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为自己圆好理由的宇文泓,正暗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要慢慢拢起双臂时,却见萧观音停止了抹药动作,骤然离开了他的身前。她的离开,像是将热气香气带走了大半,怀中骤空的宇文泓,在近乎空虚的一愣后,又缓缓松了口气,暗暗静等身体平复下来的他,在将要悄悄匀平燥乱的呼吸时,却见萧观音突然又凑近前来,惊得他呼吸一窒。
刚刚松了口气的宇文泓,才将绷紧的身体刚刚放松了些许,就被萧观音这突然折返近前的动作,又弄得浑身绷直,他怔怔看着萧观音,看她好像是嫌之前看得不够清楚,这次手里拿了一只明亮的小纱灯过来,用小纱灯照着他的身体,人比之前凑得更近,眸光几是黏在他的身上,肆无忌惮地尽情打量流连。
萧观音因想宇文泓后背痒前面也痒,这是被小虫咬得厉害了,搞不好小虫不止一只、现在还在他身上爬来爬去,担心宇文泓睡下之后,还会被小虫咬得浑身难受、睡不好觉的她,在把宇文泓喊痒的前前后后,都仔细涂好止痒药露后,特地捧灯过来,照着宇文泓的身体,仔仔细细地查看,看他身上可有小虫藏匿啮咬。
萧观音是真真出于关心,但在满脑子清奇心思的宇文泓看来,萧观音这宛若视察疆土一般,捧着灯、一寸寸仔细照看他的身体、双眸近得都快贴上去的动作,真是的……真的是!!
……这个女子,这个女子!!
……她放肆!她放肆!!
内心几在咆哮的宇文泓,身体却像是被施了定身符,在萧观音眸光的逡巡下,动也不能动,直到感觉到萧观音融暖的呼吸,细细地扑在他的身上,所过之处,简直要激起一层战|栗时,几要浑身冒汗的宇文泓,也不管什么认输投降了,终于忍无可忍地要打断萧观音这可怕女子的可怕动作时,见她又抬起头来,在灯光中,含笑轻拍了拍他的肩道:“安心睡吧。”
这一笑,在宇文泓看来,当真是意义丰富,没在宇文泓身上发现小虫的萧观音,在洗净双手后,将纱灯揭罩吹熄,放在榻几上,安然睡下了,可一颗心不知已砰砰乱跳多久,到现在还不能平静下来的宇文泓,要如何睡,如何……安心地睡……
他溃不成军地朝里躺倒了,一颗心混乱到不行,连带着睡着也是十分混乱,混混沌沌,迷迷糊糊,好像夜里是做梦了,又好像是没有,等到翌日晨醒时,宇文泓身上汗湿地像是从河里捞出来的,脑袋晕晕沉沉,十分不清醒地一手抱头坐起身来时,垂着的眸光往身下一落,短暂的一怔后,立时晕意全消。
第52章 雪光
天已大亮了, 身边人睡醒坐起的动静,让萧观音迷迷糊糊地苏醒过来, 她一睁开眼, 就朦朦胧胧地望见她的夫君宇文泓, 呆呆坐在榻上、盯着什么东西、十分失魂落魄的模样。
萧观音一边揉着惺忪的双眸, 一边忍困坐起身来,要关心地看看宇文泓是怎么了、又在看什么时, 身子才刚移靠过去、双目还没看到什么,就见原本动也不动的宇文泓,忽地一手伸来, 捂住了她的双眼,而后, 似是就这么一边捂着她的眼, 一边几近慌张地跨过她的身体,像是要下榻。
遮在眼前的手,随宇文泓跨到榻边的动作移开了, 萧观音怔怔看着宇文泓背影在前, 看他想要快点下榻,却因动作太过慌乱焦急, 一脚踩在了松散的衣裳一角, 直接“砰”地摔倒在榻边,只好在他两手及时撑在地上,没叫脑袋直接叩地,而两条腿, 则直挺挺地朝天撅靠着榻,整个人像一根种歪了的愣头大葱。
萧观音给宇文泓这一摔吓了一跳,困意全消地赶紧伸出手去,要扶他起来,但宇文泓却似不想被她触碰、不想被她看到身前,她手还没碰到他的衣裳,他就匆匆地爬起身来,背着她,快步走至衣橱前,胡乱扯了几件衣裳出来,而后就抱着衣裳,飞快地跑到另外的房间去了,背影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一“逃”,萧观音一个早上都没见到宇文泓,苑内侍女说看到二公子一大早就跑出去了,身边半个侍从也没带,萧观音原想宇文泓是在王府园子里溜达晨跑,还会回来用早膳的,但,她等到早膳都快凉了,也还是不见宇文泓的身影,这倒稀奇,从前宇文泓虽也常早晨离府去玩,但定是会用过早膳再走的,似今日这般,再联想他晨起时的奇怪举止,真是有点古里古怪。
宇文泓人不在,萧观音想关心问问这古里古怪的因由也不能,便边在长乐苑内做着自己的事,边等待妹妹妙莲的到来。
妹妹妙莲与弟弟迦叶不同,在她生辰之后,已来过雍王府长乐苑好几次了,且每次来,在长乐苑里与她亲密叙聊个把时辰后,总央她带她到雍王府花园走一走,今日也是如此,在如约而至后,于长乐苑坐了有一个多时辰,姐妹间说了许久话,并一同用了午膳后,妹妹妙莲道没有困意、不想午憩,央她带她出去转转。
萧观音想妹妹是看够了窗外菜园,故而如此,回回妹妹走进长乐苑,看到一地的菜蔬,总是眉头皱得高高的,并就此认为和长乐公一同生活是一件极为困苦之事,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无论她怎么说,总觉得她的婚后生活糟糕极了,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长乐公宇文泓。
“若姐姐嫁的是旁的人家就好了,不是雍王府宇文家,那姐姐就可以和离改嫁了”,妹妹妙莲有次这样嘟囔着,片刻后声音更低,“……若不是雍王府宇文家,姐姐一开始就不用嫁来的……”
这两个假设,在妹妹妙莲那里,连成了首尾相绕、没法儿解开的结,萧观音每每见妹妹为她露出忧愁之色,总会好声安慰,妹妹爱她关心她希望她万事都好,她知道,她也很爱她唯一的妹妹,希望她日日都能展露笑颜,对她的请求,一般都不会推辞的,回回听她说想去雍王府花园走走,总会应下陪她。
这次也是如此,在离开长乐苑时,萧观音有指着庭园菜地,含笑对妹妹道:“其实也不全是菜,长乐苑里也有花的,你看那亭子周围,是迦叶赠我的那伽,到秋天应会开的,还有那一小块花圃,是夫君他种的花,等开了,应也会很好看的。”
……姐姐的身边,应是花团锦簇、万紫千红,这“万绿丛中一点红”,算什么呢……
萧妙莲还是不高兴,还是讨厌那个讨厌的长乐公,讨厌这个权势赫赫的宇文家,逼得姐姐嫁给了这样一个人,她忿忿地想了会儿,忽又想到一个同样姓宇文的人,想他在姐姐生辰那日,站在热闹的人群中,如鹤立鸡群,与宇文家一众英俊子弟在一处,也依然是那样显眼,眉目昳丽,神气清粹,无意间眸光与她对望,如越过山水看来,挟着蓊郁林木间的澄净清气,合仪地向她微微一颔首,唇际浮着淡淡的笑意,那样地清秀通雅、纤尘不染,好像他身后,都不是一畦畦粗俗的青绿菜地了,而是淡泊幽雅的兰草,他身处幽谷,人亦如兰。
这样想着,仿佛眼中又看见了他,就似那日,站在不远处的菜地边上,朝她颔首微笑,当时的她,双颊止不住微微红热,现下也是如此,怕被姐姐瞧见的萧妙莲,用手中团扇,半遮脸庞,但团扇遮住了她面上的红意,却遮不住她心底隐隐的期待,如春日里嫩绿的新柳,在她心间随风拂来拂去,忍不住地畅想:今日,会不会在园子里遇到他呢?
并不懂男女之情的萧观音,如何窥得妹妹的小心思,只是如她所愿,携她离了长乐苑,来到雍王府花园内,随意闲走,并聊说闲话,询问嫂嫂孕事,托妹妹妙莲回头离开时,将她为嫂嫂腹中孩子所绣的婴儿肚兜、虎头小帽等物,带回家去,送给嫂嫂。
因午后地上燥热,尽管萧观音尽量捡着林荫下走,但还是有暑意侵袭,令人不适,她遂渐引妹妹走至临水长廊,与她一同在扑面而来的舒惬凉风中,赏看翠叶菡萏,悦目怡情。
临水折廊上,摆有大大小小的花缸,里头种有洒锦、玉蝶、春晓、醉半熏、钗头凤、朱帘半卷、仙女散花等品种各异、适合缸植的小型莲花,而廊外池中所植,是青毛节、朱红台、黄舞飞等莲花品种,亭亭玉立,姿态各异,并有清香随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萧观音与妹妹妙莲边一同赏看,边闲议莲花品种,见池中有一株莲花,与别不同,花叶硕大,花瓣纤长,如彩蝶飞舞,姿态优雅飘逸,前所未见,正不解它是何品种时,听有少年清音渐近,“这是舞妃莲。”
萧观音闻声看去,见是四弟宇文沨手持一柄钓竿,走近前来,向她见礼,含笑问他道:“四弟是在此处垂钓吗?”
宇文沨噙笑点头,“午后无事,便拿了柄钓竿过来,在此打发闲暇时光。”
他二人是如常闲话,而站在姐姐身边的萧妙莲,在望见少年郎走来的那一刻,心就不可自抑地“噗通”跳了起来,眼望着他一步步地走近,手中的帕子越发拧搅地不成形状,在看他在同姐姐说了几句话后,眸光转落在她的面上,看着她一施礼道“萧小姐”时,忙不迭也要还礼,却因心慌意乱,在微屈膝一福时,将手中帕子掉在了地上。
还未等她含羞躬身去捡,如珠似玉的少年,即已为她弯身捡起,含笑递来,萧妙莲轻声道谢接过,想与宇文沨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静了静,找话问道:“四公子既是在此垂钓,怎不见携带鱼篓呢?”
宇文沨挽了钓线,将线尾钓钩拿与萧妙莲看,萧妙莲见是直钩,讶然笑道:“……这不是‘愿者上钩’吗?”
“正是愿者上钩”,宇文沨含笑望着萧妙莲道,“我对钓物无兴趣,只是单纯享受坐荫垂钓的乐趣而已。”
萧妙莲与宇文沨聊说了几句垂钓之事后,心中不舍就此无言,又没话找话,指向池中舞妃莲旁的一株粉红莲花,问宇文沨道:“四公子可知这是什么莲花?”
“这叫千瓣莲,嫂嫂应当认识的”,日逐流水的粼粼波光,漾得临水曲廊光影缭乱,宇文沨看向萧观音道,“传说观音娘娘所坐莲台,即为千瓣莲所化。”
萧观音正要说话,有长乐苑侍女急急走近,向她恭声禀道:“王妃派人传话至长乐苑,让夫人现在就去映雪轩。”
母妃相召,萧观音只能离去,在离去之前,她原要遣侍女送妹妹妙莲离开王府,但妹妹说她还想再看会儿莲花,又道她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等会儿就回长乐苑等她,若她久不回来,她会自己回家的,让她不用担心。
萧观音遂留下莺儿等侍女陪她,自带着阿措离开,在走了有一段后,她回身看去,见妹妹妙莲正与四弟凭栏闲话,池风吹得少年少女衣袂飘飘,妹妹臂间所挽的水绿轻纱披帛,随风曳在身后,在满廊莲花香气中,轻飘颤摇。
去到映雪轩后,方知不过是府中女眷聚在一处看戏用茶而已,萧观音陪了母妃许久后,再回长乐苑时,听侍女说,妹妹妙莲已经离府了,她没在苑内看见妹妹,但看见了一大早就消失不见的宇文泓,走上前去,要问他早上是怎么了、这大半天都去了哪里、在外可有好好吃饭时,人刚离宇文泓稍近了些,就见宇文泓板着脸绕走开了,好像当她是洪水猛兽,靠近不得似的。
还未见宇文泓这般过,一见她就绕开,晚上用膳也与她保持距离,全程不与她说一个字,冷冷淡淡得很,萧观音对此不解,而板着脸不说话的宇文泓,心里面,其实也是乱七八糟得很。
从昨夜乱到今晨,再从今晨乱到现在,宇文泓一整天都在回想自与萧观音相识以来的种种,越回想越觉自己不对劲,很不对劲,在面对萧观音时,好像不知不觉会做一些傻事,不是有意装傻,好像……真的有点傻……
他认认真真地反思自己,到了夜里,仍一边拿了只桃子慢慢地啃,一边凝神认真反思,努力想理清心中的迷思时,见沐浴后的萧观音,穿着清凉地朝他倾身靠来,灯光下,玉山巍巍,一片雪光迷离,缭花人眼,满腹疑思登时滞住,人僵如石,动弹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点儿~第一章作话说过,再说下,这文主写狗血感情,男主有事业线,但第一阶段涉及很少,后面写到了也会写的相对简单,这文主要就是写感情啊写感情,作者就是想扎扎实实细写一本男女主之间的爱情是如何产生如何发展,不会着重给男主的雄图大业占很多篇幅,男主的事业是服务于感情线的。
第53章 回家
从早上一睁眼, 发现自己竟然那般了,宇文泓这一天, 人虽“落荒而逃”地跑出了长乐苑, 但一颗心, 还是留在了长乐苑里, 全然系在了身在苑中的萧观音身上,一整天里, 都在反复回想他与萧观音之间的日常之事,越想越是觉得,他与萧观音的每一件日常之事, 都好像透着股傻气,似是真的傻气, 不是出于在人前扮演“二傻”的需要, 似在她面前,真的会脑子不太清楚,人也有些不对劲。
……若不是真傻, 有何必要在萧观音睡着、也无人旁看的情况下, 扯了根尾巴草,去挠她足底, 有何必要, 看黑狗睡在萧观音怀里,强行将它拽下来,还不许它出声惊醒萧观音……
类似这样的发傻之事,他以前还没觉察, 如今这一细想,那真是不要太多,十根手指根本不够数的,宇文泓越想越是心惊,明明白日里是艳阳高照,人却像是从头到脚,都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激灵清醒过来,再回想昨夜之事,想自己根本“敌”不过萧观音,夜里那般溃不成军,今晨又是落荒而逃,都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不是大哥,不是风流慕色之人,对女子向来是心如止水,当初人人称赞柔媚绰约的眉妩,半点不穿地来勾引他,他看眉妩都如看石雕泥像,还是看着很糙的石雕泥像,心中半点波澜不起的,怎会被衣裳完整的萧观音,随便手抚了几下,就那般方寸大乱?!
他从前还想着任萧观音“温水煮吧煮吧”,反正他是不会被“煮”透的,结果,不知不觉都被“煮”傻了,居然糊里糊涂到现在才醒觉!且,不仅傻了,自制力、意志力等,也是大不如前,从前,他被银针扎入连心的指腹,都能忍着一动不动的,而昨夜,萧观音不过是摸了他几下,他竟几次三番忍耐不住,到最后,还生出了向她投降认输的心思!
简直可怕!!
白日里想得混乱心惊的宇文泓,在回到长乐苑后,依然迟迟没能想出个答案来,只知道萧观音有如洪水猛兽,该离她远些,再远一些,在冷冷淡淡地用过晚膳后,沐浴更衣后的宇文泓,继续冷冷淡淡地坐在一旁,一边随手拿了果盘上一只桃子,食不知味地慢慢啃着,一边暗暗理着心中的种种疑思,试图找到迷思的出口时,见沐浴后的萧观音走了进来,在灯树辉映的明光中,坐在离他不远处,以手为梳,慢慢梳拢着披散的长发。
……真是奇怪,他早见过萧观音面容,在成亲之日洞房夜,她移开障面的团扇后,他一直清楚地知道她生的是何模样,为何偏偏近些时候,在看着她时,会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好像双眸更澈更亮了,好像长发更黑更滑了,好像肌|肤更柔更白了,好像她笑起来的时候,更加璨光迷离,直让人移不开眼了……
原边默默望着萧观音,边细理心中疑思的宇文泓,望着望着,竟不自禁盯着萧观音的面容,渐渐出神了,直到灯树上的灯火轻轻一跳,他的心也猛一咯噔,才意识到自己又在发傻了!
几是恼羞成怒地“咔咔”啃了两下桃后,在心中厉斥自己一声的宇文泓,赶紧收敛心神,继续认真反思,但,认真了没一会儿后,萧观音就起身走了过来,她穿着极清凉,就这么倾身靠前,骤然一片雪白柔软呈现在他眼前,瞬间耀乱了他所有的思考,直令他立时呼吸一窒,周身动弹不得。
好在只一瞬,她就直起身子,在拿了他身边玉壶春瓶里的一支雪白木槿后,重又坐到一边,差点被喉中桃肉噎死的宇文泓,这才像被解了定身符,恢复了气力,他将卡在喉中的桃肉硬咽了下去,脸也跟着涨红,眼睛瞄向萧观音,心里头翻江倒海。
……故意的……她是故意的是不是!!
披穿着轻薄纱制寝衣的萧观音,还真不是故意的,夏日炎热,夜里穿得轻薄些,本就寻常,而且,她视宇文泓身体如无物,宇文泓也视她身体如无物,那在宇文泓面前,有何好遮遮掩掩,自是穿着舒适为上。
她是心坦荡身清凉,而宇文泓是心闹腾身燥热,且一边燥乱,一边忍不住想,有何好乱,方才又为何像个傻子一般动弹不得,早在成亲第一日,在鹤梦山庄时,他就见过萧观音沐浴时的样子,当时为何能做到心如止水,而现下为何会心慌意乱?现下萧观音虽穿得若隐若现的,但好歹还是穿了件衣裳,他为何反而会不如从前,为何在她靠过来的那一刻,一颗心,会噗通乱跳,就像是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
……竟真像是被她煮沸了!
宇文泓悄看萧观音的眸光愈发复杂,起先还凝有几分严峻沉重,但渐渐,又不由心神微恍,如风逐流水,晃晃悠悠,看萧观音人在灯光下,手拢长发,以木槿花枝为簪,松松地挽了个发髻,忍不住在心底道:……还……怪好看的……
这一声在心底响起的同时,猛地醒觉自己又在发傻的宇文泓,一口啃在了桃核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自己发傻还好,现在知道自己时不时就要犯傻,却还怎么都控制不住,这感觉几要将宇文二公子给逼疯了,他草草漱口、捂着牙倒榻朝里了,再不看萧观音一眼,直到萧观音也上了榻并沉入睡梦,方在长久的纠结后,慢慢慢慢地转了过来,一手抵枕撑颊,侧身看向枕边人熟悉的睡容。
……锻……锻炼一下?
宇文泓凝望着熟睡的萧观音,竭尽全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一手撑在榻上,慢慢低身靠去,一分分地与她面容更近,几要与她贴面相对时,极力维持的心跳,因他拼命的克制,依然如常平稳,未因这愈发贴近的距离,而变得十分急促。
……不过如此,两只眼睛一只鼻一只口,人都是这样的……他从前是被她“煮”得着魔了,如今醒觉了,往后就好了 ……
宇文泓正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时,忽见她睫毛微闪,心中立时跟着一抖,慌慌张张地翻过身去,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忙不迭做假寐之状。
她并没有醒来,依然是安恬入睡,而匆匆忙忙背过身去的宇文泓,耳听着自己清晰的心跳声,简直想拿头撞墙了,浓重的挫败感,在他心中弥漫开来,他一手抱着头蜷得更紧,在心底“悲愤”地呐喊着道:至少,该分榻分居了!
翌日晨醒时,宇文泓即说有话要对她说,但萧观音眼望着宇文泓,等啊等啊,直等到用完了早膳,都没从他口中听到半个字。
于是萧观音在放下箸勺时,主动问了他一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急什么!”好像被她问急了的宇文泓,急急地回了这一句。
萧观音道:“我没有急”,她看宇文泓没怎么用早膳,好声劝道,“今早这道百合粥味道很好的,你要不要再吃点,我让莺儿给你多加点糖……”
她话未说完,就听宇文泓嚷了一声:“……我不吃!”而后就见他搬了只小杌子,一个人坐到门口去了,谁也不理。
萧观音望了会儿宇文泓倔强的背影,看他好像真的不想被她打扰,便袖了乐谱,安安静静地从他身后掠走过去时,宇文泓背后却像长了眼睛,也不转过来看她,就这么背着身问:“你要去哪里?”
萧观音是因听说升平公主回来了,便去找她,顺便将她默记下的乐谱拿给大哥,她心中坦荡,便如实对宇文泓道:“我去趟云蔚苑。”
背着身的宇文泓不说话,萧观音道:“那我去了。”
宇文泓还是不说话,萧观音看他坐得太靠廊外了,等会儿太阳烈起来,是要挨晒的,临走之前,又叮嘱了一句:“往后坐坐吧,或进屋子里,不然待会儿要嫌热的。”
她的夫君宇文泓,闻声把身下杌子往前挪了挪。
“……”萧观音看他好像莫名有股气性,但她自己从昨日起,也是莫名得很,因想着有沉璧等人在,不会看着宇文泓晒到中暑的,萧观音还是先往云蔚苑去了,宇文泓听着萧观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心里的烦闷,正似愈烈的阳光,越发燥涌炙热。
……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为何看着她的双眸,就是说不出口!他宇文泓装傻多年,什么话不是张口就来,就连对着他的母妃,都能配合表演各种母慈子孝,说出各种亲昵言辞,为何就简单的一句“分榻分居”,对着萧观音,死活说不出来?!
……他早晚要将萧观音休了的,可现在这么一件简单的事都做不了!枉他一直自以为戏外之人,殊不知受她扰乱如此之深,这太可怕!太可怕!
越想越是心绪阴沉烦乱的宇文泓,眸光无意一抬,正见有只大白鹅扑腾着翅膀,飞踩到了围着那伽花的栅栏上,它这一下去,萧观音种下的那伽花必得遭殃,宇文泓下意识抓起廊下一块石子,要打飞那白鹅,但手扬到半空,却又僵住了。
终是没有掷出石子,见尚无侍从注意到此事的宇文泓,也像没看见一样,将手中石子随扔到一边,沉着一张脸,无言地离开了长乐苑。
他这一走,又是大半天才回,回来时,先走到亭子旁看了眼,见栅栏里的那伽花,果被摧残了不少,宇文泓人在栅栏外站了站,又往苑室走,边走边心想,极看重这那伽花的萧观音,定会为此动怒,怒及这满苑白鹅的主人——他。
……也好,为何要相敬如宾、平静度日?!既想休妻,想拔了她这颗暗雷,早该闹将起来的,以此事为起点,一日日地同萧观音怼怨越深,最终闹到人尽皆知、再在同一屋檐下过活下去就要出人命的地步,解除了他二人的夫妻关系,将她撵回安善坊萧家去,不是正好?!
宇文泓如此想着,在走至苑室前时,脚步却缓了缓,好像……有点怕见发怒的萧观音……好像……不太想和她吵吵闹闹……
又又又犯傻了!
宇文泓甩了这念头,大步走入室内,像要极力证明什么似的,直接往萧观音最常在的书室去,在没见到她人后,便一间接一间地找,像想立刻将萧观音找出来,与她大吵一架。
可他把他们的房间一间间都找遍了,也没见到萧观音的影子,宇文泓顿住脚步,站在空荡荡的室内,问:“……她还在云蔚苑吗?”
沉璧摇了摇头,“夫人回萧家了”,她小心觑看着她的主子道,“夫人上午从云蔚苑回来后,看到那伽花被鹅毁了,立就回家去了。”
第54章 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