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60~94)
60萧成离开不过前脚的功夫,赵婶后脚就回来了。
看到她的模样,忙道:“小晚,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秦晚哭得梨花带雨,不肯回答。
赵婶心叫不好:“难道是你见着那个畜生了?”
“他在哪儿!?婶婶这就去把他给你揪回来,定要给你讨个公道!”
秦晚一边落泪一边不住摇头。
赵婶心疼地拿袖子给她擦眼泪:“哎哟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呀?咱们不找了,不找了啊,明天就回槐花村,我看这个京城也不过如此,就是个破地方,哪有咱们槐花村的水美花香……”
赵婶还在劝着,便听到门被人匆匆推开。
是萧成。
在赵婶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他径直将秦晚打横抱起,足尖一点,不由分说将她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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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压根就没走。
一直在门外烦躁不安地徘徊。
62
信王府,深夜内苑。
萧成烨将她轻轻放在红烛华帐的床榻上。
见她还在哭,他拭了拭她的眼泪,无奈道:“不是你让我走的吗?哭什么?”
他一拂衣袍,在她身旁坐下,问:“下次还要我走吗?”
秦晚一听眼泪掉得更凶,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他明白她的意思,便将她搂在怀里。
秦晚拽着他的袖子抽抽噎噎地哭:“你不是说一个月……”
她担心他出事,又担心他不要她了。
终日思念他简直肝肠寸断。
他温声道:“那你也不该离开槐花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他连一副催情药都舍不得给她喂,想到她眼睛不好,还怀着身孕,这样一个人在外颠沛,就让他心惊。
“呜呜……可你要是一直不回来怎么办?”
萧成烨亲她红红的眼睛:“不会的。”
听他说得一笔带过,想到自己这三个月饱受的相思之苦,秦晚委屈地推开他,不让他抱了:“你撒谎。”
被她推开,萧成烨倒是一反常态,没再像过去那样或霸道或无赖地将她扣回来,而是顺势就靠在床栏。
他脸色有些苍白,懒洋洋一笑:“若我真的不回来了,那便是死了,晚晚也不必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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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敏感地听出异样,有些害怕:“你怎么了?”
她想到朝雨说他在北疆带兵打仗。
又想到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浑身是血地倒在自己的家门前。
“没事,有点困罢了。”他的嗓音真的染上几分倦意。
秦晚去摸他的手腕,捏他的脉。
她颤颤道:“你怎么又受伤了。”
他方才还抱着她从客栈一路到信王府。
“小伤而已,家常便饭。”
“你骗我,我去给你抓药。”秦晚说着便摸索着要起来。
萧成烨一把拽住她:“骗你做什么,一个多月前受的伤了,我只是连夜赶路,有点累了。”
秦晚揪着他的袖子,脸上满是担忧。
萧成烨忍不住掐掐她的脸蛋:“这不是急着回来找晚晚吗?”
秦晚低头,眼睛又是一红。
美人垂垂落下泪来:“对不起。”
衣着华贵的英俊青年朝她伸出手,笑道:“晚晚让我抱抱就好了。”
重重暖帐间,烛火迷朦摇曳。
有青年低声说了一句:“别哭了。”
“眼睛都哭肿了,不疼吗?”
64
第二天。
秦晚浑身僵硬地让一群婢女伺候完更衣后,就扑到了正好上完早朝回来的萧成烨身上。
她在槐花村生活习惯了,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
但那衣裙摸起来层层叠叠,她不会穿。
倒是萧成烨将她扶正欣赏了一番。
美人一袭金丝织锦千水裙,脸上薄施粉黛,风鬟雾鬓的秀发上斜插着一支颤颤的白玉步摇。
唯一遗憾的,便是一双美眸里含着的眼珠黯黯。
萧成烨盯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
然后他牵着她将她慢慢带到椅子坐下。
坐下后,秦晚拉着他的两只手都没有松,她柔柔道:“萧成,我婶婶还在客栈,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她。”
他笑道:“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告诉她了,给了她些盘缠,她应该在准备回去了。”
秦晚一顿,脸色有些异样。
萧成烨攥紧她的手:“你也想走?”
“你轻一点。”她浅浅吃痛,在他松手后,继而露出一个羞赧的神情,“我自然是不愿离开你的,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也没有可是出个所以然来。
萧成烨替她开口。
“你若是想念槐花村的家,我有空都可以带你回去看看,甚至你愿意,我也可以派人将你姥姥和你母亲的坟都迁来宁安。”
秦晚点点头,连忙又摇摇头,轻轻道:“看看就好了,就不用打扰她们了。”
萧成烨见她仍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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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小声道:“我听说你府上……姬妾成群。”
她是见到方才那些婢女才想到的。
难道她也只是其中一员吗?
萧成烨皱起眉,烦躁道:“又是李朝雨告诉你的?别听她胡说。”
“可是她说全宁安城的人都知道,也是假的么?”
“到底是不是真的?”
秦晚感觉心里有块地方揪着,很难过。
萧成烨沉默地看着她:
“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就打算离开我?”
秦晚有些苦涩。
她轻轻点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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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成烨挑眉:“那就不是。”
无耻果然就是无耻。
秦晚:“……”
她微嗔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萧成烨将她抱起来坐在他的腿上,咬她的耳垂:“我很正经,晚晚只需要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可以了,我自会解决。”
说着去解她的衣裳。
秦晚立刻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慌了:“不行,我肚子里还有宝宝。”
萧成烨恶质地笑:“没事,我回来问过给你诊脉的陈太医,他说你如今四个多月,可以行房。”
秦晚满脸通红,禁不住埋怨:“你怎么去问人家这个。”
“不然你以为我昨晚怎么忍着没碰你。”
他亲她水润的红唇。
“晚晚不想我么?”
“不是在意我还有别的女人?”
萧成烨一边剥她的衣裳一边给她一个深吻。
“让晚晚检查检查我这段时间有没有碰别人。”
秦晚被他亲得差点丢了魂,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微微喘着气。
她咕哝道:“你明明就是想检查我。”
不多时,便感觉自己的衣裳垮掉了大半。
明明侍女们给她穿了那么久,怎么几下就被他给轻易脱掉了。
他摸着她欺霜赛雪的肌肤,三个多月前在她身子上种下的斑斑红痕早已消退得无影无踪,再无任何印记。
虽然他早就料到了,但还是感到了一阵满意。
他并不担心他的晚晚。
他想到的是夜江。
他原本对夜江很是信任,毕竟是他亲手培养的心腹之一。
但在夜江整整拖了三个月,直到秦晚离开槐花村,才将她怀有身孕的事告诉他后,他就只想剁了这个狗奴才。
看来这条狗还记得他的主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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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成烨将她的两腿分开,让她背对着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低笑着在她耳畔道:“我和晚晚互相检查。”
秦晚被他摆弄着,红着脸道:“下流。”
他一手揉着她的花核,一手轻轻插进她紧致的蜜缝,里面许久没被进入,又恢复到了不少从前的青涩。
在秦晚的浅浅呻吟中,一根一根地增加手指。
等润滑得差不多了,秦晚便感觉自己的蜜缝处有一根硕大的器物贴着顶了上来,穴口不自觉地浅浅吸着,她的脸蛋一路红到了脖颈。
然后自己的手就被他按到了那器物上面,他饱含情欲的嗓音响起:“晚晚也摸摸我。”
她羞耻地垂着眼,感觉自己花穴里有水流出来,颤颤地将那东西摸得湿滑滚烫,铁块一样直挺挺杵在自己腿间。
秦晚在他手里总是任搓任磨,像团软趴趴的棉絮。
“晚晚真乖。”他奖励地亲了亲她的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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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成烨在她体内深深浅浅地肏弄着,间或还顶着那巨物在深处慢慢悠悠地搅着圈,因为顾忌着她的肚子,所以没有完全进去。
他捏着她浑圆的奶肉,听她嘴里不住溢出醉人的吟哦。
他低笑:“舒服吗?”
快感如阵阵潮水一波一波地涌来,让她浑身都软了。
见她晕晕乎乎地不吭声,他撩拨着她挺立的奶尖玩弄,挺胯顶了顶她。
她呜呜咽咽地开口,声音又娇又软:“太深…呜……舒服、舒服……”
是秦晚率先高潮出来。
她的腿根微微颤抖着,又硬又烫的硕物不住地捅进来,本就紧致的穴肉因为快感而拼命收缩,吸得萧成烨也爽得要命。
他掐着她的腿根,极力忍下在她花穴深处里大开大合顶撞的冲动,依旧克制地插弄着。
他的动作始终很慢。
磨人的肏弄持续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停止,汗水打湿秦晚的鬓发,她喘着气,紧紧扶着他结实的臂膀,坐在他怀里到了一次又一次。
等萧成烨终于射出来后,她彻底软倒在他怀里,身下含着他还没有拔出来的东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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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秦晚的身边总是环绕着一堆伺候她的侍女。
萧成烨总是不在王府。
他公务缠身,忙得不可开交。
她每次等到半夜都快睡着了,他才风尘仆仆地回来,然后抱起支棱着脑袋不住打瞌睡的她进去就寝。
早晨醒来,身旁又已经空了。
有一回,萧成烨这样抱起她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皮,听到他说,晚晚不要再等我了。
她想起来他说,什么事都不要管,她只要乖乖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可是她真的能什么都不管不问吗?
她又不是个人偶。
她怀念起之前和他在槐花村朝夕相处的日子。
那时候她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他是个流落他乡的青年,他还叫萧成。
看着自己的肚皮一天天大起来。
可是现在,他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信王,那她又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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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有一天,李朝雨竟然来了。
她说是萧成烨让她来的,毕竟信王府不是寻常宅邸,戒备之森严凭借单人根本无法擅闯。
李朝雨见到秦晚就激动道:“晚晚!晚晚!我按照你说的,潜入了顾府,丢了纸团,顾少爷果然就支开了旁人在房中等我。我一五一十将你的推测告诉了他,他不仅给我打掩护让我离开,还托我向你道谢呢。
我走之后,那晚上他房中就起了大火,幸好顾少爷人没事,不过第二天就把他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换了一遍,我后来想想,应该也是他故意为之吧。
我想问的是,明明你纸条上什么也没写,我丢的纸团也什么都没写,为什么顾少爷却能知道你的意思呢?你们之前也没见过面吧。”
秦晚笑笑:“因为什么都没写,就是有话要说呀。”
李朝雨一拍脑门:“原来如此,哈哈,原来这么简单,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她佩服道:“晚晚你真聪明,临时就能想到这么巧妙的暗号,嗯,顾少爷也是个聪明人,你们俩才能一拍即合。”
秦晚莞尔一笑:“朝雨过奖我了,这件事能成,最关键是靠了你呀。要不是你胆识过人,肯以身涉险,顾家少爷的命才能救回来,我做的又算什么呢。”
李朝雨乐了:“行了,咱们俩都别谦虚了,一个出计,一个出力,都是女中豪杰,嘿嘿,干杯!”
说罢,她便将手里的一盏茶仰头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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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着聊着,便聊到了萧成烨身上。
李朝雨又是气愤地一拍桌:“萧成烨这个混蛋果然可恶,竟然真的将你拘在信王府,既不准你出来,也不准外面的人来见你,难道把你当作他养的一只金丝雀吗!枉费你对他一往情深,那天我还是不该走。”
秦晚温柔地摸着自己鼓鼓的肚皮:“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现在眼睛不便,又怀着身孕,他可能也有自己的理由。”
她原以为只要两情相悦,只要她找到他,就能与他长相厮守,但事实好像并不是如此。
到现在,她也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知道自己这样想有些任性,可他如果不是信王就好了。
李朝雨冷哼一声:“狗屁的理由,晚晚你这么好,我看他就是想一个人独占你。
想想你在西市随便待几日,便能引来宰相府的邀诊,假以时日必定大有所为,可他呢,却生生将你关在这金丝鸟笼里。
要知道这世道多的是无能的男人,见不惯女人比他厉害,想着法的都要把女人拉下来,赶回家中,最好大字不识一概不知,这样他无论放什么屁都能唯他是天。”
秦晚被她义愤填膺的劲头给可爱到了,她噗嗤一笑:“你说得对,我眼睛不好,做什么事都不便,只有治病行医才能让我感觉我活着对人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我原本很怕见人,在西市那几日只是为了找他临时豁出去想的法子,意外却觉得其实很开心。”
她像是下定决心地点点头:“我想,我也不该总是依赖他了,还是要主动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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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接着问:“朝雨,你之前说,他在北疆带兵打仗,那你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朝雨诧异道:“他竟然连这个都不告诉你?”
她想了想,便开口道:“其实我了解得也不是太清楚,但这个要从头说起了,大概就是你们建梁的先帝萧徽宗驾崩后,丢给当今圣上一堆烂摊子,其中就有北疆的北戎一族。
而萧成烨,虽然我很讨厌他,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治军奇才,他身为皇帝胞弟,十五岁便奉命上前线带兵杀敌,七年来从北戎手中收复河北一带大量失地。
大半年前,他收复了最后一块地盘广夏后,却在班师回京的路上失踪,同期广夏部分地区的将领宣布叛变。
大约两个月后,他重新出现,便又马不停蹄地折回广夏。
其实这次应该是很容易的,不过是几个胸有异心的将领罢了,只是其中一个将领与北戎残党勾结,让他遭遇伏击,他受了重伤,但所幸最后没什么大碍,还是将对方一网打尽。”
秦晚一阵默然。
难怪他说一个月就回来,却耽误了这么久。
难怪他说他受伤只是家常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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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不愿再说下去,便换了个话头。
“朝雨你从一开始便说,你讨厌他,又是为什么呢?其实我觉得,他为人并不坏,对我也很好,虽然……”
虽然总是避重就轻,什么都不肯对她讲。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默默都吞进肚子里。
李朝雨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了,我跟他毕竟有那样一层关系。对了,我之前不告诉你,真的不是像萧成烨说的,我只是见你那样,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晚点点头:“嗯,没事的。”
李朝雨愤愤道:“我是怕,我们俩的关系被那个混蛋挑拨离间。”
秦晚温柔地笑了笑,安抚她道:“怎么会呢?就算真是如此,我也能够理解的,毕竟人都有私心,你又没有做坏事,在西市那日与我素昧平生,还主动站出来为我说话。”
听到她温温柔柔一席话,李朝雨大为感动,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呜呜,晚晚你太好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李朝雨一辈子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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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她交心之后,李朝雨坐回去继续道:
“我们南顺国呢,虽然只是个附庸小国,但与你们建梁大国世代交好,靠的便是政治联姻,比如之前的庄乐公主,也就是你们如今的先太后。
而这一代,便是我与萧成烨,这还是庄乐公主生前的安排,快十多年了。
既然我从小便与他有了婚约,自然会对他格外注意一些。
我原本见他长得人模人样,又年轻有为,还暗暗开心,可是后来发现,他这个人仗着自己身居高位,目中无人,态度很是傲慢。
不仅如此,还是个好色之徒,建梁朝中皆知他的喜好,纷纷往他府上送人,他竟然也来者不拒,哼,真是令人不齿。”
李朝雨生性直爽,身为南顺六公主自小金尊玉贵地长大,不沾半点污浊,自然嫉恶如仇。
“晚晚你说,哪个好人家的女子能接受这样一个夫君?”
秦晚露出一丝苦笑。
李朝雨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晚晚你是受了他的欺骗……”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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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雨打开门走出去,大声喝问:“何人在外吵嚷?”
一个婢女匆匆上来禀报:“回六姑娘,是…是翠微阁的陈姨娘闹着要见见秦晚姑娘。”
李朝雨皱起眉,一脸厌恶:“她来做什么?你们信王府是这么没有规矩的吗?还不快将她轰出去。”
“是,王爷早就吩咐过了,不让任何人叨扰秦姑娘,只是陈姨娘一直强闯……奴婢这就去加派人手。”
“让她进来吧。”秦晚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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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姨娘是个颇有姿色的年轻女子。
还带着点泼辣。
她一把甩开身旁拽着她的婢女,抬手理了理自己方才与人拉扯而凌乱的鬓发,看着秦晚,冷笑道:
“果然是个仙子一样的美人,难怪能将王爷迷得神魂颠倒。”
秦晚没有说话。
李朝雨很是不耐:“有话快说,别在这阴阳怪气的。”
“妾身只是想来看看,秦姑娘究竟使得什么样的好手段,竟能让王爷将我们众姐妹皆数遣散!”
陈姨娘说得凌厉,恨得切切。
秦晚和李朝雨皆是一惊。
李朝雨:“什么?那他倒还干了件人事。”
陈姨娘恨她一眼,转头对着秦晚讥讽道:“妾身特地过来,是向秦姑娘学习学习,取取经。”
李朝雨听不得她对自己的好友出言不逊,怒道:“你再在这里胡言乱语,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陈姨娘嘲笑一声,还要开口,却被秦晚打断。
秦晚平静道:“你这是何必呢?冤有头,债有主,遣散你们的人,也不是我。”
她坐在厅中,脸上看不出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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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姨娘被她说得一愣。
她不由凄凉地笑了:“是,秦姑娘说得是。妾身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去找王爷,不,莫说是王爷,就连王爷如今宠爱的秦姑娘你,妾身也只敢过来碍你两句的眼罢了。”
她待在信王府三年。
这三年来,深知信王的薄情寡辛。
朝中各方大臣为了讨他的欢心,送来的女人一批接着一批,他身边的女人也就换了一个又一个,就连她,也是其中一人。
原本她是没有多少想法的。
出身卑微,自然只能随波逐流。
可第一次被送入王府,见到传闻中立下赫赫战功的信王时,他独自高坐在大堂上,一身华服,英俊无俦,冷眼瞧着台下宾客宴宴。
她因为舞跳得好,便被他那双厌厌的眸子多看了几眼。
但也只是几眼罢了。
没多久,就被他厌弃了。
这样也好,她所求的,不过就是个容身之处。
这天底下,除了皇宫,还有比信王府更好的去处吗?
爱吗?她怎么有资格奢求呢。
可是直到姐妹们哭着来找她,她才知道,她的容身之处也要没了。
那个薄情寡辛的信王,如今为了一个女人高兴,竟要将所有人都毫不留情地赶走。
信王啊信王,你果然薄情。
可是这次,她依然什么资格也没有。
秦晚的声音将她带回现实。
她轻轻说:“陈姨娘,你还是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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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秦晚坐在桌旁强撑着等他回来。
自从那次被他说了不要再等他,秦晚就真的没再这么做了,毕竟她现在肚子越来越大,很是嗜睡,熬不住。
这次她又趴在桌上睡着了。
但因为惦记着事情,没有睡得很熟。
半睡半醒间,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慢慢替她脱衣裳,对方身上是令她安心的淡淡冷香,她的身下也已变成了软枕床塌。
大概又是他抱她过来的吧。
她忽然有些愧疚,他明明说了不要如此,她还要给他添麻烦。
“萧成。”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黏黏糊糊的睡意。
萧成烨的手一顿,看了一眼她微闭着的双眼,掀开被子,轻车熟路地躺到她身旁,便感觉到她整个身子软乎乎地靠了过来。
他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怕压到她的肚子,眸色温柔:“怎么了,又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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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他的肩头,闻着他身上的淡淡冷香,原本有话要说,却还是忍不住道:“我好想你。”
萧成烨轻轻一笑:“我和晚晚不是天天都见面吗?”
她声音闷闷:“可是你回来得太晚了。”
萧成烨叹了口气:“过段时间就好了。”
秦晚拉着他:“那你要快点,我和宝宝都很需要你。”
她母亲就是难产而死,她整天见不到他,很害怕。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嗯,我知道。”
睡意一阵一阵地袭来,秦晚靠着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她只好轻轻道:“你明天可不可以早点回来。”
“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蹙起眉,没有回话。
秦晚摇摇他的衣襟:“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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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萧成烨果真提早回来了。
秦晚难得这样见到他,很有些惊喜,开心道:“你回来啦。”
萧成烨冷淡地应了一声,摆了摆手,屋里的婢女们便立刻行了礼退出去。
秦晚察觉到他不太高兴,想到他昨晚答应得也很勉强,满腔的喜悦被浇灭大半,讷讷道:“抱歉,你明明很忙,我还硬要你回来。”
萧成烨沉下声道:“为什么道歉?”
秦晚被他给问住,哽了半晌:“我…是怕惹你生气。”
没想到他反而愈发烦躁:“我很可怕吗?”
秦晚感觉越解释越错,慌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此刻越发感觉到看不见的难处,若是她现在看得见的话,就能上去拉着他说几句好话了。
忽然感觉身体腾空,她慌忙揽住他的脖子,便发觉自己被他抱起来,坐到了软塌上。
萧成烨无奈道:“我没有生气。”
饶是再生气,见到她方才那个惊慌失措的神情,气也消了,只会开始反省自己。
秦晚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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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朝他笑笑:“昨天朝雨来看我了,她说是你让她来的。”
萧成烨玩着她的一缕头发,漫不经心道:“嗯,怕你无聊,让她来陪陪你。”
见她没有接话,他低头看她一眼。
“怎么,她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秦晚摇摇头。
她靠着他道:“我还见到了陈姨娘。”
萧成烨抱紧她,面色渐渐阴沉。
秦晚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我其实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可是我发现,我明明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萧成烨手还放在她的腰上,他看着她,沉声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82
“你真的如他们所说是个贪恋女色之人吗?那为什么要把她们送走?”
秦晚顿了顿:“是为了我……吗?”
其实就算真的如此,她也不在意了。
人总不能一直盯着过去不放。
萧成烨轻轻摸着她隆起的肚子:“晚晚不高兴吗?”
“高兴。”秦晚一向坦诚。“可是,又觉得她们有些可怜,什么也没做,却要从居住的地方被赶走。”
见他没有吭声,秦晚只好继续道。
“所以就算是我,也难免会觉得你有一些薄情寡义,毕竟如果不是投你所好,她们也不会被送来。”
然后她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
她疑惑:“你笑什么?”
萧成烨将她的鬓发撩到耳后,顺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我还以为晚晚是想说要离开我,原来只是说这个。”
“我方才还在想,你要是敢说出这句话,我就立刻把你绑起来。”
秦晚蹙起眉头:“你怎么在想这些。”
他挑眉:“不是你要我说,我都在想些什么吗?”
秦晚:“……”
83
秦晚忽然想到些什么。
她奇怪道:“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要离开你?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的。”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答应得勉强,就是在担心这件事?
萧成烨沉默片刻,笑了笑:“晚晚总是甜言蜜语哄我高兴,可真遇到什么事不照样要推开我。”
他把脸埋进她的脖颈,有些闷闷不乐。
“我感觉我爱晚晚要比晚晚爱我得多。”
秦晚一怔。
原来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
她慢慢抱住他的脑袋,垂眸道:“真的不会了。”
84
秦晚感觉到他舔了舔自己的颈窝。
如今已经被他“开发”得极其敏感的秦晚顿时半边脖子都麻了,方才的情意绵绵统统烟消云散,她一个激灵推开他:“你在做什么。”
果然无赖是不能给他任何可趁之机的。
主动送到嘴边的肉飞了,萧某人不满地眯起眼睛:“明明就是你勾引我的。”
秦晚被他倒打一耙,脸红起来,生硬地拒绝:“不行,真的不行。”
他已经很久没碰过她了,夜里也只是纯洁地抱在一起睡觉,一来是因为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了,二来是她顾忌自己的肚子,孩子要紧。
他愤愤地咬她一口:“不能碰,亲一下总没事。”
秦晚冷漠地擦擦脸上的口水,谁不知道你亲起来就没完没了。
她蹙眉:“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有一万种办法避重就轻!
还好意思说她只会甜言蜜语,她明明说的都是真心话,再不济至少也比他坦诚。
真讨厌!
85
见她真的生起气来,他捏捏她的手指,叹了口气:“我确实如他们所说,在朝中是个贪图女色之人,但,是也不是。”
“我身为信王,又握有兵权,更不爱与朝中来往,他们自然希望我有弱点。”
萧成烨淡淡道:“贪恋女色,弹劾起来也不算罪名。”
寥寥几句,却道出朝中争斗处处惊心。
秦晚忽然明白了几分。
他手握重权,出身高贵,自然遭人觊觎。
如若不主动制造一些把柄暴露于人,恐怕会被视为不少人的眼中钉,除之而后快。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萧成烨笑道:“晚晚放心,我已经派人为她们寻一个合适的去处,不愿意去的,便给些钱财。”
秦晚轻轻点头:“这倒是办得很妥帖。”
“晚晚还想问什么?”
秦晚像是被击中心事,她有些忐忑道:“如今河北已定,你和朝雨的婚事也将近了吧……”
那她呢?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如今已经六个月了。
忽然听到他问:“晚晚愿意嫁给我吗?”
秦晚猛地抬头,诧异。
他揽住她,语气笃定:“我不会让你委屈的。”
86
第二天。
“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李朝雨试探着道。
秦晚疑惑:“什么?”
李朝雨笑了笑:“狸猫换太子。”
她又叹道:“虽然我是很乐意,只是得委屈晚晚顶着我的名头生活一辈子。”
她这段时日为了与信王履行婚约,提前来宁安做客。但她却常常偷溜出来,在市井生活得如鱼得水,还帮了几次人,比如初次见面的秦晚、遭人下毒的顾家大公子,愈发让她真切感受到从前皇宫深苑中的重重束缚。
如今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见识一番更大的世界。
秦晚若能替她出嫁,那是再好不过了。
萧成烨却道:“不行,我早已另有办法,叫你来,是想托你配合我。”
李朝雨奇怪道:“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抬眸,淡淡开口:“抗婚。”
87
宁安皇宫,朝堂上。
“你真要如此?”
皇帝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可置信道。
萧成烨拱手道:“臣决意已定,还望圣上成全。”
皇帝一时沉默。
当年他刚刚即位,建梁内忧外患,朝中无人,他只好将年仅十五的胞弟亲自送上战场。
他与胞弟自小感情甚笃,这个信字,便是信任。
这多年来,他果然不负他所望,平定河北,驱逐北戎,其中艰险他自然知晓。
如今建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当然少不了胞弟的功劳,问他要何赏赐,他的回答竟然是撤婚。
皇帝:“你可知建梁与南顺世代交好,如若此番撕毁婚约,会有什么后果?”
同在一旁的李朝雨却道:“回圣上,南顺方面朝雨愿一力承担,朝雨亦与信王并无缘分,望圣上成全!”
皇帝斥道:“胡闹!婚姻大事,岂容你们儿戏!”
朝堂上一片鸦雀无声。
萧成烨向前一步,执着道:“圣上若要向南顺交代,臣愿意交还兵符,就此革除信王之位。”
他眼中灼灼:“臣得一女子,如今只求她一人。”
88
最后皇帝还是答应了二人的请求。
当时有不少大臣劝阻,可出乎意料的,一向守旧的顾相竟然站出来支持,后来秦晚才得知,原来是李朝雨将这件事提前告知顾家大公子的功劳。
如若没有顾相的劝说支撑,此番究竟能不能成还未定。
李朝雨还跟她笑道:“这就叫善有善报。”
那之后,李朝雨告诉她,她因为抗婚,被南顺皇室视作耻辱,撤销公主封号,放任她去了。
李朝雨拉着她的手,开怀一笑:“晚晚放心,我就算没有了封号,也始终是南顺的六公主,流着他们的血,父皇不会拿我真的如何的,如此处理,倒是正中我的下怀。”
说罢,李朝雨便与她道别,带上一柄剑,闯荡江湖去了。
而萧成烨,皇帝念在他征战多年毕竟有功,又是自己仅剩的亲弟,只拿走了他的兵符与军职,让他从此做个闲散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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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那天。
耀眼的红毯一直铺到了信王府外的十里长街。
宾客散尽后,萧成烨将一袭红装的美娇娘打横抱起,关上门,锁进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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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秦晚便诞下一个男婴。
她生得辛苦,生下之后看上孩子一眼便晕过去,萧成烨紧紧握着她的手守了她一天一夜,她才终于醒过来。
后来萧成烨给孩子取名慕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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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萧成烨告诉她,他一直派人在为她的眼睛寻医求方,发现了地处秦阳的神医谷一派。
神医谷在百年前达到鼎盛,日后渐渐没落,十九年前的一场内斗更是毁了个彻底。
当时死伤者众,就连谷主与其赘婿皆殁于此,只剩谷主唯一的女儿在乳娘的保护下匆匆逃离。
想必秦晚便是神医谷的后人。
还因此得知,秦晚的眼疾乃家族之症,却并非无药可医,药引,就在神医谷。
萧成烨微笑:“终于能让晚晚看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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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轻轻叹息:“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为你做什么。”
萧成烨将她扣入怀中。
他自幼长在深宫,八岁那年母后便薨了,没多久便见到二皇兄也死于太子之争,那时他年纪尚小,与其并无牵扯,逃过一劫。
等到十五岁那年,父皇驾崩,长兄即位,将河北之责托付于他,他由此挂帅出征,为国效命,一去便是七年。
征伐多年,他也累了。
一年前,他在班师回朝的路上遭遇暗算,是广夏叛将收买他手下一名将领所为,先是毒倒将士,又是率众刺杀。
他以寡敌众拼着杀出重围,最后倒在槐花村,被她救起。
他遇到了秦晚。
他本该早就离开的,早该赶回广夏镇压叛党,清算余孽,可醒来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忽然就不想走了。
他低头在她的红唇扣下一吻,低笑:“晚晚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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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秦晚的眼睛也治好后,萧成烨带着她和慕迟离开京城,彻底远离权力纷争。
他们去了烟柳依依的江临,还在那里买了一座宅子,名叫隐园。
秦晚记起当初在槐花村、在西市行医救人的日子,想起不厌其烦教她学医的姥姥,想起一蹶不振的神医谷,便整理余下的医书,在萧成烨的帮助下,以神医谷的名义开了一家医馆。
后来成为江临一方名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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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隐园的宅子里也种了一株槐花树。
如今簌簌槐花和当年槐花村的花开得一样缀满枝头,如云如雾。
树下站着楚楚美人,眼波流转,惹人心动。
一袭锦衣的高大男子缓缓走上前来,高鼻薄唇,身形挺拔,英俊不减当年。
美人见到他便温柔浅笑,轻轻扑进他怀中。
有槐花悠悠飘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