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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营业

    嘉靖元年,七月十八, 下午, 午时(一点),
    麦厂花闭目在脑子的记忆宫殿里搜索觉得面熟的假裴玉, 这张脸好像在那里见过。
    白术被迫停止营业歇午觉。
    沐朝夕忍辱负重、断情绝爱, 在马背上啃着一个羊肉包子往东厂的弓弦胡同赶过去, 为了前途而被迫营业。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带着白司药对丧尸的最新研究成果赶到皇宫。
    陆炳作为小皇帝的奶兄和心腹大臣, 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到了嘉靖帝的书房外头。
    在廊外就听见嘉靖帝在书房摔杯子掀书桌砸房子的大动静。
    嘉靖帝在书房里暴走咆哮:
    “自古婚姻大事, 皆是父母之命,蒋太后是朕的母后,后宫选秀理应由蒋太后主持,由母后选出一后两贵人,内阁五位大臣都是翰林院庶吉士出身,怎地连基本的三纲五常都搞不清楚?居然驳回了朕的旨意!一定要张太后主持, 这是何道理!”
    嘉靖帝是走了狗屎运才从湖北安陆小藩王成为大明皇帝。
    嘉靖帝的母亲是曾经的兴王妃蒋太后,但是堂兄正德皇帝的亲娘张太后依然健在。
    张太后是正德帝的母亲、弘治帝的皇后。弘治帝一生只有她一个妻子, 后宫没有嫔妃。
    因而张太后无论在后宫还是前朝,地位和影响力都远远高过嘉靖帝的生母蒋太后。
    嘉靖帝要娶妻了,内阁出了票拟,由张太后主持选秀, 选出一个皇后, 两个嫔妃。
    大明这座庞大的国家机器核心是内阁, 皇帝和司礼监。
    凡有国家大事, 先送到内阁,由内阁将处理意见写在小条上,附在折子上,称之为票拟,然后送到司礼监,由司礼监按照内容和轻重缓急进行分类,送到皇帝那里御览。
    皇帝用朱笔御批,同意内阁的票拟,就写个类似“知道了”,然后交给司礼监,司礼监去专门保管玉玺的掌玺女官那里去“请宝”,盖章,然后发到内阁,内阁发到各部去执行,形成一个循环。
    如果皇帝不同意内阁的票拟,就写下自己的处理意见,发到内阁重新票拟。
    皇上若很忙或者很懒,就由司礼监代为行事。但这种情况很罕见,相当于把权力交给司礼监。
    即使荒唐放荡不羁、一去江南玩一年多的正德皇帝,他也没有完全放权司礼监,无论他去宣府,大同,亦或是江南游玩,所有内阁的票拟奏折等等每天都不停的送到正德帝手中,以此保证权柄在自己手中。
    内阁收到皇帝的修改意见,会重新票拟,通过司礼监送到皇帝手中,直到皇帝同意为止,皇帝不点头,这事是无法进行下去的。
    但是如果内阁一再驳回皇帝的意见,坚持内阁的决定,那就陷入一个死循环,谁都不肯让步,这事就始终悬着,无法解决。
    纵使皇帝也不能搞一言堂,毕竟把事情推行下去还是要靠臣子。
    小皇帝才十六岁,内阁为了防止小皇帝走向堂哥正德帝荒淫无耻的老路,不敢给他配太多妻妾,三人足矣。
    三人行,必有小皇子。
    那么问题来了,内阁要正德帝的母亲张太后主持选秀,但是小皇帝坚持要母亲蒋太后主持。
    小皇帝不满意内阁的决定,觉得自己的婚姻大事,当然是父母做主,怎要“劳烦”伯娘张太后呢,所以下旨驳回了内阁的决定,要改为母亲蒋太后主持选秀,亲自挑选儿媳妇。
    但是内阁根本不给小皇帝面子。
    内阁有权力驳回皇帝的圣旨,坚持内阁的决定。
    内阁首辅大臣(相当于总理或者首相)杨廷和杨阁老振振有词,认为张太后是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在驳回嘉靖帝的票拟上写道:
    “皇上传旨改为寿安(也就是蒋太后,封号寿安),事不归一,礼不由正,何以昭示中外?”
    意思是说若蒋太后主持选秀,于礼不和,蒋太后选出来的皇后不能服众,无法令大明还有藩国附属国臣民信服。
    皇后乃一国之母,应该由两朝太后张太后决定皇后人选。
    内阁居然说自己亲娘没有资格挑选儿媳妇,你说小皇帝气不气?
    气炸了!
    我要这皇位有何用!
    于是就出现了小皇帝怒砸书房这一幕。
    小皇帝觉得自己委屈,觉得母亲蒋太后受到了侮辱,他把杨阁老的条子撕的稀碎。
    当了一年多皇帝,嘉靖帝自问从无一日懈怠,兢兢业业,为大明做牛做马的办事,比堂哥正德帝好一千倍,可是如今他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内阁轻视,被隔绝在选秀大事之外。
    嘉靖帝失去了刚来北京时的新鲜感,荣誉感,成就感。
    皇帝没有他想象中的好当。
    嘉靖帝:我太难了。
    嘉靖帝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陆炳就陪在身边了,对嘉靖帝的脾气了了如指掌,他可以通过小世子的面部表情来判断是尿了还是拉了,比他当奶娘的亲娘还准确。
    一听这个动静,陆炳晓得嘉靖帝在火头上,谁碰谁倒霉,决定先不进去了,指使身边的小内侍,“快去把司礼监张公公请来。”
    这种时候,也就嘉靖帝的老伴张佐能够压住小皇帝的怒火。
    小内侍低声道:“已经去请了,选秀在即,内阁那边一直派人催皇上的圣旨。”
    其实内阁一再催促,就是逼着嘉靖帝点头同意内阁的做法,要张太后主持选秀,撤销蒋太后作为主持的旨意。
    嘉靖帝若再次驳回内阁的决议,坚持要母亲蒋太后主持,那么内阁也会又又驳回嘉靖帝的旨意,第三次写票拟要张太后主持。
    你来我往,各不相让,反正按照程序,可以互相驳回无数次,大家死磕到底。
    就像五百年后大西洋彼岸的英国闹脱欧一样,首相要脱欧,议会有自己的想法,大家每天的工作就是吵架,各不退让,吵了两年多,换了仨首相,还是搞不定。
    如今选秀就和脱欧一样,皇帝(首相)和内阁(议会)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不一会,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来了,陆炳做了个请的姿势。
    张佐叹气摇头,”你这小子从小就是个滑头,自己不敢进去,就等着我来。”
    陆炳笑而不语,默认了。
    陆炳的确不是那种巧舌如簧的聪明人,他的能力也不配当锦衣卫指挥使,但是嘉靖帝羽翼未丰,能够用的亲信十分有限,他没得选。
    奶兄陆炳和老伴张佐都是湖北安陆兴王府的旧人,小皇帝绝对信任他们。
    小皇帝对着他们一通抱怨,陆炳端茶送水要小皇帝消消气,张佐则像半个父亲似的安慰开导小皇帝:
    “结婚是人生大事,关系一生的运道,不得出现任何纰漏,何况皇上这次是选皇后,一国之母,而非扩充后宫选妃,咱家很理解皇上为何愤怒。”
    “唉,兴献帝(嘉靖帝的父亲,没有当过一天皇帝,因父凭子贵而追封的皇帝)去的早啊,太后青春守寡,从湖北兴王府到北京皇宫,这其中太后费了多少心思,如今皇上要娶媳妇了,想要太后亲自挑选中意的儿媳妇却被内阁驳回,想必皇上很难过吧,太后受委屈了。”
    宫里有两个太后,但是张佐这种兴王府的旧人说话的时候,只要说“太后”,肯定是曾经的兴王妃蒋太后,绝对不是张太后。
    嘉靖帝如获知己,握着张佐的手,“老伴,内阁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怎么最基本的人伦都不顾了?朕娶妻,由母亲做主,有何不可?朕不能为了当皇帝,连亲娘都不管不顾吧,朕当皇帝,母亲却要受委屈,朕这个皇帝难道是纸糊的不成?”
    陆炳乘机说道:“怎么可能,皇上登基,是按照高祖皇帝制定的《皇明祖训》兄死弟继的规矩来的,昭告天下,无人不服。”
    张佐说道:“皇上登基,一来是因《皇明祖训》,二来是张太后和内阁遵守祖训的继承规矩,由张太后和内阁一起派人将皇上从安陆迎到北京,当时张太后还派了弟弟昌国公张鹤龄去了安陆,这表示张太后是全力支持皇上的,正因有张太后和内阁的全力支持,皇上才会顺利登基。”
    这是事实,嘉靖帝也不能否认。
    其实张太后和内阁对选择嘉靖帝达成一致意见,除了嘉靖帝的继承顺序优势以外,还因嘉靖帝年纪小,去年才十五岁,家里只有寡母一个。
    一个无权无势的弱主,对当了两朝太后的张太后而言,这样比较好控制。
    对内阁而言,这样毫无根基的小皇帝比较好调/教——内阁以前快要被正德皇帝有一出是一出的荒唐任性折磨得快崩溃了。
    张佐冷静的叙说事实,让嘉靖帝认清目前的现实。
    现实就是嘉靖帝若坚持要母亲蒋太后主持选秀,后果会很严重,内阁和张太后会对小皇帝不满,嘉靖帝皇位不稳,选出的皇后也不能服众。
    陆炳在一旁出馊主意,“皇上,不就是选个老婆吗?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皇上就让张太后去选呗,等以后皇上翅膀硬了,张太后死……老了,皇上就是脱一件衣服的事情,废了皇后,让咱们太后重新选一个便是。”
    “闭嘴!”嘉靖帝和张佐齐齐对陆炳吼道。
    真是的,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讲出来,给个眼神就明白了。
    陆炳乖乖闭嘴。
    奶兄陆炳话糙理不糙,给嘉靖帝指明了另一个方向。
    如今他立足未稳,无论后宫还是前朝,不是他能做主的。
    张佐劝道:“皇上,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您要先坐稳皇位,您需要一个皇后,一个儿子,倘若若一拖再拖,总是僵持不下,误了大婚的吉日就不好了。”
    嘉靖帝大婚在即,皇帝和内阁的意见相反,僵持不下,最终的受害者还是嘉靖帝——他十六岁了,需要一个皇后,需要生一个继承人,在主流观念里,一个还没成家的男人谈不上立业。
    内阁五位内阁大臣,个个都有老婆,孙辈,甚至重孙辈都有了,反正又不是他们选老婆。
    倘若婚事出现问题,严重的话会影响嘉靖帝的帝位。
    毕竟选秀和脱欧是不同的,脱欧还能拖两年,在议会继续吵架,但选秀迫在眉睫。
    嘉靖帝的年龄不等人,他必须成为一个丈夫和父亲,才能得到主流观念的认同。
    陆炳的话起了作用,嘉靖帝心想,张太后选出来的皇后一定向着自己,或许是张太后早就内定选好的。跟我和太后离心。
    但如果将来皇后晓得她的依仗是谁,愿意做一枚我安插在张太后那里的棋子,我就不废她,日子还能凑合过。
    张佐说道:“皇上,一旦当了皇帝,咱们就没有退路了,您就是为了孝心而不要皇位,继位的皇帝也不会放过咱们,咱们永远都回不到湖北安陆兴王府了。”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嘉靖帝没有任性的资格——起码现在没有。
    司礼监在内阁和皇帝之间也起着缓冲的作用,张佐说道:“奴婢和内阁商量一下,选秀之事,以张太后为主,太后辅之,张太后选皇后,太后选出两位贵人,皇上和内阁各退一步,如何?”
    嘉靖帝眉一皱,头一点:“就依老伴的意思。”
    张佐去了内阁所在的文渊阁,和内阁五位阁老交涉。
    陆炳向嘉靖帝秘密回禀了白术的发现,以及目前锦衣卫的进展——那就是毫无进展,依然没有找到假裴玉。
    为什么东厂和锦衣卫都那么嚣张?
    因为是皇帝直接领导,不受朝廷任何部门,包括内阁的控制,东厂和锦衣卫做的事情,官员们无权过问,所以目前丧尸一事,只有嘉靖帝知道,并未告诉内阁。
    嘉靖帝忙的焦头烂额,老娘受了委屈,家事国事天下事都要他处理,好容易平息了正德帝龙体丢失事件,又出现更可怕的活死人咬人事件。
    嘉靖帝说道:“这事千万不能抖出来,会造成民众恐慌,朝廷动荡,更有甚者,会以天降妖孽为由,对朕的帝位指指点点。你和东厂继续合作,必须尽快找到假裴玉,当场杀之。”
    天降妖孽或者星象突变,以及月食日食等等,皇帝都要下罪己诏的,因为身为天子,必须承担老天爷的责任。
    陆炳应下。
    嘉靖帝说道:“朕事务缠身,又要应付选秀大事,实在无暇亲眼目睹冰窖里的活死人,明日一定抽空去一趟东厂,你们要好好保护白司药,或许她能够找到病因和解药。”
    陆炳说道:“皇上放心,微臣派了锦衣卫最厉害的千户沐朝夕贴身保护,东厂的麦公公是她前夫,也会保护她安全。”
    提到东厂,嘉靖帝就会想起一盘散沙、昨晚损失惨重的锦衣卫,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奶兄,说道:
    “你能不能争点气?朕不指望你能够有洪武朝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的本事,你起码有永乐朝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能力吧?”
    “朕不能总是指望东厂给朕办事,你们锦衣卫什么时候能够让朕看到你么你的本事?”
    说的陆炳都脸红,“皇上,以前是微臣走的路子不对,没有自信,总是相信那些溜须拍马的人,排挤正德朝的旧人,觉得他们瞧不起我,不服我的管教。现在通过沐朝夕的事情,微臣明白了,身为领头人,胸襟要宽广,能够容有本事的人,微臣今天为沐朝夕向皇上求个恩典,升他为三品指挥佥事,想以此为表率,让以前锦衣卫有本事的人晓得我变了,只要愿意为锦衣卫办事,所有人都有机会出头。”
    奶兄突然开窍了,也是一种因祸得福,沐朝夕出身名门,又有真本事,有他在锦衣卫,会是陆炳的一大臂膀
    嘉靖帝大手一挥,“朕准了。”
    锦衣卫是皇帝直属机构,升迁走内部程序即可,无需经过吏部和兵部。
    从今天下午开始,沐朝夕就不是千户了,是沐佥事。
    经过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的从中调停,终于颁发了由张太后主持选秀的圣旨,蒋太后辅之,默认张太后选皇后,蒋太后选两位贵人。
    这些秀女本就经过各地初选,进宫时又通过脱衣验身等二次选拔,到了储秀宫安置下来的秀女都是无可挑剔的,容貌姣好端庄,身体健康,德行出众,也有读书识字,任何一个秀女都有被选为皇后,麻雀变凤凰的可能。
    圣旨一出,储秀宫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了。
    决定皇后归属的权力在张太后手中。秀女们纷纷向宫人打听张太后的喜好,以便选秀那天表现。
    当然,也有那想要烧冷灶的,觉得选中皇后遥不可及,不如贵人实在,反正如果要生儿子,就得讨皇上欢心,皇上喜欢了,才会得到宠幸。
    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不知道,但是如果得了皇上母亲蒋太后的欢心,肯定有机会入皇上的眼。
    于是蒋太后也成了一些务实的秀女们讨好的对象。
    后宫东风和西风打成平手。
    传说张太后喜欢牡丹,蒋太后喜欢梅花,秀女们便在衣服上做文章,绣两位太后喜欢的花。
    也有那想两面讨好的,左边梅花右边牡丹,储秀宫秀女们拿着绣花针上下翻飞,为了前途忙碌。
    储秀宫紧急向二十四衙门的针工局要各色绒线,绣花针,剪刀等女红之物。
    针工局。
    负责管理库房的七品司丞——崔司丞正在值房看自己的腿。
    崔司丞便是假裴玉了,他也是司礼监内书堂出来的学生,因能写会算,目前管着针工局库房出入,算是后宫有些脸面的太监了。
    脚上黑气已经蔓延到膝盖了,还是顺着血管的脉络走的,他的皮肤白净,因而血管脉络的黑气格外醒目,就像一根根黑色的枝条,渐渐往上生长。
    昨晚只是伤了一块油皮,早上到小腿,下午就长到膝盖了,按照这个速度,估摸明天晚上会长遍全身。
    因怕露陷,他不敢找宫里的女医,更不去请个太医看病,何况不疼不痒,只是左腿有些发木,不影响走动,他就一直撑着,胡乱吃了清热解毒的药丸,但似乎没什么用处。
    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咬了?怎么血管会有黑气?
    崔司臣顺手拿起一根针,往大腿最粗的一根血管扎上去,想放点血看看。
    一针下去,创口出现一个小血滴。
    崔司丞用一把银制刮刀刮住血滴。
    血是正常的红色,但是鲜血明显太过粘稠,崔司臣晃动银刮刀,那滴血并不流淌,而是像豆腐似的颤抖。
    血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
    崔司丞用一把用来检查绣活的西洋放大镜细看,隐约可见血里好像有极其微小的白色小点。
    由于太小,用放大镜也看不清。
    崔司丞干脆推开窗户,让阳光照射进来,可是阳光一照到银刮刀上的血滴,血滴里小白点立刻就像沸腾似的往外喷出一股白气。
    好像一个无声的屁,转瞬即逝,鲜血开始在小银刀上流淌起来。
    崔司丞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正要再刺一滴血,小内侍进来递过一张清单说道:“崔司丞,储秀宫掌事太监送来的物品清单,秀女们要连夜做些女红,急需针线。”
    “我知道了,按照清单出库。”
    言罢,崔司丞将带血的针和银刮刀随便擦了擦,扔进一个针线盒里,装箱放进储秀宫索要之物中。
    崔司丞来到储秀宫,身后跟着十来个抬着针线的小内侍。
    储秀宫的掌事太监连忙请崔司丞坐下,“怎是崔司丞亲自来送,听说崔司丞有家人来京城了,告假三天去和家人团聚。”
    “这不即将选秀,宫里头忙么,怕耽误差事,故三天假只歇了一天,就回宫里当差了。”崔司丞脸色不太好,将清单递给掌事太监,“你点一下数目,签字画押,我好回去复命。”
    掌事太监点数的时候,崔司丞问道:“听说琉璃厂被封了,你知道出什么事情么?”
    掌事太监说道:“敌国奸细乘着皇上选秀大婚闹事呗,已经被东厂麦厂花压住了,只是可惜了在客栈落脚的十来个秀女,被隔离审问,失去了进宫选秀的资格,这人呐,还得看命。”
    崔司丞就是过来探口风的,凭他的品级,根本没必要亲自来送。
    崔司丞忙问:“那个敌国?是西南的交趾,还是草原的瓦剌?”
    交趾(现在越南)一直闹独立,想要脱离大明,瓦剌在边塞时不时有冲突。
    掌事太监笑道:“这我那知道,我又不是司礼监或者东厂的太监。”
    崔司丞心想,或许这是来自交趾或者草原的奇毒,故我从未见过。不行,今天必须出宫,去外面找个大夫看看。
    崔司丞回到针工局,以和家人团聚为由告假出宫,因他本来就还有两天假,针工局掌事太监就准了。
    于此同时,东厂。
    麦厂花正在翻检似家客栈黄字七号房发现的所有未知客人的物品,他从一个荷包里翻出一粒金珠。
    顿时眼前一亮,金珠在外面很少见,但是在宫里很常见,一般用来打赏和送礼。
    再仔细看,金珠上隐约可见宫中内造局的标记!
    是了!觉得眼熟,面白无须,是因为假裴玉就是宫里的太监!
    这个荷包绣着鸳鸯戏水,不可能是太监用的东西,那就是治疗师的——金珠是太监付给治疗师的服务费。
    太监出宫,做这些龌蹉之事,当然不会用真实身份,所以买了假户籍登记入住。
    有线索了!
    麦厂花连忙吩咐手下:“立刻放信鸽!吩咐皇城守军,收到信后,立刻提前关闭所有宫门!宫里只要出过宫,今天回宫的所有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宦官、太监,统统去宫里的安乐堂听命,一个都不准漏!若有在宫外,还没回宫的,立刻按照名单将其带到东厂。”
    若是在宫里传播开来……皇上即将大婚,后果不堪设想!
    麦厂花雷厉风行,人未到,信鸽先到。
    崔司丞背着小包袱向宫门走去,朱红的宫门却轰然关闭了。
    崔司丞给守军递上两枚金珠:“现在还没有到关闭宫门的时候,劳烦通融一下,咱家有事要出去。”
    守军那里敢放人?说道:“这是麦厂公的命令,我不敢抗命的。”
    守军上下打量崔司丞,“公公今年贵庚?”
    崔司丞:“二十九。”
    守军比了个请的姿势,“麦厂公的命令,请立刻去安乐堂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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