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的牧清

    又是一晃神，又是坐在咖啡店里的沙发上，只是这次林鹿的情绪与上次完全不同，大概是上次剧烈的层层迭迭跌宕的情绪全都喷涌殆尽，这次的她再也没有那种轰轰烈烈的痛，有的只是茫然。
    林鹿茫然地看着桌面，这次会是真的回归吗？会不会又是局中局？……但万一是真的呢？可怎么才能分辨出世界的真假呢？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与之前如出一辙。
    林鹿纠结地皱起眉头，算了吧，管它真假，就这样吧！她累了，太累了，累到没有力气分辨真伪，就好像是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消耗得干干净净，只剩这具还活着的躯壳。
    林鹿行尸走肉般的抬起头，空气中弥漫出的咖啡香味都让她觉得闻之无味，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起身就逃出这间令她窒息的咖啡店。
    室外的温度酷热，一出门，大颗大颗的热汗密密麻麻的从额头、胸口、后背渗出。
    林鹿站在路边呆滞了一下，该去哪？
    回家？可那个已经看穿了的家，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按照上次走离婚路线？可离婚又将走回到原来那条被周伟掌控的道路上。
    该何去何从呢？
    倏然间，林鹿忽然觉得这个天大地大的世界竟然没有属于她的容身之所，真是可悲又可叹呀！
    林景山！
    养父的名字忽然跳出来。
    对呀！还有爱我的养父养母。
    这一刻，林鹿失魂落魄的心情大定，就像是一艘漂泊无依的船儿突然有了锚与定位，步履轻盈而又坚定的朝巷子口走去。
    路口是一条双车道的马路，正值午后，马路边的行人寥寥无几，出租车是一辆都没看到。
    林鹿走到路边一间搭着遮阳篷店面的阴凉之处，打开手机叫车软件。叫车软件显示最快速度也要五分钟后到，可是不叫车等出租车谁又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车经过？
    林鹿微微蹙着柳叶眉，长长黑黑的睫毛低垂着，眼神纠结，手指还是无奈地点了下单。
    下单后，她切换到微信，点开家庭群——相亲相爱一家人。
    手指飞快点动：粑粑、麻麻，你们在家吗？可爱.jpg
    ：偷看.jpg
    ：可怜.jpg
    ：难道说嫁出去的女儿就真的是泼出去的水吗？大哭.jpg
    ……
    林鹿宛如戏精上身，不停地发送表情，似乎这样才能感受到亲情的温暖。突然身前耀眼的阳光被人挡住，林鹿懵懵抬头，只见一个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那温润的眉眼，那宠爱的眼神，那温柔的笑容，还有那熟悉低沉明亮的嗓音，同时步入林鹿的眼眶、耳蜗内。
    “鹿宝，小舅舅在咖啡店里没有看到你，都快急死了……还好，终于找到你了。”
    林鹿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落到地上，不可置信的呓语，“小…舅…舅……？？？”
    牧清呻吟般的发出一声喜悦地叹息，宛如找到失而复得了宝物般，紧紧抱住林鹿。炙热娇小的身躯在怀后，有力的双臂将她箍得死死的，有种很不得把她揉入自己骨血当中的热切。
    崖柏幽香的香气像是寻找到感情宣泄的出口，全都涌入林鹿的鼻腔。林鹿呆愣地昂着头看他，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氤氲出一层浓郁的水雾，眼神贪婪地描摹牧清精致的脸部轮廓。
    这是梦吗？
    她试探地抽出手，摸了摸牧清的脸，是热的；又把手掌放在他的胸口，那强有力的心跳一震一震地在柔软的手心突动，是活的。
    这一刻，林鹿的大脑已经混乱成了一团浆糊，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已经突破的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甚至激动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娇嫩的双唇住不住的颤抖，喉腔呜咽出如同野兽般渴望而又痛楚的嘶嚎。
    男人低头吻了吻林鹿的发顶，温暖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拍着林鹿的后背，“乖宝，我的乖宝……别哭，你一哭，小舅舅的心都要碎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舅舅…我、我好想、好想你……想到恨不得去死……”
    林鹿心中那股抑郁之气憋的太久、太久了，久到她连牧清这个名字都不敢想，一想，浑身就会涟漪起绵绵密密的刺痛与心痛。那种感觉太痛苦了，简直是痛不欲生，痛到她想立刻死掉。可她舍不得这条用他的命换来的命，似乎是只有痛苦的活着，才能感觉到他的爱从未消失。
    “小舅舅从来就没怪过你，只怪自己没能力能更好的保护你、解救你……”说到这里，牧清哽咽了。
    其实它也有股郁气难平。眼巴巴地看着深爱的女人轮番遭遇各种打击，它如笼中困兽一般的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煎熬，自虐般地看着光幕，着实令它的机械之火为之愤怒到极致癫狂。
    可它又能如何呢？没有进化成金色火焰之前就不能自动获得统帅的位置，只有作为统帅，才有权利与能力获取它想要的事物。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当它看到林鹿咬舌自尽的那一刻，机械之火突然爆发出强烈到可怖的情绪，冲破了进化枷锁的桎梏，终于从紫色进化成金色，终于能来到现实去寻找那个它爱到骨髓里的女人了。
    林鹿眼尾慢慢地弯了上去，笑着流泪，踮起了脚尖，试探的把红润的嘴唇贴了上去。先是浅浅的唇瓣与唇瓣之间的厮磨，然后加深直至激狂。
    吻越激烈，眼泪就越多。
    林鹿清醒的知道，死去的人是不会复活的，真实世界是没有牧清的，这次的回归又是场骗局。可即便如此，林鹿还是贪心想要感受他的吻、他的味道、他的缠绵悱恻。
    多么美妙又美好的感觉呀！
    久违的大脑发胀，腰软腿酥；浑身那种克制不住的颤栗和酥麻；敏感花穴地翕合；温热体液的潺潺。
    这一切一切的感受，都令林鹿痛不欲生，就像在玻璃渣中找糖吃，吃的满口是血才品出那丝甜。
    那是因为她认为他不是原来的牧清。
    现在的牧清只是一个被刷新出来的npc，就算有原主的记忆数据，依旧不是原主。
    林鹿把这个吻当作是与牧清这个人的告别，吻别之后，她将永远把他深藏于内心最深之处，从此以后，与刷新出来的牧清情断义绝。
    缠绵热切的一吻结束，林鹿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朦胧地仰望他，弯弯的眉眼笑得很温婉端庄，然而眼神却是那么的怅然若失以及绝望。
    “牧清。”林鹿轻轻喊了他一下，放在他胸前的双手抓住、抓紧了他衬衫门襟。
    “我在。”
    金丝眼镜后那双泼墨般的瞳仁，一错不错的凝视她，温柔的眼神如涌动的温泉，涟漪出动人心弦的爱意。
    林鹿差点就迷失在如水般的温柔中，她定了定神，眼神有些迷离。
    “我知道你不是原来的牧清，也不清楚它们把你重新刷新出来的目的。”林鹿抬起手，无名指的指腹轻轻划过他突兀的喉结，最后放在他潮湿的薄唇上。温热的指腹带着汗水的湿意，一下一下地摩挲软软的唇瓣，亲昵却不狎昵。
    林鹿的这句话像尖刀一样戳进了牧清的心口。它只顾着与林鹿重逢时那种欢欣雀跃的兴奋，却忘了他原本是一个死人。死而复生这种事该如何解释？就算解释它不是人类，那作为人类的林鹿能接受它这个外星生物吗？并且她所遭受一切痛苦都是它们的杰作？
    牧清骤然无措，流露出紧张又慌乱的表情，“鹿宝，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嘘！”
    林鹿竖起一根手指，压在他红红的薄唇上。
    “你先别解释，听我说完我想要说的话好吗？”
    牧清眨了眨眼睛，艰难的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眼神有些落寞酸楚。
    “你是一个npc，这是事实；被我亲手杀了，这也是事实。可现如今，你又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
    “你……我……”林鹿的声音开始哽咽，感觉到灼热的泪珠从脸狭两侧滑落，抑不住的情绪终于喷薄而出，喉管像是被塞满了粗粝的砂石，每吐出一个字，喉壁就钝痛的厉害。
    “你的出现让我明白了这个世界就是耍我玩，创造它的高等生物们视我们碳基生物为蝼蚁，随意的践踏……”
    说到这里，林鹿就连呼吸都觉得呼入的空气都能带给她无法言语的钝痛与痛楚。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红得渗血，就连滴落的泪珠都是用鲜血铸造出来的。
    牧清那张俊雅精致的脸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墨黑的眸子里有着化不开的悲哀。原本轻轻拍打林鹿后背的手，停住了，举手无措地颤抖。
    林鹿继续说，“我已经不在意我是在现实还是在虚假的现实中，也不想再去做任何的任务了，如果你们认为还能从我身上榨出油来，那抱歉的通知你们，不行！”
    “至于你，你在我眼中已经不是他了，谁也不能取代原来的他，而且我不会搞替身这一套，这对我来说是羞辱。所以现在的牧清只是牧清，永远不会是我心中深爱的小舅舅了。”
    林鹿顿了顿，垂下了纤长浓密的黑睫毛，挡住眼中浓得化不开的爱意，以及悲恸的热泪。
    “大梦初醒,缘分已尽,到头来,不过偷欢一场，我们到此为止吧！”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仿佛凝滞，沉闷的气氛萦绕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