻松松拿起的琴弓,如今拼了命也只能勉强拖动。
当初,小莲用以这样弱小的身体,却做了那么多事,写了那么多好听的歌。该是付出了多少,又是有着怎样的毅力。
到了今天,才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他经历过的一切。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凌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顶着风雪回来了。
他把冰天雪地关在门外,站在门边脱下大衣,抖掉身上的雪,搓热自己的双手,才走进屋看半夏。
“跑了好远,找到一个花鸟市场,有卖。”
有卖什么他没说出来,凌冬从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从花鸟市场买来的加热垫,暖宝宝,饲养盒,加湿器等等。还有一大束开得浓艳的金盏花。
最重要的是一小包活着的蜥蜴饲料。
原来他是怕自己吃不饱肚子。
半夏:“……”
不,哪怕饿死了也不吃活着的虫子。
“只是提前准备一点。”凌冬伸手把她轻轻抱起来,低声安慰她,“万一你真的吃不了别的,我可以用油炸一遍,或者裹上面团。总之我会尽量把食物做得让你能够接受。”
他本来是一个特别爱干净的人,比半夏更害怕各种虫类。只是这一刻,当半夏遇到困境的时候,他就变得什么都不在乎了。
“如果到了明天,还不能恢复人形,你就要吃饭,该吃什么就吃什么。嗯?好不好?我陪你一起吃。”
那声音低沉又温柔,细细地劝她哄她,生怕委屈到她一点,饿到了她一点。
半夏走到他手上,眯起眼睛感受他手指抚在脑袋上的触感。
这一天,凌冬都温柔地照顾她,给她泡热水洗澡,用细绒布擦干她每一个手指缝,眼神柔软地抱着她上床睡觉。
舒舒服服的半夏很快没心没肺地犯困了,视线里恍惚闯入一大片金色。
这样白雪皑皑的冬天。去哪里买得这样金色的花?
从前穆爷爷家的窗外,倒是种了很多这样的花,太阳一样漂亮,只有夏天才会开的花。
半夏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凌冬将那束从花市保温棚里买来的金盏花插在炕头的花瓶里,花瓣的颜色和睡在床上的阳光守宫一模一样。
他掀开棉被,上了炕。亲吻床头的金盏花,也亲吻她。
还有许许多多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只说:“晚安,半夏。”
温暖的火炕上,一只黑色的守宫伴着金黄的守宫,交叠着脖颈睡在一起。
清晨,半夏从棉被里钻出脑袋,看见自己枕边掉落的金盏花瓣,伸手拿起来。她发现自己又变成了人类,属于人类的灵活手指,拈着那金色的花瓣。
身边的凌冬早就醒了,墨黑的双眸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半夏撑着脑袋,感受了半天,发觉自己完全不能变回蜥蜴。
屋外下着鹅毛大雪,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温暖又甜蜜的小屋就像一个梦中的世界。
昨天发生的那一切,恍惚是深冬里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第65章 番外2 (脱敏治疗)
听说半夏回来了, 还带着男朋友来家里,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小伙伴一窝蜂挤到她家来看热闹。
几个女孩子一进门就闻到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从院子里看厨房的窗口,就看见一位容貌俊秀的男孩子卷着衣袖, 安静地在厨房准备早饭。
这个村里很少有男人下厨房做饭的习惯, 几乎是默认男人工作回来后便可以架着脚休息,更别说看见这样斯文俊美的小哥哥下厨房。
凌冬端着一大盘热腾腾的蛋饺进屋的时候, 屋子里的几个小姑娘都红了脸。
“还是多读点书好啊,半夏城里找的男朋友这样温和。”
“我从来没见过我爸爸做饭, 哪怕妈妈再晚下班, 他也看着电视等着。”
“他居然还会做我们这里的蛋饺, 特意为你学的吧?”
几个妹子推挪着半夏, 窃窃私语。
“你们都不记得他了吗?”半夏这样说,显得自己记性很好的样子, “他小时候也住在这里的,就是以前隔壁穆爷爷家的孩子。”
“啊,是……是小莲?”
“居然是那位小莲吗?”
“我记得,我记得, 小时候小莲就是这里最漂亮的男孩子,半夏你每次玩游戏的时候都要拉上他一起。”
“对啊,你那时候还总是让小莲扮演公主, 自己一定要当骑士, 谁都不能和你抢。”
“原来是早早相看好了,太心机了, 这个女人。”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我那个年纪只顾看谁泥巴玩得好, 天天和隔壁泥巴玩得好的胖子混在一起。”
“所以说谁也没半夏眼睛好使,难怪她小提琴拉这么好。”
半夏毫不羞涩地接下伙伴们的恭维, “哈哈哈,那是,我眼睛就是好使。”
“谁在夸我姐眼神好使?她那是耳朵好使,眼神最差了,连家里的亲戚都记不全。”表弟半糊糊掀门帘进来,手里抱着他家那只身材臃肿的三花猫。
那只一身富贵膘的猫大爷进屋闻到食物的香味,张嘴喵了一声,从半糊糊臂弯里窜下来,直奔端着盘子的凌冬去了。
半夏的反应最快,一伸手接住凌冬手里差点翻了的盘子,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地把凌冬护在自己的身后。
她放稳了盘子,就拦住了那只往凌冬脚下扑的肥猫,拧着它的后脖颈把它抱出屋外。
“谁让你带猫来的,我猫毛过敏,以后不准带猫来我家。”半夏无端指责半糊糊。
“啥?”半糊糊愣住,在他印象中,他姐别说猫了,看见老虎都不带怕的。
没有人在这一场小小的混乱中,注意到凌冬白了的脸色。
虽然是放寒假,半夏练琴的习惯也从没改过。早上和凌冬一起收拾屋子准备过年,午饭后就带上琴,去到家乡的一家小酒馆门外演奏。
这是她当年还在读中学的时候,找到第一份兼职的地方。
酒吧的老板是一位有一点文艺情怀的中年大叔。在酒吧门口的木栈道上摆了一台移动钢琴,偶尔请琴手来弹几曲钢琴曲引客,酒吧的客人有兴趣的,也可以在这里随意演奏。
当年还年幼的半夏时常在放学以后,借着这里的人流量站在门外的木栈道上,摆个琴盒就开始卖艺。
收入虽不多,幸运得是也并没有人来驱赶年少的她离开。
最初几天,酒吧的老板出来看了她好几次。后来的某一天,在半夏演奏时,他默默在半夏的琴盒里放了一张五十元的纸币。
以后只要半夏有来,他就会自己或者叫酒保出来,放一张五十或者一百的人民币在半夏的琴盒里,算是达成了一种没有说出口的雇佣关系。
当年,半夏就是借着这里路人给的些许打赏,和老板给的这份“固定工资”,艰难地自己养活自己,半工半读,勉强攒够一路学琴的费用,甚至攒下了上大学的学费。
如今,这间多年的酒吧已经十分老旧,生意变得很差,半夏的演出费也早已经不止五十元,但寒暑假回来,只要有空的时候,半夏还是时常过来拉琴。
上了年纪的老板看到她很高兴,每次依旧往她的琴盒里放上一张五十元的纸币。年轻漂亮又琴技精湛的半夏每每也能给他引来不少意外的客人。
这一天演奏的时候,半夏认识了一位来酒吧喝酒的外籍客人。
这位头发花白,上了年纪的外国老人是在半夏演奏的中途加入的。他用摆在酒馆门外的那架老旧钢琴,给半夏做了即兴伴奏。
老人年纪虽然已经和半夏的奶奶差不多大了,但演奏的风格却异常年轻,而且技艺高超。
无论半夏演奏古典音乐中的的《贝小协》还是动漫影视歌曲《等风来》,他都能毫不犹豫地默契合上半夏小提琴声。
半夏回首看了他一眼,开始演奏赤莲的《假如生命只有七天》。
一开始,小提琴声尝试着细细密密叙述起了童话般的故事,很快睿智而愉悦的钢琴声加入了进来。
短短七天,从新生到暮年,走完一生的时光。
明明是一个悲惨的故事,但两位演奏者却在悲剧的底蕴中,用强有力的音乐演奏出在那短短时光中那份格外珍贵而炙热的爱。
即便是在这样不起眼的小镇上,两人绝妙的合奏也不断吸引了路人的驻足旁听。
一曲终结,围观的人群响起热烈的掌声。
那位弹钢琴的外国老人兴奋地站起来和半夏握手,
他不以年长自端,笑得热情又和蔼,“实在想不到在中国这样的小城镇里,也能遇到像你这样年轻又优秀的小提琴家。”
老人一身风尘仆仆的冲锋衣,乱糟糟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皮肤晒成了古铜色,像是一位四处游玩的旅行者。
半夏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我也很意外,在这里会遇到您这样前辈。而且,您居然会弹赤莲的歌。”半夏笑着比划了一下,“要知道即便在我们国内,这也是一首才上市不久的歌曲。”
“哈哈,我可能比你还更早关注这位年轻的音乐人,我可是他忠实的粉丝。是他的音乐勾起了我对这片土地的回忆。”
白发苍苍的老者这样说,眼中充满了对岁月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