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李明潜挂断电话，重重地捏着手机，忍不住握着拳头往墙上狠狠地砸了几拳。
    他想握住柯颜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好好地问问她，她心里还有他吗？不是爱他的吗？为什么？！
    一次次地满眼只有李束，和他嬉笑打闹，关心他、在乎他。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这样无法介入、无能为力。
    他第一次无比后悔时光能够回溯到两年前，重新认识柯颜，认真地对待这场婚姻。
    李束和柯颜之间是他不经意间忽视的两年，整整两年，两人同住屋檐下，相互关心、互相鼓励。
    男孩起初只会用着恶劣地语气，带着满身的刺去扎人，后来却慢慢学会了别扭的关心，甚至萌生了浅薄的爱意。
    女人带着天生的温柔，独自忍受着丈夫的婚内冷暴力，努力维持她想象中的幸福。丈夫的冷漠无情像是一把刀狠狠捅进她的心，终于有一天她感到累了、倦了，学会自我保护地放下。弟弟的温柔和青涩的守护一次一次轻轻触碰她脆弱悲伤的心，和他一起的两年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李明潜扶着墙，慢慢直起身子，将手机放入口袋里。轻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从张家别墅出来，他的心绪还有些杂乱，周身萦绕着低沉的气氛。
    司机已经从医院回来，李明潜坐到车上，慢慢地双手交叉放到腿上，突然想起了以前一位朋友结婚的情景。
    他那位朋友和妻子两情相悦，结婚也有五六年了，还是非常恩爱。当时他参加了朋友的求婚宴会、婚礼、孩子的满月酒。。。
    朋友的妻子在求婚宴会上哭得没了形象，只记得紧紧抱着朋友，两个人就站在聚光灯下亲密拥抱，那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与他们无关。
    想着想着，恍惚之间他发现自己和柯颜的婚姻是有缺陷的，他们之间好像已经错过了很多很多。
    这时窗外飘进来股股缠人的味道，他慢慢从回忆中抽离。原来车子已经开到小吃街附近了，他回神赶紧吩咐司机停车。
    她应该还没有吃过晚饭。。。
    李明潜从车上下来，这是他第二次踏足这里，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柯颜生日。
    松了松领带，开始四处寻找柯颜喜欢的摊位。
    他是在前阵子满含歉意想要改变对柯颜的态度开始，才慢慢地将视线移到她身上，关注她，了解她。
    【“你最喜欢吃的鱿鱼串。”
    “明明是你喜欢吃的。”】
    李束和柯颜的对话声在耳边响起，他突然记起那日的对话，开始四处寻找烤串的摊位。
    走到摊位前，他犹豫地看了几眼，发现周围的人都拿了一大把，他最后随意地说了几个数字，拎着两大袋子烤串回家了。
    烤串的香味阵阵地往鼻子里窜，他不适地皱了皱眉头，但是眼前又闪过柯颜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一脸垂涎地拿着一大把烤串的样子，又把心里的难受压了下去。
    他快速在人群中挤压穿梭，突然回去的步伐一下子顿住，他好像看到了酒酿元宵。
    猛然转过身去，回到酒酿元宵的摊位，点了一份。那天没来的及买的，今天终于有机会补上。
    李明潜忍受了一路烤串的味道，将车上的窗户全部打开好像也于事无补。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还伸出手指头一根根地检查了一番。上面好像已经沾染了油渍，油腻腻的还混杂着他讨厌的味道。
    他抽了几张纸巾，带着无奈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擦拭干净。
    李束在医院和两个朋友告别之后，就和柯颜一起打车回家。柯颜和他叮嘱了一路，什么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不要再喝酒。。。
    李束温柔地看着她一路碎碎念的样子，看她讲到激动的时候，声音会不自觉地拔高，头发丝也开始肆意飘动跑进了她的眼睛。
    他伸出手将她的发丝拂过，手指还恋恋不舍地从眼尾一路向下轻抚着她的脸颊。
    柯颜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撞进了他的眼里，喉咙好像发不出声音。
    两人的耳朵都开始泛了红。慢慢的，偷偷的，心照不宣。。。
    不知不觉出租车已经停在了别墅门口，巧合的是，李明潜的车也紧跟而来。
    明晃晃的车灯直照着车里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人，李明潜的目光随着车灯直射过去，“撞上去。”
    司机被他的吩咐吓愣了，“李总，这。。这。。。”
    李明潜根本没有搭理他，疯狂的情绪又开始在心里翻涌起来，温润的脸庞渐渐带着扭曲的挣扎。
    喘不过气，这感觉不舒服极了。。。
    “算了，按喇叭。”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一下惊到了车里的两人，他们迅速分开。李束回头一看，发现了李明潜的车子。
    李明潜阴沉地脸，手上拎着两大袋子从车上下来。锃亮的皮鞋在夜色中闪过一道锋利的光。
    “阿束的脚怎么样？”他的眼睛带着压迫感望向李束，语气隐藏着嘲讽。
    “没什么大碍。”李束硬声回应了一句。
    柯颜看了看他们两个，“进去再说吧。”
    李束自然地将胳膊放到柯颜的脖子后面，整个人正要靠到她身上的时候，李明潜大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硬生生地拉了起来。
    李束猛地盯住他，但是李明潜却转过头对柯颜说：“让我来扶他吧。”他手上的劲越来越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那麻烦哥了。”
    “这个是烤串吗？还有鱿鱼串！”柯颜接过袋子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的东西，声音带着惊喜不自觉拔高了音量。
    李明潜边扶着李束，边转头朝她微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你们没吃东西，所以路过小吃街买了一点。”
    “谢谢你，李明潜。”柯颜盯住他的眼睛，认真地向他道谢。
    只不过用的称呼很陌生罢了。
    李明潜不在意地笑了笑，要慢慢来不是吗？
    “阿束，你吃不吃啊？对了，你不能吃辣的。。。那这些都归我了。”柯颜嘴里已经塞了一串烤肠，口齿不清地对李束说道。
    “好，都是你的。”
    把李束照顾好以后，柯颜和李明潜回了卧室。
    此时的柯颜正舒服地摸着肚子靠坐在床上，慵懒地眯着眼睛。李明潜把脱掉的西装外套挂在了衣架子上，轻声开口对柯颜提议道：“我们去重新拍结婚照好吗？”
    “不是拍过了吗？”
    两年前，两个人拍结婚照并不是很顺利。柯颜去烦了李明潜很多次，他才勉强安排出时间来。但是在拍照的时候，他却全程冷着脸，两个人之间也隔了好远，每张照片看上去都不像是新婚夫妻。
    后来柯颜失望地闹腾了他几次，嚷嚷着婚后还想重拍，但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一直没有任何进展，自然就没有重拍了。
    “你以前不是说过想要重新拍吗？”李明潜不自觉放慢了手上的动作，声音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我最近挺忙的。”
    “没关系，我让他们周末来家里拍。”
    “好吧，随便你。”
    ***
    周六早上八点，一群人背着摄像机器，带着一套套衣服乱哄哄地聚集在院子里。
    李明潜先和他们讨论了一下造型，他知道柯颜现在应该还没醒，所以提早让他们把场景搭建好。
    “李总，您看这套婚纱怎么样？”婚纱通体呈现灰色，典雅低调。
    他摇了摇头，吩咐道：“把白色的几套选出来。”
    他记得柯颜曾经坚持过，拍婚纱照的时候一定要穿白色的婚纱。那时她在阳光下，转头笑着对他说，白色代表对婚姻的纯洁、忠贞，她会永远爱他。。。
    “你们在做什么？”柯颜正好吃完早餐，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李明潜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笔直地站在院子中央，手上正拿着一本册子在翻阅，听到柯颜的声音，他微微转过头来看她。
    在阳光下，他的侧脸铺上了一层温柔的淡金色。棱角分明的脸，散发出隐隐的温柔。
    “我让他们拍婚纱照，你过来选选喜欢哪套婚纱。”
    柯颜站在走廊上，踌躇了片刻，恍然记起那天晚上他提过要重新拍结婚照的事。她看着一院子在忙忙碌碌的人，眼神逐渐恍惚起来，没有兴奋也没有任何期待，此时的心情非常平静。在两年前，如果李明潜主动提出要和她重新拍结婚照，也许她会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办吧。
    她的眼神越发迷离起来，渐渐陷入沉思，不经意间还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最后她被院子中的一声呼喊拉回了现实，只得扯起嘴角无奈地应了一声。
    她随便指了一件婚纱，换好以后从楼上下来。
    李明潜正站在楼梯口，抬着头面带微笑地望着她。
    “这套婚纱你喜欢吗？”
    “还行吧。”略显冷淡的语气脱口而出。她现在只想快点等他折腾完可以马上过个舒适的周末。
    李明潜瞧出了她的冷漠，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
    她轻轻甩动了一下，却被他紧紧拽住，手指慢慢侵入十指相扣。温热的体温在两人之间互相传递，明明靠的那么近，心却那么远。。。
    两人互相拉扯着坐到沙发上，此时的阳光正好照进客厅，整个别墅都变得明亮起来。
    “李总，我们先在沙发上拍一张，请您和夫人再靠近一些。”李明潜往柯颜旁边挪动了一下，柯颜却僵直着身子，手不自觉地摆出抗拒的姿势。
    “就拍这一张，忍一忍好吗？”李明潜能明显感觉她的抗拒和紧张，他的语气开始带上了讨好的味道。可惜柯颜还是愣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郁闷的感觉又不断地在心里翻涌起来，李明潜一把将柯颜搂进自己的怀里。
    柯颜一下没有防备扑了过去，正好撞在他的胸膛上，抬头去望他。两个人的眼神瞬间撞到一起，柯颜下意识想把头转过去，却被他用手固定住了头，被逼迫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哎哎哎，这个姿势好，请保持！对，请夫人再深情一些。”
    柯颜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瞪着眼睛望着眼前的男人，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李明潜看着她的脸色不断变化，嘴边却始终挂着一丝微笑，他想第二次的结婚照在外人看来最起码是和谐恩爱的。
    “好了，李总请和夫人一起到院子再拍几张。”柯颜听到这句话以后，一把推开他的手，从他的腿上下来，站起身子。
    一道嘲讽的目光从二楼飘来，带着幽怨慢慢地在空中传递而来。
    李束正在二楼的扶手处撑着胳膊，嘴边还带着冷笑望着楼下。
    “我。。。”柯颜看着他的表情，想上前一步开口解释。但最后还是忍住没有继续往下说，她不想他误会。。。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们可真恩爱啊，大早上的就搞这些东西。”语气里藏满了刺，一根一根地悬浮在李束的背后，准备着向柯颜刺来。
    “是啊，我和你嫂子想着结婚快两年了，重新拍结婚照纪念一下。”李明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侧过身子，带着挑衅的微笑看着李束。
    李束狠狠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神逐渐变得幽暗起来，双手也变换了姿势紧握着扶手，像是随时都能将它们拆卸下来似的。
    直到柯颜发现两人之间的异常，李束才转移了视线，“呵，那就祝你们天长地久。”扯着嘴角，发出了一声冷笑。
    柯颜正站在楼下，想伸出手去喊住他，可惜他已经绷着脸将房门重重地甩上了。她慢慢低下头来，神色越发落寞，“我不想拍了。”
    “为什么？”原本还维持着微笑的人瞬间变得阴沉下来，整个人都笔直地坐在沙发上，轻笑了一下再问了一遍，“为什么不想拍了？”
    为什么不想拍？或者是为了谁？
    “我只是觉得没有意义罢了。”柯颜头也不回地扯掉了头上的装饰品。
    李明潜又一次被留在客厅里，周围是纷杂的讨论声，带着笑意乱哄哄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滚，都滚。”
    声音戛然而止，客厅里恢复了一片宁静。
    “呵呵呵，真他妈好笑。不是说不爱了吗，啊？！”李束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墙壁又踢又打，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脚又一次受到了撞击，疼痛感逐渐传递上来。
    胸口像被人用锤子在一下下地不断敲打，他奋力地撕扯着领口，手上都勒出了道道红痕。扣子一粒粒滚落了下来，掉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