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夜雪

    荏苒匆匆，转眼间，冬天又要来了。都说高三的冬天是最难熬的，果不其然，时间开始变的越来越紧凑，从早上六点多早自习开始到晚上九点晚自习结束，我们基本上是手不释卷、口不绝吟，连吃饭时都要看书。课堂上，老师只简明扼要地讲一遍教材便开始带我们做题，课间同学们则拿着练习册和卷子互相探讨与考题，如果卡壳了通常就用脑瓜崩提醒。在某些男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我每天都要挨吴桐几个幸福的脑瓜崩，而偶尔她答错了我却舍不得下手。每天我都要吸收大量的文学知识、英语单词、和公式定理。有时真担心自己脑袋的内存不够。而吴桐则充当起我的监察员，一见我闲下来就考我，甚至连放学路上的几分钟也不放过，每天的生活过得忙碌且充实。十月末的期中考试，我终于挤进了前十五名，数学也首次突破九十分，连班主任都夸我终于登堂入室。
    而班里变化最大的却是婷婷，高一时她的成绩就是中下游，比我还稍逊一筹。现如今我的成绩上来了她却还在原地踏步。原本活泼开朗的她就像得了抑郁症，整天萎靡不振蜷缩在座位上，下课时就把脸往书堆了一埋。我和吴桐都有些为她担忧。
    后来在我们的再三追问下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放弃学业，另谋出路。”按她自己的话说，她的优势全长在嘴上了，语言表达能力很强，但逻辑思维和记忆力不行，脑袋笨、再怎么努力也白搭。我们也知道她说的并不是赌气话，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替她惋惜，但也不便多劝。我还安慰她说毕业后可以考虑去当司仪，她却自嘲地苦笑：“颜值不行。”
    随着高考倒计时后面的数字不断减小，我们的空闲时间也在不断的被压榨，甚至连上厕所都要排号，每节课只允许同时去两名学生，只有等前面的同学回来，后面的同学才能出去。简直是在考验我们的忍耐力。
    进入十一月后，天气骤然变冷，黑夜也来的更早，基本上刚上晚自习时天就彻底黑了。于是手电筒便成了我们上学必备的“家用电器”。而女生们一般胆子比较小，晚自习出去必须还要带一名陪护，老师对此也是默许的。过分的是，有几个喜欢恶作剧的男生竟然躲在厕所附近专门吓唬女生，实在罪不可恕。
    周四，我们迎来了06年的第一场雪，雪虽然不大，却下个不停，从早上下到中午雪势不减。中午放学，我和班里的几个男生扫完雪后便直奔食堂。家里为了能让我有更多时间学习，从上个月开始就让我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学在学校吃，每个月多给我200块钱，虽然不多，但勉强也能吃饱，毕竟家里条件拮据，我也要学会体谅父母。
    来到食堂，我看了看菜单上的价格暗暗皱眉，不少菜又涨价了，我在心里快速算计着最省钱的吃饭方案，得出的结果是，即便是最便宜的套餐，以我的饭量一顿也要五块钱，已经超出预算。我在食堂里转悠了半天还是决定去买袋榨菜，或许榨菜就饭才是最省钱的套餐。
    在超市偶遇韩东，这家伙显然是憋坏了一见到我就开始滔滔不绝：“哎，我跟你说啊，昨天我们班有个男生老逗了，这家伙昨晚不知道从哪搞来一根烟，刚上晚自习就猴急地去厕所，结果还没带火，正蹲那干着急恰好看见一个人影进来蹲在他旁边，就管人家借火，结果当他看清对方的脸后大叫一声：“卧槽！康师傅。”提着裤子就跑出来了，哈哈哈……”他笑的前仰后合，我却一点笑不出来。
    “所以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抽烟。”我认真道。
    “切，你说的轻巧，现在你是能做到，可以后走向社会呢，你能保证洁身自好，独善其身？成年男人有几个不碰烟酒的。”韩东斜了我一眼，有些质疑。
    我不想和他在这种无聊的话题上纠缠，便拿了两包榨菜拍了拍他的肩膀，“韩兄，帮我把榨菜钱付一下，谢啦！”
    到了晚上，雪居然还在下，晚自习由于严老师亲自督阵，气氛显得安静而压抑，自习上到一半，正背政治的我突然内急，于是赶紧向老师请示。“你稍等一会吧，上一个同学还没回来呢。”严老师看了我一眼道。
    “唉，上个厕所还得排队，又不是在考试，我还能去厕所对答案啊。”我心里抱怨着，却只得忍耐。虽说时间的速度是永恒不变的，但我却一直认为时间的快慢跟意识有关系，比如现在的我就觉得度日如年。
    “可恶，那个家伙怎么还不回来啊，老子快憋不住了啊！”我紧并双腿，心里不断念叨着。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看见一名男生从外面走进来，没等老师发话，我便弓着腰逃命似的冲了出去。
    一路狂奔到厕所，身体里顿时一阵畅快，无意中却见最里面的蹲位飘出阵阵白烟，冷不丁看起来怪瘆人的。“唉，这帮烟民，十几岁就开始祸害身体，真是无药可救啊。”
    返回教学楼时，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空荡的操场在夜幕笼罩下显得神秘而静谧，夜空中缓缓飘落的雪花在黑夜中格外晶莹玲珑，远处的教学楼灯火通明，此刻却好像离我很遥远，而地面上薄薄的一层雪则像是给操场铺上了银色地毯。不知为何，站在这黑白分明的夜色中，我竟有种置身于童话世界的幻觉，伸出手，雪花落在手心上随即消失，无声无息，也没有任何感觉，更添几分不真实感。刚才跑过来时没注意，此刻一看，竟是这般美景。恍惚中，我想起了童年记忆中的某个片段，想起了安徒生童话，想起了很多模糊而美丽的画面。可能对于一些情感细腻的人来说，很容易被某个景色勾起一些难以言说的情愫，那些普通人难以捕捉的感觉却能使他们产生灵感，令人安详、愉悦、惆怅、孤寂、神往、迷茫……。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对景色这般敏感，但我真的很享受这种感觉，这种灵魂深处美妙的充盈感。
    “叮咚！”裤兜里传来的短信提示音使我如梦初醒，吴桐的短信提醒来的很及时：“你还好吧。”
    “晕，我这是怎么了，站在雪里做梦？”我晃了晃脑袋带着一丝怅然若失快速向班级跑去。
    气喘吁吁回到教室，老师和同学们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我，一个男生快速起身从我身边经过，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怨恨令我不寒而栗。
    “秋宇同学，你是去盖厕所了吧，我还以为你掉厕所里了呢，刚要派两名学生去救你。”严老师虽没有严厉批评，但半开玩笑的一顿挖苦和同学们的哄笑还是让我有些无地自容。“行了，快回去吧，下次再这样就让你最后一个去厕所。”接到班主任的赦令，我只得狼狈地逃回座位。“唉！看来情感太丰富也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