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ps:稍作了下变动,把缓兵之计换成裴师长和杜参谋想出的,苒苒只是顺手帮了个忙顾东夔一锤定音,又得到大多数军官的拥护,裴靖清和杜钦的建议不能被取用。
“苒苒小姐。”
依门框站立的裴苒,杜钦看出她和平时不同,不守规矩,不避嫌疑。
昨晚她提缓兵之计,虽然因为缺少战场阅历,没能细致展开,但和师长的意思,其实不谋而合。
她一定有话说。
于是,杜钦斗胆顺水推舟,故意放声。
顾东夔也因此回头。
“苒苒……”裴靖清看裴苒似乎憋着一股劲,想要加入到议论中来的模样,下意识把让她离开的话忍了下去。
裴苒径自走进来,站得离顾东夔稍近,“在学校上唐诗课,顾教授给我们讲《从军行》时,他有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顾长官有没有兴趣听?”
顾东夔默默看着她,没有作声。
顾思彧的话,顾东夔肯定是愿意听听怎么说的。
裴苒不待示意,主动道,“那组《从军行》共有七首,顾教授单单挑选了第叁首给我们讲解——‘关城榆叶早疏黄,日暮黄沙古战场。表请回军掩尘骨,莫教军士哭龙荒。’
顾教授说,‘为国战死,事极光荣,可是作为统帅,不让忠魂白骨弃于野,对士卒的体恤爱护、铁血温情,同赫赫战功一样让人动容。这是我私心最爱的一篇。’”
顾东夔静静听着裴苒对顾思彧话的转述。
军士哭龙荒,那场景的哀凉凄怆,他们想象得到。在这乱世,可能是他们每个人都要面对的命运。
裴苒口齿清晰,讲得很有深情。
裴靖清觉着裴苒一下子长大,相貌出脱,有主见、有想法,在他们分开的岁月里,她的人生,积淀了很多他未知且可贵的东西。
暗色凝重的喜悦,情不自禁想要靠近的冲动,灼得裴靖清血脉心脉齐齐发热,只是难说出。
裴苒离开回营房时,他主动相送。从指挥部到营房的一段黑魆魆小路,在硝烟月光中供人偷得片刻闲暇。
一个因为几番遭到冷遇,一个因为有几分心虚,于是谁也不吭声,只走路,慢步娴静着,负手沉默着,安静的气氛,浓烈诡异得不像话。
快到营房时,裴靖清忍不住开了口,“你的主课都是顾教授教的?”
裴苒听到裴靖清对自己讲话的声音,心里欢喜,从眼角红到耳尖,顺着裴靖清停步,规规矩矩站着,可爱地扳手指细数,“教先秦汉代的是张洪教授,教魏晋南北朝的是李彦怀教授,教宋元的是……还有魏逸民教授和吴聂老师开过专门的散文课和小说课。”
裴苒说话时,小启红唇,银齿微露,声音又柔又软,月光夜色和山烟岚气都扑在她的眉宇间。
*
裴靖清站在顾东夔身边,从头到尾盯着裴苒。
她跟赵长庚一起带上白色袖章,把可能要说的话试翻译给顾东夔听,老道镇定。
顾东夔夸她“有乃父风范”。
裴靖清许许多多嘱咐,只字难吐。
等裴苒跟赵长庚走出128师防区,渺渺茫茫,进入敌占区。他才感受到,自己也会慌乱阵脚,魂不守舍,也有一片牵扯血肉的私心。
“师长……”杜钦不知裴苒竟有这样的魄力,主动请缨去敌区。
虽然两兵交战,不斩来使,但对面是寇军,怎么说得准呢?即使安全来去,对苒苒这孩子,也是个极大的心理考验。
他真觉着对长官抱歉。
“……”
杜钦见裴靖清嘴唇动了动,说了什么,但没听到,“师长?”
裴靖清掀眼正视他,眼睛水漠漠的,简截说了个字,“烟。”
杜钦连忙从口袋里取出烟盒,抽出一根,双手递上。
意外的,裴靖清这次不是攥在手中,而是直接叼在嘴上,摸着打火机,自己点着。
半个多月没抽,身体不习惯,受不住地咳嗽。
“顾长官说得对,我不会当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