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凉珏闻言身体僵住,只定定望着朱文祯。章翎有些不耐烦地啧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拿!
凉珏这才踉跄着收琴出去,很快抱了一沓曲谱回来,恭敬放在朱文祯身边桌上。
朱文祯将那谱子随意翻了两页,这些谱子我都买下了,钱改日会着人送来。
章翎抢白道:湘儿你客气什么,不必这样麻烦,就是个谱子,你直接拿去就是了。
朱文祯看向章翎:你闭嘴。
章翎撇撇嘴,噤声了。
朱文祯重新看向凉珏,凉珏斟酌片刻,小意道:这谱子是为小可先
你不配提他,朱文祯冷冷打断凉珏,从今日起,本公子不希望从你口中再听到小可二字,更不许你再去见他,你胆敢再讲出他名字一次,便掌嘴十次,再去见他一次,便打断一次腿,听明白了吗?
凉珏闻言颤抖着双唇,两行清泪顷刻涌出来,缩着肩膀,抽噎着讲不出话来。
章翎见凉珏这副可怜模样,有些不忍心,湘儿你与个小倌计较什么,他已经被我买过来了,我跟你保证他不会擅自出这茶楼便是了,倒也不必
章翎话说到一半,见朱文祯目光刺向他,只能讪讪闭嘴。
朱文祯重新看向凉珏,如此惺惺作态,与谁看?收了你这套把戏,这曲谱你若想写,我不拦你,可你想借此接近小可,趁早死了这条心。
为那小说改写曲谱是凉珏觉得自己离小可先生最近的时候,此时被朱文祯直接戳破心思,他慌张停止抽泣,跪着来到朱文祯身前,湘公子,凉珏知错了,只求湘公子饶我一条生路
朱文祯冷哼一声,饶你条生路?何谓生路?不写那曲子与小可看,你便会死么?
凉珏拼命摇头,上前捉住朱文祯衣角,是凉珏说错话,湘公子饶过我,求湘公子
朱文祯一脸厌恶将衣角从凉珏手中抽出来,饶你什么?我不过是要买了你那曲谱让你莫要再去见小可罢了,如此也算委屈了你?怎么,你是还想借机再去见他?莫要痴心妄想!你出去罢,本公子看到你心烦。
凉珏并未起身,可也再讲不出什么辩驳或求饶的话了,只能跪在朱文祯面前簌簌落泪。
朱文祯见状愈发厌恶了,章翎怕不好收场,慌忙叫人进来把凉珏领出去,摇头叹息。
朱文祯冷眼看他,怎么?怜香惜玉?
章翎赶紧摇头,不是,就是心疼我的钱照你这说法,以后他改的那套曲谱,怕是不好再在茶楼用了?他满脸惋惜,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把私房钱全赔进去了,原本还指望拿那改编的曲子赚一笔呢,湘儿你也太狠心了些,将我的财路也断了。
朱文祯淡道:凉珏以后的曲谱,我尽数买下来,委托给你继续在茶楼用。
章翎满脸不解,你这是何必呢?绕这么大的圈子,自己花了钱,最后谱子还是放在我这唱,就为了防着凉珏拿自己的谱子去找小可?倒也不必做到这样程度吧?
朱文祯懒得与他解释,只将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说了:不只是凉珏的谱子,往后我出钱,你在章家茶楼贴出告示,重金收购以小可的文改编的曲谱、话本、剧本。
将这些本子在全都城,不,不只都城,还有江南一带,还有你章家茶道涉及的全部楼馆戏院,全部都要传唱起来。
他要让整个锦朝的百姓都知道小可,都喜欢小可的文。
章翎听他这样说,吓得不轻,手都有些抖了,你是真的疯了吗?
朱文祯却半点玩笑的意思也没有,认真点头,你若没有这个胆量,便罢了,我直接去与你爹说
别别别!千万别找我爹!我帮你,我帮你还不行!章翎绝望道,我真的迟早要被你害死!
朱文祯冷笑,怕什么,出了事有我担着,必不会将你拖下水。
章翎苦不堪言,瞪着朱文祯看了许久,湘君,你何至于为了小可做到这一步?
朱文祯认真道:他以后是我的王妃,我做这些天经地义。
章翎觉得自己与面前这疯子讲不通,半晌道:我帮你可以,但有个条件,我要与小可单独见面聊一聊。
朱文祯闻言眉头拧起来,你找他做什么?不许去!
章翎摇头,很是无奈,湘君爷爷,你那小可是什么宝贝,见也见不得?我都要在章家茶道涉及的所有楼馆里头传唱他的文了,难道不该提前知会他一声?
朱文祯狐疑看向章翎,当真只是知会他一声?
放心吧,你都疯成这样了,当王妃这种话都讲得出来,我哪还敢动他。
朱文祯又思忖许久,方缓缓应了声好。
从章家茶楼出来,朱文祯直接回了鹿鸣山庄,喊了管忠过来,你去铜锣巷口的春风醉将那里的厨子请过来,以后在书房外头摆的吃食都由他来做。
管忠犹犹豫豫道:王爷,那种地方的厨子怕是都不太干净,且那做的东西,也实在是
让你去便去,废话这样多做什么?朱文祯冷了脸呵斥一句。
管忠这才恭恭敬敬应了声,出门往王府后头赶去。
第44章
晚上唐轲熟门熟路从屋脊上翻下来,将写满情话的小书册交给朱文祯。
朱文祯坐在他腿上看小书册,唐轲盯着朱文祯看。
湘儿,我以后带你走,你想去哪?唐轲轻声问。
朱文祯扭头看他,思绪尚沉浸在那些情话里,双颊白里透红,眼神也有些迷离,嗯?
唐轲笑起来,又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在他耳侧轻吻一下。
朱文祯认真思忖一番,想去云泽。
唐轲微微愣住,没料到朱文祯竟讲了这样一座南边的偏僻小城,为什么会想去那里?
那里天气好,风景也好,有祖母最喜欢的垂丝海棠。
朱文祯先前为了求可以在宫里栽种垂丝海棠的法子亲自去过云泽,刚到那边就喜欢上了那座小城。
唐轲笑起来,湘儿很喜欢祖母?
朱文祯点头,以后我和小可去了云泽,可以在后院种满海棠,逢年过节便带几株回来送给祖母,祖母一定喜欢。还有小可你,祖母以后知道你了,一定会很喜欢。
朱文祯提到祖母时,语气绵软,眼神透着或许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舍和依恋。
唐轲看在眼里,目光黯了黯,很快又被他掩去,重新笑起来。
待到唐轲离开,朱文祯叫了管忠过来,指着那一桌下酒菜道:你请的是春风醉的厨子么?小可对这些菜一点兴趣没有,且今晚明显有些不开心。
管忠满脸无奈,奴才有几颗脑袋也不敢骗王爷不是,这就是请那厨子来做的。
朱文祯夹了一块肉尝了,味道与先前确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只是放在了精致些的磁盘里。
管忠低声道:王爷,兴许那位爷就喜欢吃那些个便宜东西,这下酒菜按如今这样呈上来,他便不爱吃了,不如还是打发那厨子回去,以后命人去春风醉买了按原样盛在食盒里快马加鞭带回来?
朱文祯略想了想,接受了管忠的提议,好,你安排下去罢。
唐轲第二天在书局写更新的时候,郭秀才突然发难。
正埋头在稿子里的唐轲倏忽察觉头顶光亮被人挡住了,抬眼就看到郭秀才正拿鼻孔对着他,唐轲直起身,有事?
郭秀才满脸鄙夷指着唐轲,用一整层楼都听得到的声音道:不入流的东西!你是靠卖屁股给景王府才被破格签进书局的吧?你这样来路不干净的货色,凭什么能坐到如今这个位子上?!
郭秀才卖屁股三个字讲出来,走廊上路过的几人都忍不住朝两人望过来,甚或有几个部门直接开了门探头出来看,一时间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唐轲看着憋红脸的郭秀才,坦荡与他对视许久,直看到郭秀才撇开目光,这才哼笑一声,仰靠进椅子里,郭先生从前都是绕开我们风俗部的办公处走的,今日竟然屈尊纡贵大驾光临,让我猜猜,什么事能惹得我们大秀才这么生气?肯定不会是我来书局的原因。哦莫非我要升职加薪了?多谢郭秀才专程过来知会我一声,待我涨了工资一定先给你包个大红包。
原以为自己将唐轲最见不得光的事抖出来,唐轲必定会下不来台与他翻脸吵起来,如此丢人的只能是唐轲,可没料到这人比自己想得更不要脸,郭哲远气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只能愤愤甩下一句我与你这无耻脔宠无话可说,直接转身往自己房间去了。
伍梁生刚签完合同回来,在楼梯上就听到了郭秀才的话,当时脸就沉下来,三两步跨上台阶,正欲将人拦下,却见郭秀才人已经溜了。
再看向走廊处依然在窃窃私语的几个工作人员,伍梁生在唐轲身边坐下来,姓郭的那小子就是那样,你别往心里去,他刚才造谣的那些话,下次开会的时候我会帮你跟局里澄清的,你也别担心。
唐轲却咧嘴笑着摇头,没事,部长不用专门去澄清,其他人怎么想我不在乎。
伍梁生倒没想到唐轲能把这事看得这么淡,奇道:真这么大度?
唐轲坦然点头,我和景王府到底什么关系,其他人怎么看是他们的事,只要湘儿不误会就行。
他不求这个世界人人都能理解他,只希望他喜欢的那人可以平等待他就足够。
伍梁生拍拍唐轲的肩,好小子。
当天下午,青禾将唐轲叫去了之前签约的那间房,将他原先的那版活契拿出来,又在旁边放了份新版的契约书,局长已经向几位股东打了申请,现在邀请您成为栖凤书局的头牌写手,烦请小可先生看一下这份新的活契条款,若是没有异议,我们现在完成合约的更换。
唐轲笑着将新的合同拿过来看起来,心道果然郭秀才闹那一出不过是因为局长要将他抬成头牌写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于唐轲来说,完成合同升级最大的好处是现在的销售收入分成会翻五倍,这样算下来,按他的文现在的销量涨势,下次稿费发下来,加上他现在存在家里的钱,他就能还清之前拒绝刺杀的那笔违约金了。
唐轲愉快地完成了合同更换,下班后先回小破宅给师父去了封信,再次找师父要巩春海的联系方式,说自己快要还清债务了。
想着自己即将重获自由身,待到再赶去鹿鸣山庄时,唐轲神清气爽,抱着朱文祯转了几圈,又揽着他后颈用力与他深吻许久。
朱文祯被他亲得双颊绯红,勾着唐轲脖子坐在他腿上问:何事这样开心?
唐轲笑得像颗照亮夜空的小太阳,湘儿,我马上就能养得起你了。
他脸上的光彩映在朱文祯眼中,似烟花散开在朱文祯漆黑似夜的一双眸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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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轲的稿费在月余后发放,算上之前零零散散存的钱,一共是黄金一千零二十四两。
朱文祯为他写的稿子付的那部分钱,他一分没动,预备之后两人去南边过小日子的时候留给朱文祯。
唐轲告诉朱文祯自己这几日有些私事不能去鹿鸣山庄找他了,又和伍梁生告了假,将违约金打包好,预备去蝉衣宗找师父帮忙联系兴合帮。
他背上包袱刚踏出小破宅,看到冼愈站在门口等他。
师父!唐轲笑着上前去。
冼愈脸上无甚表情,眉眼却是笑着的,钱凑够了?
唐轲极为自豪地应了声,从包袱里将厚厚一沓银票抽出来交到冼愈手上,一共是一千零二十四两黄金,一千两用来支付违约金,二十四两是给师父买酒的。
他自己除了他的湘儿给的那部分钱,只留了数百文的生活费。
冼愈看一眼手上沉甸甸的银票,这才露出些笑容来,好,我帮你带去给巩春海,待这事过去了,你随我回蝉衣宗。
唐轲咧嘴笑起来,我不回蝉衣宗了,我是栖凤书局的签约写手,还要留在这赚钱呢。
冼愈闻言又拿剑柄敲打起徒弟脑门来,违约金都付清了,还要钱做什么?随我回去把剑法捡起来,好闯荡江湖给为师长脸去!
唐轲揉了揉脑门,我写小说一样能给师父您长脸啊,而且我赚钱是想养老婆的
养老婆?冼愈闻言怔住,狐疑望着唐轲,小兔崽子学会拱白菜了?
唐轲嘿嘿笑两声,不答话。
冼愈老怀欣慰地笑起来,用力点头:好啊,出息了呀!顺手把自己那二十四两黄金还给唐轲,把你给为师这些钱拿去做聘礼好了,把人领回蝉衣宗去。
唐轲将冼愈拿着银票的手推回去,这是孝敬师父您的,怎么能又还给我,又非常小声地嘟囔,而且这个钱也养不起他
虽说声音小,冼愈还是听清楚了,大着嗓门呵斥,兔崽子,你讨的什么老婆,金子做的?这么贵?这二十多两黄金在蝉衣宗可以做传家宝传三代都用不完,给你养个老婆都不够呐?败家玩意!说着忍不住又打了唐轲肩头。
唐轲由着他打,反正现在就是养不起,我还要留在书局赚钱的。师父,我请了假了,这两天先跟您回去把违约金的事解决了吧?
不必,冼愈一抬手,果断拒绝,这种小事为师直接找巩春海就行,违约这事尘埃落定前你先不要出现在蝉衣宗,免得又生事端。
唐轲便讪讪哦一声,师父您来都来了,在我这住两天再走?
冼愈越过唐轲肩头,朝他那又小又破的宅子深深望一眼,作了很长一番思想斗争,想到唐轲的厨艺,才挣扎道:我就不住了,在你这吃顿饭再走吧。
唐轲笑得像个孩子,师父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