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5)
他离京时无声无息,回来时的风头却甚是嚣张,礼部在承天殿摆了上百张席面,排场盖过了得胜回来的萧棣。也就是在此时,众人才晓得,楚王闷不吭声的这几个月,竟然是去干大事了。
知道那大运河么?楚王亲自去疏通的,以后啊,这南北通航就方便多了
这可是功盖千秋啊!大运河之前年年堵塞,是本朝的心腹大患,没想到楚王一去监制,竟然真的修好了
是啊,他也没多大吧
咱们朝的皇子还真是龙章凤姿啊,你看前一段收粮的三殿下,不也是十几岁的年纪么
对啊,不像前朝那些要废掉的金枝玉叶这也是社稷之福啊
说着说着,众人的声音都不约而同的低沉了下去。
这些皇子再优越又能如何,如今入主东宫的,不还是那位手已经废掉的太子?
弟弟们一有光彩,倒愈发衬得当今东宫无能
皇帝亲迎了从江南归来的谢荣,望着眉目间已有几分成熟模样的儿子,他也甚是欣慰:几个月不见,倒比之前长高了不少。
楚王生性贪玩,去太学收敛沉稳了不少,如今经过一番历练,反而愈发出众。
他对着皇帝一笑道:儿臣日日想念父皇的教诲,就连长个儿也不敢怠慢。
谢家人身形高大,除了皇帝和太子,谢怀尉也是个高腿长。
皇帝听了哈哈一笑,揽过儿子的肩,一同去殿内开席。
谢华严坐在首席,望着满是雄心壮志的弟弟,也只是淡淡一笑:四弟此番辛苦了。
谢荣也笑笑道:为父皇分忧,不辛苦,倒是大哥,行走内阁辅佐政务,身子没有吃不消吧?
本是一句正常的问候,但放在谢华严身上,难免让人觉得那句身子吃不消意有所指。
谢华严握紧垂在身侧的手掌,轻笑道:多谢四弟挂念,本宫自有分寸。
正用膳间,忽然听到皇帝扬声道:谢荣,这次你督造大运河,是福泽万世,功在千秋的好事啊!你闲了写本书出来,也好流传后世,让他们晓得这大运河的来历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楚王的功劳,竟然都到了著书立说的地步?
还是福泽万世,功在千秋?
这么大的功劳,那要用什么做奖赏?
大臣们都晓得太子素来不得陛下欢心,听了这话,不由得都拿眼角去看太子。
谢荣此刻却是心花怒放。
只凭他自己,断然想不到揽下大运河的独造。
当时谢清辞提出关于南北运粮的质疑,并揽下了京城收粮的重任,没几日,刘恢师傅就亲自找上了他,并将大运河开凿疏通一事的重要性讲给他听,鼓动他说服父皇重修大运河,并主动自荐担此重任。
谢荣当时满心不愿意,他刚当上皇子,正是想清福的时候,根本不愿离开京城去受苦。
只是最后实在拗不过刘恢的苦口婆心,才勉为其难的听从了。
没曾想这次的苦,还真是吃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主要是谈恋爱哈,会顺便带带剧情~
第78章 环佩(1)
宴后, 刘恢让萧棣来府,和丞相一叙。
丞相笑吟吟的套了几句近乎,萧棣也没有不给他们面子, 淡淡应和着。
寒暄半晌后, 刘恢笑吟吟对萧棣道:郡王, 你看今日朝中形式如何?
萧棣沉吟道;楚王归来,声势似乎越过了太子。
刘恢点头道:是啊, 如今楚王督造了大运河, 两岸的百姓都感念他的恩德, 陛下今日还命他著书立说, 这么一来, 在民间和朝臣心中的声望,都俨然盖过了太子。
如今楚王是刘恢重要的砝码,他自然要利用皇帝对楚王的好意, 将萧棣拉拢在自己阵营中。
萧棣自然知道他所图谋,只是缓缓道:楚王势大后, 不一定受控。
这请郡王尽管放心,就连这次去江南, 楚王也是听从了老夫的提议,他连自己的, 又如何能飞出我的手掌心。
如今我们只需要将朝堂的水搅浑,让朝中皆认为陛下要将楚王替代太子, 时日一长,朝政必乱, 到时就算陛下不立楚王,我们也可趁势将他扶上太子之位,东宫易主, 我们今后定然更好拿捏他
萧棣淡淡挑起唇角:若真能如此,自然再好不过。
刘恢趁热打铁道:不如你也搬出宫中,以后楚王会常和我们来往,你以后是他军中的重要助力,你出来了,我们聊事情也方便些。
然而任由刘恢说破嘴皮,萧棣也只是淡淡应付着。
萧棣一出门,丞相便叫住了刘恢:你说萧棣究竟如何想的,若是他真的想和我们一同做事,为何总也不出宫。
陛下之前已经着人修好了萧家宅院,若是旁人也早就回来了,他却还推三阻四,真不晓得那宫里有何好处,竟让他拔不开脚。
也许不是不想出来,而是太眷恋流云宫了。丞相冷笑道:当初我要给他取名,他都推三阻四,说要让殿下起名给他,让他舍了旧主,八成是不愿意的。
刘恢一怔,细细思索太学的点滴:被丞相这么一说,下官也发现二人平时在太学也走得极近距,一同出入,上课时也总坐在同一处
丞相道:也许他早就有了认定的主子,和我们虚与委蛇,只不过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刘恢道:只是却不晓得那流云宫里到底有没有猫腻。
查一查便知晓了,我在流云宫中安插了好几个钉子,也只有庞章最得谢清辞另眼相看,可惜前一阵子出了事,不过最近几日,另一个来报,说是谢清辞写了遗书锁在殿中,还煞有其事的藏在抽屉里,这可不像昔日那个万事不关心的殿下所为,谢清辞他收粮,划田,也做了不少事,至于那遗书所写,必是他心有所属之事,我们若是知晓了他的心结,萧棣一事,说不定能迎刃而解
刘恢便听便连连点头:丞相说的是,夜长梦多,可差人尽快动手。
丞相点点头道:陛下炼丹,最听道士术士的话,我安插几人向皇帝说天象有变,让陛下遣人大搜检宫内,我们的人可以趁乱混入搜检队伍,谢清辞阻不了圣旨,我们进去搜检时,自然可以见机行事。
*
这几日,宫中人心惶惶。
皇帝自从登基以来就沉迷练丹,但从未曾做出过分出格的事儿,谁知前几日却听信术士谗言,说宫中有不祥之物,命人在宫中大肆搜检。
宫中流言纷纷,朝中大臣也联名上书议论此事荒谬。
但谢清辞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近日常去东宫陪谢华严议事,平日也只嘱咐宫中之人配合就好。
皇帝下令搜宫,流云宫的人也只能默默忍受着他们的翻查搜检,不过谢清辞毕竟是皇子,这些人下手时也多少收敛几分。
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翻检后却发生了大事,之前装在抽屉里的遗书,搜检之后不翼而飞。
谢清辞登时脸色变了,殿内殿外搜寻半晌,却连个纸片都未看到。
萧棣这几天白日经常去营中练兵,今日一回来,登时发现谢清辞面色不对:有事了?
谢清辞倚在窗畔,双眸透出几分忧虑:有个物件儿丢了。
萧棣唇角含着笑意,走过去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什么物件儿,不如我补给你一个。
谢清辞嘴角溢出几分苦笑。
这个物件还真是他补不过来的。
再说如今他如此烦心,说到底还是因为那遗书里写了几句关于除掉萧棣的话,那信牢牢锁在自己抽屉,倒也不必担忧,如今却不知散落在何处,心里发虚很是没底。
遗书里旁的皆是和国事有关,这些时日他也办了不少,旁的也早就口头给太子讲述了好几次,让他布局。
所以这些即使被人看到了也无甚可怕,他最怕的便是那书信经过几次辗转,最终落入萧棣眼里。
只是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给萧棣听,谢清辞也只能尽力做出随意的模样,勉强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物件,既然丢了,也就算了。
话虽如此,谢清辞却也意识到了身侧危机四伏,特别是流云宫内,定然有手脚不干净的人。
若是不彻底铲除,怕是流云宫再也装不下自己的任何秘密。
*
刘恢拿到这抽屉里的物件,本也无甚期待,他只是听丞相安插在谢清辞处的小太监说过几次,说这抽屉上里似乎锁了些谢清辞的重要物件。
可拆开信一看,却登时讶然,继而手都发颤。
这信并不是往来传送的书信,而是一封谢清辞特意留下的遗书。
谢清辞在遗书里的提到了日后的朝局变幻,甚至提醒太子让他注意楚王,并从民生,朝局等方面入手,给太子提出了好几个可用的人才。
有些名字,刘恢甚至从未听说过,也并未在此时的朝堂中出现
这些都还罢了,主要是最后一页的最后几句话
竟是嘱咐太子观察时机,若是时机不对,便要立刻下旨除掉萧棣的性命
墨迹在纸张上晕染出淡淡的痕迹,足以见谢清辞的挣扎。
虽并未说清楚如此着手的缘由,却透着笃定自信。
刘恢全身发冷。
怪不得丞相说谢清辞早已和往日不同。
这些缜密的计划,和当初那个毫无心机的恶毒殿下,简直是判若两人。
信封里还装着一个边缘残破的诗。
墨迹淡然,但显然是萧棣的笔迹。
这应该是给画的题诗,只是不知为何,那画却被撕下后不知所踪。
刘恢拿起纸片,默默念道:环佩相将侍禁廷。
何事才会发出环佩相将的声音,自然是穿脱衣衫之时。
这是在谢清辞宫中发现的,萧棣想要侍奉的禁廷所指何处,自然也不言而喻。
刘恢目光落在残缺的边缘处。
这样的诗,配的画八成也是内廷中秘不可宣的
两下一思索,他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丞相说萧棣眷恋流云宫。
看来这二人私下的纠葛,倒不是他这个外人能从中鼓动疏远的。
第79章 环珮(2)
刘恢立刻将此事上报给丞相, 丞相默然半晌,迟迟没有开口。
刘恢急了,道:丞相难道是不信任属下的话?
他知道此事太过骇人听闻, 也难怪丞相会不相信。
丞相却哼笑道:我当然信, 我向来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却从未往这上头想。
如今看到这首诗,方才如拨云见日一般登时清晰。
以萧棣的性子, 能对谢清辞俯首听命, 自然也算用情极深。
既然是用了情, 想必再铁石心肠的人, 也想让意中人用同样的爱慕之情对待自己。
那若是, 让萧棣看到这封谢清辞的亲笔遗书
丞相打着心里的算盘,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让咱们的人照常扶持萧棣,你不必再对旁人提起此事, 对萧棣更要真切拉拢,一切如常。
刘恢一怔道:这这是何意?
既然萧棣已经对谢清辞情根深种, 他们又何必上前去掺这一脚浑水?
丞相淡淡一笑道:把那封信先放好,等到时机成熟, 再让他出现在萧棣面前。
等萧棣看到那封信,想必如今有多爱, 之后就有多恨。
难道到了那时,他还能顺着谢清辞, 将念念不忘想要杀他的人捧在手心吗?
*
这几日,皇帝每日都会遣人传话, 让谢荣前来作陪。
楚王自从回京以来,风头俨然盖过了太子。
更别说他还借着编书的名头,招募了一批文人雅士, 日日在自己府中关起门来谈事。
楚王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之前一直都是爱胡闹的,如今眼看着成熟稳重了不少,皇帝看在眼里,也是极为欣喜,总是忍不住表彰几句。
再加上安贵妃颇为受宠,如今朝中谁都能看出东宫势微,再加上太子手上有疾,更是谁都能踩一脚。
就连通过科举新选□□的平民子弟,也不愿在东宫任职。
一个个宁可外迁出京城,也不想提心吊胆的给太子做陪葬。
这日恰好是谢华严的生辰,只是东宫如今不被皇帝所喜,本来该好好操办的生辰宴,也只有几个近臣前来贺寿,东宫上下丝毫没有庆贺的喜气。
谢清辞随着谢怀尉一起进东宫贺寿,还没走到正殿,已经看到一队人马正气势汹汹的往东宫赶,风拂过他们的衣摆,显得格外盛气凌人。
谢怀尉扫过这些人:这是东宫的人么?
看着不像。谢清辞思索道:似乎是楚王宫中的人。
楚王?
还未待二人反应,这些人已经走到了大殿一侧的东宫藏书阁,和守门的人说着什么。
藏书阁的人带着讨好的笑意,正在附和着弯腰点头,看着极为恭顺。
那些人却极为不满意的模样,嚷嚷着什么。
谢怀尉皱皱眉头,再也看不下去,大步走过去,冷道:这是东宫,不是你们能随意叫嚣的地方!
那些人一回头看到谢怀尉谢清辞两个皇子并肩站着,也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反而一挑眉道:两位殿下来了正好,我们是楚王宫中的人,殿下们也知道,楚王最近要编写治河的书,恰缺几本前朝关于运河的资料,听说这几本在东宫处,殿下便遣我们来拿,谁知这几个刁奴却说什么都不让开。
那几个小官员扑通跪在地上,只是连连磕头:臣奉命守着东宫的藏书楼,没有殿下的命令,并不能做主让旁人进出,还望几位殿下贵人谅解。
谢清辞转头,看向那几人:你们主子可有来给殿下打声招呼,有无太子殿下的允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