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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晋长安 第20节

    话音未落,只见晋安身影似风,箭一般冲了出去,速度快得连黎霜也没有反应过来,她堪堪扶住旁边的石壁,转头一望,但见巫引与晋安战做一堆,两人过招在她越发迷糊的视线里都变成了一片恍惚。
    太快的动作以及太强大的力量震荡,致使山石松落,骨碌碌的滚了一地,黎霜费力躲开一块石头,再一回头,便见那方巫引已经被晋安压在了身下,他双眸赤红,死死捏住巫引的脖子:“解药,我不说第三遍。”
    巫引却在这种威胁之下,笑了出来,神情没有半分狼狈:“我死了,黎将军便也得随我陪葬。”
    晋安眸中一阵颤动,显然,方才黎霜的危机给他造成的阴影尚未在他脑海中褪去。
    “很简单,我说了,我不打算伤害黎将军,我只要你。”巫引抬起了手,握住晋安滑落在耳侧的头发,“你与我走,我便给她解药。”
    晋安知道,自己离开黎霜,离得越远,他身体里便越是疼痛,但在这样的时候,那些都不再是影响他做决定的因素了。
    “别……相信他。”黎霜知道这神秘人心思单纯,她艰难开口,“我没事……杀了他,军医可以……治……”
    黎霜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她杀伐决断惯了,知道此人胆敢设计陷害她与东宫,必定留不得,先除了祸害,别的事都可稍后再议。
    “黎将军当真心狠。”巫引转头看了她一眼,“你现在只是浑身无力,马上便会开始手脚发麻了,紧接着便是万蚁噬骨之痛,再过不久,就要死了。这毒,你们那些大夫,可救不了。”
    他越是说得毫不在意,便让晋安的眼神越发阴沉。
    “杀。”黎霜丝毫不为所动。
    晋安却没有下手:“我不相信你。”
    黎霜眉头一皱,想喝止他,可一张口,却竟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名字好……
    “我说了,我不会害她,我要黎将军的性命无用。至于信不信我,这便也看你了。”巫引手掌一转,一颗白色的小瓷瓶出现在他手里,“这是控制你的药物,你吞下,我就给黎将军解药。”
    黎霜一句“不可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倏觉浑身一麻,喉头肌肉一紧,紧接着钻心的疼痛遍布周身。
    晋安一把抓过巫引手中的瓷瓶,仰头将里面的药物饮下:“解药。”
    巫引微微一笑:“好,乖,你不急,这就给黎将军解药。”
    他话音一落,旁边翩然而下一个白衣女子,扶了蜷缩在地的黎霜,捏住她的下巴,给她喂下一颗药,登时,黎霜双目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晋安心头一颤,想要过去抱她,可手腕却被巫引抓住:“你现在可是我的了。”
    他说着这话,却像是有虫子钻入了晋安的大脑里一样,让他耳边全部都是巫引的声音,这声音让他控制不住身体,无法向黎霜迈进哪怕一步。
    “跟我回家吧。玉蚕。”声音控制了他的四肢,晋安的意识,在这声浪的冲击当中,渐渐消失。
    闭眼之前,他只来得及看见躺在地上的黎霜,一动不动,像她平时睡着了那样,安静,平稳。
    她没事了吧。
    她没事……就好了。别的都无所谓了。
    “少主。”白衣女子行至巫引身边,同时洞穴顶上跃下来至少四五名女子,她们都走到巫引身边,有的负责架起了晋安,有的则给黎霜盖上了一块雪貂皮,为她保暖。
    “辛苦大家了。”巫引起了身,拍了拍衣裳,“走吧,玉蚕已经收回,咱们该回去了。”
    “玉蚕已经认主,不将主人带回,可妥当?”
    巫引看了眼黎霜一眼:“这才认了这么几天,没关系,洗掉玉蚕的记忆就行了。而且,带走咱们玉蚕没问题,若是要带走这塞北的大将军,出关可不容易,回程的一路,我可懒得折腾了。”他伸了个懒腰,一转身,透过缝隙,望着远方即将破晓的天色,“这塞北冰天雪地的,可让我想苦了南方的花了。”
    ☆、第27章 v章
    黎霜醒过来的时候,床榻边守着的是形容微带三分憔悴的秦澜。
    但见黎霜睁眼,秦澜神色一动:“将军。”他开口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黎霜迷迷糊糊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又闭上眼睛,微微皱了眉头,她脑海之中场景混乱:“我这是……”她抬起了绵软无力的手轻轻揉了揉眉心。
    在她大脑将那些破碎的片段组合起来的时候,秦澜已经心急的唤来了军医,外面的将领也涌了一堆进来,直到军医赶来,将这些五大三粗的壮汉们赶开,黎霜的世界方才重新亮堂了起来。
    将领们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黎霜全然听不清楚,太阳穴被吵得隐隐刺痛,秦澜怒而一声低叱:“都给我出去。”
    将领们虽然有点委屈,但也倒是依言退了出去,只留军医皱着眉头把着黎霜的脉:“将军身体已无大碍,调理几日便能好。”军医摇头,“这样的症状倒是蹊跷,昏睡了五天五夜,不吃不喝,却清醒之后只是有点气虚,将军当真是得天公庇佑啊。”
    黎霜是不相信什么天公庇佑的,她只是捉住了军医话里的一句:“……五天五夜?”她声音哑到了极致,若不是离得近,几乎都要听不见她的话。黎霜努力的想坐起身子,挣扎着迫使自己发出更大的声音,“我昏睡了五天吗?”
    军医点头:“已是五天有余。”
    黎霜怔然,秦澜在一旁忧心忡忡,伸出手欲扶住黎霜,但却也不敢贸然触碰:“将军,你方才初醒,切勿……”
    “黑甲人呢?”黎霜转头问秦澜,“他人呢?”
    秦澜未说完的话便这般压在了喉咙里。默了一瞬,顶着黎霜的目光,秦澜眼睑微微一垂,遮挡了他的神色:“回将军,五日前,属下等攀下那石洞之下时,只见得了昏迷在地,盖着雪貂皮毛的将军,并未见到有其他人。”
    那人不在……
    黎霜心头莫名的“咯噔”一声。
    她记得的,他从那淤泥之中将她救了出来,为她喝下了□□,然后……还被那名唤巫引的人给带走了吗。
    巫引会如何对他,要利用他,还是……要杀了他?
    一想到此,黎霜忽然有几分坐不住了:“要查。”她欲翻身下床,军医立即将黎霜扶住,果不其然,她才刚刚一站起身,头脑便是一阵眩晕,不用他人阻拦,她自己就坐回了床榻上去。
    “将军,你昏睡了五天,方才清醒,气虚至极,不可乱动呀。”
    “将军要查何事?”秦澜沉声道,“末将自会帮将军彻查清楚。”
    黎霜坐下揉了揉太阳穴,初时的激动过去,她复而恢复了应有了冷静与沉着:“晋安呢?”她开口,“先将他给我提来,我有话问他。”
    此言一出,秦澜又是一默。
    黎霜转头望他:“怎么了?”
    “那小兵晋安……五日前便也在军营之中,不见了踪影。”秦澜沉凝道,“这五日也未见其踪影。”
    晋安……也不见了?
    黎霜有几分怔然:“派人去军营外找了吗?”
    “鹿城里,鹿城外,包括那日那暗藏陷阱的树林与地下石室,都已经派人出查过了,未见晋安。”秦澜顿了顿,“将军,晋安这个孩子,不比其他孩童,他来历神秘,武功高强,他会这般悄然无声的从军营之中消失,断不会是别人将他绑走了,因为他若要反抗,必定会有动静。而军营之所以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不见,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自己离开了。”
    晋安自己离开,他能去哪?难道他会悄悄跟踪那带走神秘人的那巫引一行,试图去解救神秘人?
    就晋安与那神秘人通风报信的关系来看,这也并非不可能。只是……
    黎霜无论如何想,都觉得这其中有点蹊跷,但到底为何蹊跷,她却没有想得明白。不过,不管如何:“此事需得查明,在那石室设下陷阱之人有谋害东宫的意图,乃是杀头之罪,必须将他们找出来。只要他们还在大晋,就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秦澜低声应:“是。”
    “等等。”黎霜唤住秦澜,“你着人往南方去查,但凡有关于蛊的消息,都尽量留意。”
    秦澜一愣:“蛊术?”
    “嗯。就是蛊术。且去探探,有没有哪个江湖门派,能将人练成蛊人的。”
    秦澜点头,抱拳退了出去。
    黎霜看着秦澜的身影离开,她眸光坚定,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救下那个黑甲人。她拳心悄悄握紧。自打她第一次遇见那个黑甲人以来,他便一直如此的神秘。
    行踪成谜,可却没有哪一次不是在救她与危难之中。
    从第一次的塞北匪贼贼窝之中的初见,再到现在这泥泞地下石洞里的舍命相护,他都是拼尽全力的在保护她。
    哪怕之前,她曾为了守卫太子,而几乎与他为敌……
    黎霜眸光微微一垂,她这时才看见了自己手臂上绑着的绷带,手臂抬起的时候,微微还有几分疼痛。她知道这是包扎的巫引在她手臂上留下的伤口。
    但看见自己的手臂,她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泥泞沼泽之中,受她所托,踩了她脱身的太子。
    “东宫现在情况如何?”
    正在写方子的军医闻言,转头答道:“太子殿下自那方归来,身体无碍,只是在三日前已经启程回京了。”
    黎霜一愣:“殿下回京?”她一皱眉头,下意识的感觉得到了几分不妙,“京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军医一声叹息,点头,望向黎霜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苍凉:“将军,圣上圣体违和以有许久了。”
    皇权君权,整个大晋的权都系在这一人的身上,他出事,便是国出事,他抱恙,便是国抱恙,大晋臣民,哪怕远在边塞,也能感觉到这帝国中心的权利震颤。
    这正值隆冬之际,大晋的朝堂争斗权利博弈希望不要影响这边塞的战局吧。也希望不要为这边塞,引来一波又一波的恶狼。
    现在他们没有黑甲人了,黎霜拳头握得极紧,这个冬日,只有硬抗了。
    黎霜静默,在此时刻她只有祈祷,祈祷这一次,司马扬能来得及赶回,来得及登上那属于他的位子,为君为帝,保大晋安稳,也保将军府安稳。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也那么庆幸,还好当时的自己,能将司马扬救了出去。家国面前,其他的瞬间显得那么渺小。
    ☆、第28章 v章
    三月,塞北才迎来早春,冰天雪地的隆冬已过。荒野残雪里冒出了青草嫩芽。
    打清雪节后便沉寂下来的鹿城又开始渐渐热闹起来。
    这寒冬的三个月里,西戎欲举兵攻打鹿城不下十次。可幸得老天爷庇佑,初冬的那一场仗,损掉了他们两名大将,重创士气,等再举兵而来,粮草接济已是困难,西戎大军不可行,虽则小小摩擦不断,可对黎霜来说也并不难应付。
    断断续续的打了几场不大不小的仗,三个月时间便也算是安然磨了过去。
    西戎彻底撤军回西戎都城,不再来大晋边界捣乱,这个比往常严酷许多的冬日令西戎国内情况堪忧,春日来了,他们要好生休养生息,而塞外别的部落民族也没好到那里去,整个塞北,唯有鹿城方还兵强马壮。此后三年,怕是也无外敌敢来再犯。
    而随着春天脚步的来临,接二连三的好消息也分沓而至。
    黎霜下了城楼,刚回了营帐,褪下头上坚|硬的头盔,一道加急的信件便送了上来。
    黎霜读罢这封书信,望着营帐外塞外的天,长舒了一口气。
    “京中形势已稳,东宫已大权在握。”
    这封信到了塞北,变说明新帝已经登基最少半月了。司马扬从东宫变成了陛下,那个一见面就被她揍得流了血的少年终是在记忆里彻底消失,从此以后留下的只会是一张日渐威严,连让人直视也不敢的脸。
    不过这样也好。
    听罢黎霜这话,秦澜阖首抱拳:“恭喜将军了。”这着实值得欢喜,司马扬登基,大将军府的地位只怕更上一层楼。家族的荣耀令天下羡艳。
    “有喜,也有不太让人欢喜的。”黎霜一边在桌上铺了张纸,一边与秦澜说着,“阿爹道塞外局势已定,令我择日回京叩拜新帝。”
    秦澜眉头微微一皱。
    老将军以前思女心切,却从未主动开口让黎霜回京,老将军从来都是尊重黎霜自己的意愿的。而今新帝登基,令黎霜回去叩见,虽说合情合理,但这背后的意思却让人深思。
    毕竟司马扬对黎霜有意……
    秦澜如今都还记得,三月前,他们在那石洞之中寻到黎霜并将她带回的时候,司马扬望着奄奄一息的黎霜,眼中的情愫有多么的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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