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只是割院子里的草罢了, 竟也能哭。他有心想劝几句,可见程宴平兴头这么高, 也就改了口。
你是教书先生,不是干农活的,去意思意思割几下就回来吧,别回头弄伤了自己个。
程宴平斜着眼瞧着他,赵吼,你可别小瞧了人。
大话说出去了, 总得要争口气。
程宴平暗暗下着决心,定要跟其他人共进退,到时候看看赵吼还有什么好说的。
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格外的残酷。
程宴平全副武装的去了地里,还没割两把稻子,就光荣的负伤了。
别看割稻瞧起来简单,可却也是个技术活。
人站的角度,使用镰刀的力度那都是有讲究的,程宴平见旁人割的又快又好,免不了心急,一时间乱了分寸,一不小心就割到自己了的手。
赵吼听见他的惨呼声,将肩上的一担稻子直接扔在了路边,连忙就跑了过来。
程宴平红着眼圈,将鲜血淋淋的手举到他跟前,委屈巴巴道:我都受伤了,你可不许再说我了。
赵吼又好气又好笑,拉着他往回走。
待回去帮他包扎好了,叮嘱道:你现在是伤者,就留在家里休息,哪里也不许去,知道了吗?
程宴平嗯了一声。
赵吼一走,家里就只剩他一人了,怪冷清的。
大黄也不知跑哪儿去玩了,小黑则趴在院墙上盯着停在一旁的麻雀。
程宴平闲的无聊,瞧见院子里的那颗桂花树,又想起从前在京城的时候每每到了秋日他就要跟家里的下人们一同收些桂花,晒干后或是泡茶,或是制成桂花蜜糖。
他进屋寻了块干净的布,收集了些干净的桂花,放在簸箕里晒干。
后又见院子里的菊花开的格外的好,黄的,白的,粉的,一簇簇的分外精神,他又精挑细选的摘了些,回头一道晒干做菊花茶。
赵吼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些内火,这几日嘴角都起了燎泡。
菊花茶最是降火。
一想到赵吼上火的事,他又去隔壁家摘了几个梨子,做了一锅冰糖雪梨,好让赵吼败败火。
忙完这一切,时辰尚早。
程宴平又拿着扫把将家里家外扫了个遍,东西该挪的挪,该移的移,忙的是一刻都不得闲。
眼看着日头越来越高。
又想着他们都在外头干农活,着实辛苦,只他一个人在家歇息,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淘了米打算做午饭。
自打来了龙门镇这些日子,其他的活计他没学会。
单就煮饭和烧火是他的强项,连赵吼都夸他烧火烧的好,该添柴的时候添柴,该小火的时候小火。
每每挨了夸奖,他都是一脸得意。
你真笨,那叫默契。
默契,多好的词啊。
赵吼在锅灶旁炒菜,他在烧火,配合的天衣无缝,这就叫默契。
至于什么时候养成的这样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也不晓得,约莫是成亲后每日同起同居所以便有了的吧?
烧饭倒是简单。
无非就是放入适当的水,再注意火候就行了。
炒菜却难倒了程宴平。
他看着厨房里的食材,犯了愁,没道理让赵吼他们在外头辛苦一天,回来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吧。
这样还怎么做人家的夫郎嘛。
程宴平想,他见着赵吼炒菜也不是一天两天,看也看个差不多了,无非就是放油盐酱醋炒熟了就行。
说干就干。
排骨是朱屠户一早送来的,程宴平双手举着菜刀,对着排骨比划了许久,一刀下去排骨飞的老远,他忙捡了起来给洗干净放进碟子里。
从前见赵吼做菜总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怎么轮到他了就这么难呢?
好容易将排骨剁好了,洗的时候才发现大的大,小的小。
程宴平又想反正烧排骨汤大一点小一点也没关系,只要烧熟了能吃就行。
于是直接下了锅,放了水。
等烧开后,已经闻到了肉香味。
程宴平大喜,暗道做菜而已也不是什么难事嘛。
这一通忙活,竟也似模似样的折腾出四菜一汤来。
青菜豆腐,青椒鸡蛋,干子烧肉,清炒毛豆,外加一个排骨汤。
看着一桌子的菜,程宴平心里无比的满足,也无比的自豪,正要出去喊他们回来吃饭,远远就见赵吼和孙二德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他欢欣雀跃的小跑着到了赵吼身边。
夫君辛苦了,回去洗洗手吃饭吧。
赵吼抬头看了看天。
咦?
今儿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
等进了堂屋见八仙桌上摆着的几道菜,他登时就傻了眼。
你做的?
程宴平没功夫搭理他,农忙季节时间宝贵,孙二德一家就便中午也在这里对付一口。
孙二德嘿嘿的笑着,吼哥,你找我嫂子真是找对人了,我嫂子不仅人长的好看,还会识字,连里里外外的家务那都是一把抓呢。
他拍了拍赵吼的肩膀。
吼哥,好福气啊!
花花也在一旁拍手叫好,我还从来没吃过宴平干爹做的饭呢。
孙婆婆也满意的点了点头,从前他知道厨房里的事都是赵吼做,私下里还劝过赵吼,说房里人不能这样宠着,宠着宠着那就得上天了。
赵吼没辩解,只笑笑。
可今儿程宴平真是给他长脸了。
程宴平被夸的有些发飘,忙又给众人盛了饭。
花花饿急了,刚一接到饭碗就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
噗......
菜刚送进嘴里就喷了出来,正好喷到了坐在他对面的孙二德身上。
孙婆婆竖起了筷尾,花花,婆婆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花花心里头委屈极了,往边上躲了些,巴巴的望着赵吼,干爹,这菜太咸了!真的,不信你们尝尝。
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孙女,孙婆婆也知道花花不会无缘无故如此的,便夹了一块豆干送进嘴里。
她倒是没喷,只捂着嘴咳了几声。
孙二德见状赶忙夹了块豆腐。
豆腐倒是不咸,就是一点味道都没有,跟水煮出来似的。
祖孙三人一时都有些尴尬。
唯独赵吼闷头吃着饭,跟平日里一样大口大口的吃着,程宴平也吃了一口自己烧的菜,简直比腌出来的还要咸,他忙夺过了赵吼手中的筷子。
不许吃了,我把这些菜给倒了。
赵吼却将筷子给抢了回来,夹了一大筷子菜送进嘴里。
我觉得味道挺好的,真的!
他看向了孙二德。
孙二德勉强的挤出了一抹笑,我们都是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的。有吃就行,哪里还在乎这些啊。说完也吃了一块豆腐。
几样菜,咸的咸,淡的淡。
最离谱的还是排骨汤,上头飘了一层厚厚的油。
赵吼喝了一口,险些被油糊住了嗓子眼。
你在里头放了什么?
程宴平下意识的回道,没放什么啊?就是按你平时说的那样,放些姜片啊。然后等汤开了,我又放了两勺猪油进去......
众人你望着我,我看着你,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赵吼喝了口茶,压了压。
哦!
吃完饭,孙二德一家三口便回去午歇了,下午还得忙呢。这头人一走,程宴平便忍不住了,一个人坐在廊下,默默的掉眼泪。
赵吼挨着他坐下,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程宴平靠在他肩膀上,哽咽着道:我真的想帮忙的,可没想到却是越帮越忙。
赵吼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可是你给我做的第一顿饭,我觉得好吃极了,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我想等哪一天我老的什么都记不住了,也会记得今天饭菜的味道。
程宴平又被他给逗乐了。
你居然敢取笑我,今晚罚你将那些排骨汤都喝了。
......
孙二德哄了花花睡着之后,便悄悄的出了房间。
大中午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孙二德四下看了看,直接闪身进了一旁的小院里。
小院子里弥漫着豆子的味道。
偏你精神头足,干了一上午的活了也不嫌累。
女人纤细的手指点在了他的额上,扬起了一阵香甜的气味。
孙二德将人搂进了怀里,你没了男人,我女人也跑了,不如咱们搭伙过日子吧。我孙二德虽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
许嫂子伸手点在了他的唇上。
大话可先别急着说,想要娶我也行,我没什么其他要求,只要你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将我抬进你孙家的门。你且说能不能做得到?
温软在怀,孙二德答的干脆而响亮。
能!
作者有话要说: 真人真事,大学的室友第一次炖排骨汤的时候就放了油,还放的是色拉油!!!!
第45章
秋高气爽, 万里无云。
瓦蓝色的天幕上偶有鸟儿飞过,徐风阵阵伴着桂子馥郁的甜香。
镇子外的空地上,石磙子碾过稻子时发出极其规律的吱呀声, 似是好听的乐声一般, 碾稻的老者扬了扬手中的鞭子, 老水牛看起来格外的温顺, 继续拉着石磙。
这是要去哪儿啊?
程宴平拎着个竹篮子,笑着道:去给赵吼送些水,他这几日上火, 得多喝水。
龙门镇的水田原就不多,几日的功夫原本黄灿灿的一片稻田, 只剩下些戳在田里的稻茬子, 他站在小苍河的堤上远远瞧去,只见大片的空地里有人正在犁田。
间或有几道极具腔调的吆喝声传了过来。
只是简单而短促的几个音调, 配合着手里的鞭子便可以让犁田的水牛知道何时该转弯,何时该停下。
庄稼汉子的声音格外浑厚而富有磁性。
程宴平一路走到自家的田边,犁田是个体力活, 虽前头有牛牵着,可扶着犁的人也得有力气, 否则犁头不能入土里便不能将板结的泥土翻过来,再一个若是扶不住犁, 也很危险,会被牛给拖走的。
赵吼光着上半身,身上满是汗珠,在日头下愈发显得他小麦色的肌肤晶莹透亮。
嚯!
赵吼见程宴平来了,喊了一声牛便停下了,他将架在牛脖子上的工具取下, 大水牛性情温顺,摇着尾巴吃着田埂边的绿草,也不乱跑。
你怎么又来了?
程宴平:!!!
这话听的怎么这么耳熟呢?前些日子无事,赵吼总是一日无数趟的往学堂里跑,他记得他当时也是说过这样的话。
程宴平哼了一声。
这人怎么这般爱记仇呢。
等明儿我就不来了,活该让你渴死算了。
赵吼接过他递过来的碗,仰头喝下,许是喝的太急了,有水顺着的下颚往下流,凸起的喉结上下翻滚着。
程宴平莫名就觉得浑身热了起来。他拿手扇了扇风,暗道秋老虎可真是讨厌,马上都中秋节了怎的还这般热。
赵吼喝完,抬手抹了把嘴。
怎么又是梨子水?
程宴平将碗收进碗里,这叫冰糖雪梨。
赵吼可不想在种小事上与他争辩,站进一旁的水渠里清洗身体。
我听二德说,他想娶豆腐西施许嫂子。他弯腰先是捧了把水洗了脸,又道:我瞧着这小子就是蔫坏蔫坏的,专挑漂亮的下手。
许嫂子在咱们镇,乃至十里八乡那可都......
话还没说完就觉察出不对劲来,他站直了身子,定睛一瞧,果然站在田埂上的程宴平唇角紧抿着,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长臂一伸,勾住了男人的腰。
程宴平只觉整个人悬了空,吓的双手胡乱的划拉着,及至被赵吼搂进了怀里,才双手死死的抱着男人的男子,双腿死死的盘在男人劲瘦的腰上。
赵吼在他的耳垂上轻咬了一下,嗓音沉了沉。
在我眼里宴宴最好看!
大白天的可吓坏了程宴平,他四下看了看,紧张道:赵吼,你别闹了,要是被人看到了......
剩下的话都被堵住了嘴里。
旷野寂寂,天地悠远。
耳畔是徐徐的风,脚下是潺潺的流水。远处是延绵开去的小苍山,尽头处与天相接,近处的大水牛低着头吃着草。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宴平的双脚才踏踏实实的踩在了地上。
他的双腿有些绵软,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些许力气。
赵吼又道:我瞧着二德这回是真的,孙婆婆那儿你稍微费点心。
程宴平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许嫂子行为素来大胆,跟寻常妇人不一样,且长的又是妩媚风情,放在老一辈的眼里自不是娶妻的最好人选。我知道的,一会儿回去就顺道去趟花花家。
说完便提着竹篮子家去了。
走了一截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喊道:记得中午早些回家!
这些日子农忙,赵吼也不得空认认真真做饭,他都馋了。
知道了!
赵吼对着他挥了挥手。
别看男人已年逾弱冠,可却也跟个孩子似的,瞧着路边开的野花会蹲下采上一把,赵吼立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直至看不见了,才转身去地里继续干活。
......
孙家。
堂屋里孙二德跪在了孙婆婆的面前,娘,你就应了我吧。丽娘说了只要我们成亲后,她就决计不像从前那样,只安心侍奉您,照顾花花。
孙婆婆抿着唇坐在那儿,脸上布满了褶子。
娘,儿子的脸毁了,除了丽娘多半也是没有人能瞧得上我了。
孙婆婆依旧没说话,目光落在了许嫂子的身上。
许嫂子挨着孙二德跪着,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程宴平来的时候,正巧赶上这一幕。他扫了一眼见花花不在,便知应该是被孙婆婆打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