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害怕还没有陪够她。*
逢宁拿齐证件,去启德办了休学。
她一个人来,走的时候也一个人。
没有跟任何人道别。
走出了校门口,逢宁又回首望了望。
蔚蓝的天,洁白的云,秋高气爽。下课铃响了,学校里还是那么热闹,少男在课间的走廊上追逐打闹,少女红着脸,挽手讲着心事。
一切都很美好。
没人注意到少了一个人,也没有人在意少了一个人。
或许...还是有人在意的。
逢宁了想到江问。
她笑了笑,拦上出租车离开。
*
医院里,孟瀚漠递给了她一张卡,“这里面有二十万,你好好读书,不要操心钱的事情。”
齐兰要治疗,不能没有钱,所以逢宁没有拒绝,她说:“哥,我以后会还你的。”
孟瀚漠拧了拧眉,“什么时候再去上学。”
逢宁还是那句话:“我要陪着我老妈。”
“都快高三了,你这时候休学,不后悔?”
“不后悔。”
在深夜的医院走廊,她的声音很清晰:“就算是很久很久以后,你让我选择,我还是会做跟现在完全一样的事情。”
或许是逢宁太贪心了。
还想着,要再借几年,让齐兰看着她平安长大。
但她不能陪妈妈走多久了。所以现在,即使是一分一秒,她都要好好珍惜。
就算是以后一个人,也没什么关系。
第 41 章
第二天下午齐兰才醒。
她插着管子, 勉力睁开眼。
逢宁一直在病床前守着。她握着齐兰冰凉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妈, 你都快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齐兰精神很差, 凝视着女儿的脸,说不出话来。双瑶妈心里一阵酸,背过身, 眼圈也红了。
齐兰的病情有点反复, 身体一直没多大起色,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沉睡中度过。
又过了一个星期, 她才知道逢宁休学的事,气急了:“你这不是瞎胡闹吗?过两天等好点了, 我带你去学校,跟老师说清楚,你继续上学。”逢宁梗着脖子:“我不上学,我要陪着你。”
齐兰略略提高了声音,“你就算是陪着我, 你也不能不上学。”
病床前, 逢宁忙抱着她, “妈, 你别生气。我只是休学,我会去读书的,等你好了,我就去读书, 我考最好的大学,我答应你的。”
齐兰心底微微触动, 沉默下来。
好几分钟之后,她无奈地叹息一声:“死犟脾气,跟你爸一模一样。”
逢宁顺着她的话:“我就是死犟脾气,我就是死犟。”她把脸挨到齐兰的掌心里,“老妈,你一定要好好治病,别留我一个人,我没有爸爸了,我不想一个人。”
*
下了几天雨,温度一下子跌下去。
逢宁买完菜回家,拐到巷子口,脚步突然顿了顿,一眼瞧见马路对面的人。
坐在公交车的站牌下面的长凳,浅色的运动外套,拉链敞开,里面一件黑色卫衣,深蓝牛仔裤,白色板鞋。
不愧是校草,翘课也穿的这么潮。
她靠在树干上看了几分钟。
川流不息的车流经过,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头上有一片树荫,脚下铺了薄薄一片秋天开始泛黄的树叶尖。
这个点,附近的幼儿园和小学生都放学了。几个小孩儿背着花花绿绿的小书包,举着刚买的糖葫芦,嬉笑着从路边跑过。
察觉到旁边有人坐下,江问陡然回神。
逢宁油腔滑调地,“哪里来的帅哥,怎么在我家门口迷路了。”
江问打量着她。
逢宁往后一靠,侧头和他对视,“找谁问的地址。”
江问坐着没动,迟疑一下,给出答案:“双瑶。”
“还学聪明了,知道旁敲侧击。”逢宁鼓着腮帮子。
“为什么不去上学。”
“怎么?”
“你家里...”“嗯。”逢宁看着攀爬到小腿的夕阳,是橘色的。阳光把影子拉的很长,她扭扭脚腕,不大在意地说:“我妈妈生病了,我要照顾她。”
“不能请护工吗?”
逢宁莞尔,装没听见。
江问沉默了很久,很久。他很认真地说,“我可以帮你。”
“谢谢你啊。”逢宁作沉思状,“我太感动了。你帮了我,我该怎么报答你?”她逗他,“以身相许怎么样。”
江问知道她开玩笑,一时没声。他面无表情,在心里默默回答。
好啊。
他说:“我是认真的。”
她扑哧一笑,“知道你是认真的。”
逢宁肩膀瘦弱,头低着,头发遮住侧脸。江问看不清她的表情,“那,你...还上学吗?”
“暂时不了吧,以后应该会上的。”逢宁踩碎一片叶子,“不上学难道高中肄业去当打工妹吗?虽然以我的本事挣钱也不难,但是我答应了我妈妈,我以后可是要考上最好的大学,光耀咱们老逢家的门楣。”
他安静了。
逢宁突然发现江问的腿很长。他微微曲着腿,而她把腿伸长了,也够不到那个位置。
逢宁两脚晃荡着,笑:“我不在,上课的时候是不是和谐多了。”
他总算开口,嗯了一声。
“那还挺好的,铁娘子偷着乐吧,终于没人破坏课堂纪律了。”
她还是一如既往,话特别的多,一说就叽里呱啦地停不下来,“不过肯定还是有人想我的,小孟换了新同桌,晚上给我打电话,说想我想到掉眼泪呢。没我教她写作业,她太不习惯了。”
他看着她说个不停的嘴,突然问:“你接她的电话,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逢宁一下卡壳,“啊?我没回吗。”
“没有。”
逢宁一时无从接话,摸摸鼻子。
江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我也不习惯。”
逢宁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反应一下,似乎诧异。
逢宁没来上课的前两个星期。
他发出去的短信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谁都联系不到她。
江问总有轻微的错觉,耳边只要有女生笑,他就神经质地以为是逢宁回来了。
可每当习惯性地转头去看,那位子上已经人去桌空。
还未能细想,喉咙就阵阵发紧。心里有点疼,那种疼就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不是难以忍受,却绵长到无法忽略。
他想到以前逢宁天天故意扮鬼脸气他的情形,江问忽然有点茫然。同样是满眼的热闹,每个人都在有说有笑,什么都没变。
为什么只有他心里会这样的难受。
好半天,他消化完自己的情绪,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找你,但是我...”
逢宁扭头看江问,他从来没在她面前这个样子过。她有点迟疑,不知道该说什么。
开了头,剩下的一句就简单多了。江问终于把在心里酝酿很久的话说出来:“逢宁,我想帮你。”
不知道为什么,逢宁在一瞬间听懂了他想说的话。
不是我可以帮你。
是,我想帮你。
*
医院里,齐兰问:“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刚刚路上,遇到我们班以前一个男生,跟他聊了几句。”
齐兰有点诧异:“他专门来找你吗?”
“是的。”逢宁把小桌子拉下来,把保温桶放上去,调整病床的高度。
“你们说了什么?”
“学校里的事情。”
齐兰也没继续问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