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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拌苦菊

    大东山之祭,结果算得上是惨烈。
    当然,是对于当世的四位大宗师而言。
    领了庆帝圣旨的范闲虽然作势离开山顶,却又很快集合了山下埋伏的他从泉州秘密调来的人手,配合了言冰云统领的鉴查院人手,加上秦家带来士兵之中的“卧底”,极快地组建出另一只完整的力量,在五竹也随后赶到而燕小乙本人没有追来的情况下,迅速解决了其余追杀人手,再次杀回大东山山顶。
    兵对兵,范闲带来的这支队伍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掺和四位大宗师的战斗,而专心对付秦家北齐和燕小乙的边军,从这些人的包围之中,将许朝暮庇护之下的庆国官员一个个解救出来安然护送到山下。
    范闲的出现,还是让庆帝分了两分心。
    即便在这个战斗胶着的时刻。
    很明显,范闲也是早有安排,看范闲身边的言冰云,庆帝也轻易明白了陈萍萍的立场。
    还有一出手就坏了他计划安排的神秘的戴面具的女人。
    尽管只是猜测没有实证,但庆帝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
    毕竟,她没有真气在身,又显然与范闲他们做着同样的事情。
    就是这转瞬的分心,庆帝没有能躲开燕小乙的暗箭。
    中箭之后的庆帝在本来处于上风的战斗之中很快落入下风,尽管叶流云拼着重伤保护他,还是……
    不过庆帝毕竟是庆帝,霸道真气进化之后的王道真气也比四顾剑纯然杀意的剑气,苦荷沟通天地的自然之理略高了那么一线,这位帝王在心知自己必定无法逃脱之后,也在最后一刻重伤了四顾剑和苦荷。
    当世四位大宗师的对决,最终两败俱伤。
    而庆帝和叶流云这边甚至还因为燕小乙这个九品箭手的暗箭,伤得反而更重些。
    苦荷和四顾剑前来刺杀庆帝算是为了北齐和东夷城,即便伤重到了有损寿命的程度也并不愿意就此罢手,拼了性命上来想要结果了已经几乎动弹不得的庆帝,反倒是已经瘫倒在一旁奄奄一息的叶流云两人没有再理。
    但局势还是出了变化。
    四顾剑的杀意剑气格外锐利,比苦荷先一步朝着庆帝而去,但……
    被一个黑色斗篷黑色面具的人拦住。
    鉴查院的影子,尽管大宗师与九品都有天差地别的鸿沟差异,影子还是拿出几乎拼死的态势冲上来对上四顾剑。倒未必是为了保护庆帝,只是要对付四顾剑而已。
    四顾剑显然也认出了影子是谁,尽管他并没有摘下面具。
    只是尽管重伤,影子也不是大宗师的对手,他是在很快拼尽全力之后被在场上掠阵的许朝暮救了回来的。而重伤的苦荷之所以在四顾剑和影子的对决之中没有对庆帝下手,也是因为许朝暮。范闲带人回来之后许朝暮这边救人的事很快被接手,而后就来到了苦荷他们附近。
    庆帝不能死在这儿。
    在北齐和东夷城蠢蠢欲动,李云睿和李承乾才发动了一场兵变的时候,庆帝一死,还是死在敌国手中,局势更难控制,容易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对南庆不利。不管是趁着无帝之时挑事,还是有人接机怂恿对北齐东夷城开战,都不是什么好事。
    庆帝已经重伤无法治愈,注定不能再留在帝位之上,但是他只要活着,哪怕不能说不能动,只要还有一口气,撑着等下去,陈萍萍他们就能有更多更好的办法,保证皇权的平稳交替,保证庆国的稳定。
    最终……
    伤重的苦荷还能独自离开,四顾剑却只能在在场弟子的护卫之下逃离。
    影子虽然不敌四顾剑,但拿出不要命的打法之后也着实捅了四顾剑好几下。
    叶流云已经昏迷,被言冰云带人扛走医治,庆帝却是范闲亲自来接的。
    尽管已经浑身是伤动弹不得,但庆帝看范闲的眼神,仍旧锐利得可怕。
    不过,范闲也已经不在意了。
    多年以前,庆帝也曾有过这样伤重狼狈到几乎变成废人的时候。当时的陈萍萍千里护送庆帝回京,一路上忠心耿耿吃了多少苦都从未皱过眉头,终究保了庆帝的平安。
    但是如今,尽管回京的路上已经算是没有危险,比起当年也绝对称得上舒适,但……
    已经没有一个,不论自己如何委屈困苦,都要保庆帝万全的忠臣了。
    言冰云没有,范闲不是,随行大东山祭祀的文武百官,也都没有。
    从此刻开始,跌落到泥泞之中的庆帝陛下,可以开始体验他一手造成的孤家寡人了。
    范闲一行人护送庆帝,并押回了刺杀庆帝的罪人之一的燕小乙的时候,京都城内尽管有些人心惶惶,却没有乱起来。
    燕小乙被押入天牢,剩下的两个凶手一个是北齐苦荷一个是东夷城四顾剑,范闲没能将两个大宗师带回,京都城内倒也没有什么人觉得奇怪。
    只是庆帝重伤,整个京都城内,太医院的太医和城中能找到的大夫,甚至鉴查院三处的费介都进过宫查看过庆帝的伤势,每一个人都摇了头表示无能为力之后,朝中的风向,从为庆帝报仇,很快转向了一个更为紧迫的话题。
    推举新帝。
    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李承泽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宫的,同他一起进宫的还有神色有些复杂却也有些解脱的大皇子。
    李承泽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来庆帝寝宫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但此时走进来,看着一旁有些战战兢兢的侯公公,心中升起的情绪难以言语形容。
    他的确松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身上曾经套着的枷锁都被卸下了,一身轻松。
    但是心中,其实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欢喜。
    父子为敌,兄弟相杀,其实想来……也许谁都不是赢家。
    大皇子只在门外鞠躬行礼,并没有进去就转身走开,要去见自己的母亲宁才人,而离开之前,大皇子走上去拍了拍李承泽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李承泽走进去,看着身后垫了软垫半坐在床榻上,脸色有些灰败目光却卸了伪装露出从未有过的锋利的庆帝……如以前一样,利落跪地,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陛下。”
    庆帝嘴唇动了一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李承泽也并不指望有人回应,他跪在地上挺直了腰背,看着靠坐在床榻上的这位帝王,自己的生身父亲,静静地自顾自说了下去:
    “姑姑听闻陛下遇刺,伤得这样重与自己那边的燕小乙有关,在天牢之中好像有些承受不来……不过倒是没有什么过激动作,也许是在等陛下这边的消息。说来也是好笑,想让陛下死的是她,但一旦陛下真的出事,承受不来的也是她。”
    “太子殿下在天牢内倒很是平静,儿臣让人把东宫的笔墨书籍都送了去,他这些天看看书作作画,过得算是安稳,什么都没多说,没求死,也没给自己求情。因为太子殿下这边暂时算是安好,宫里面的皇后娘娘虽然吓得不轻,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省了不少心。”
    “太后那边年纪大了,来见陛下万一一个激动对老人家身子也不好,儿臣做主拦了,其他一切都好。”
    “朝上这两日都是请立新帝的声音,三弟还小,哦不,太子殿下不是太子了,那三弟也该是他,那就四弟。四弟还小,又一向顽皮,所以朝中都在推举儿臣为帝。”
    说到这件最大而庆帝也是最关心的“正事”,李承泽的语调与说前面那些事没有丝毫不同,仍旧平静而又有些不甚在意。
    但床榻上庆帝的目光若是可以伤人……大概已经想要立毙他于当场了。
    大约是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再也没有翻转算计的可能,也渐渐显露出了本性。
    李承泽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继续说着让床榻上的庆帝怒气越发上扬的话:“皇城如今被儿臣的私兵围着,范闲早与儿臣有合作,鉴查院的陈院长也不会与儿臣为敌。”
    说完这些铺垫,李承泽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身,对着床榻上的庆帝露出一个笑来:
    “如果现在儿臣想要皇位,已经不需要您的许可和承认了,陛下。”李承泽的声音不重,甚至带了一点点的玩味:“当年选儿臣做太子的磨刀石,到今日,您,后悔么?”
    ……
    许朝暮当日是跟着范闲的大部队一道回京的,只是路上一直没有再出现在人前,就跟五竹一样。
    而当范闲发现他的五竹叔居然认识许朝暮的时候惊得眼睛几乎瞪成铜铃。
    只是回京都之后事情更多更杂,范闲一时间倒不出什么空闲来找许朝暮,反倒是在李承泽去见庆帝之前,和范建一起推着陈萍萍去宫中单独见了庆帝,几人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许朝暮却能猜到一点儿。
    等进宫见庆帝了的李承泽回来的时候,许朝暮准备了极为简单的一顿晚饭。
    熬了白粥,拌了一盘子野菜。
    苦菊。
    味感甘中略带苦。
    从宫中归来的李承泽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悦之色,反倒很是沉静。回来之后也只是抱了抱许朝暮,就被拉到了餐桌之前。
    面对着简单的白粥和野菜,李承泽怔了一下之后,拿起筷子夹了起来。
    一口凉拌苦菊入口,李承泽捏紧筷子低垂下眼。
    后来,一整盘子的苦菊都是他吃掉的,许朝暮就只是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他看着他。
    吃完了最后一根,满嘴苦味的李承泽却低低地笑出声来,声音越来越大,像是终于……
    有什么东西,跟他从眼角滑落的东西,一起碎掉了。
    新生。
    甘甜之中,还有微苦的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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