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孩子哭得脸红了,窒息一样的,他就没法子了。老太太那边听着大孙子的声音,“去看看。”
结果离着越近了,就越是心急,这怎么回事啊?
大孙子一看到老太太,老太太一瞧着大孙子,那可真的是相见欢了,孩子哭得抽抽噎噎的,不行了,受不了这委屈。
老太太抱着,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开始挤兑冯二爷,“他妈妈在家里,你不让,非得给回娘家,我就说你看孩子不顺心,当个玩具一样的。”
“多好的孩子啊,你就这么糟践,祯禧平常看着跟大宝贝一样的,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子的。”
“你多大的人了,让我这么不省心,这难道不是你儿子不成?”
拉着脸,老太太少有的不高兴了,抱着大孙子,心疼啊,给孩子擦擦眼泪,就跟龙王爷下雨一样的,“不哭了,不哭了,奶奶的乖孙子啊,咱们出去,出去看看花儿,奶奶给你抓一朵大红花。”
人家老太太都不带看冯二爷脸色的的,抱着孩子就走了,到外面去看花去了,这孩子还真的是没出门几次。
出去了,不哭了,很高兴了,老太太花园里面的花,五颜六色的,就可劲的糟践吧。
老太太自己就掐下来,给孙子手里面塞,想给那祯禧打电话,又想着她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好好消遣一下呗。
就忍住了,拉着脸,等着老爷子回来了,老爷子去给两位姨娘送生活费了,每个月去看一次,然后给赡养费。
新时代了,大家都是一夫一妻制度,姨娘们虽然也要文明,但是到底是没有以前光明正大的,老爷子给抚养费,倒是没法子的事情。
老爷子不想说这些,只说很好。
“这是怎么了?怎么在你这里呢?”
老太太还是不高兴的很,“多大的人了,跟孩子闹气,他小时候脾气大的很,我也不曾去规整一下他的脾气,现在好了,我孙子受罪,不懂事得很。”
冯二爷在门外听着,不大想进去,心想在家里都是说一不二,有面子的很,结果今天因为大儿子,让老娘劈头盖脸的骂,现在老爷子回来了,少不了说几句,要是孩子妈回来了,那就更了不得了。
这要是看红楼梦,岂不是贾宝玉了,老子要打一顿,当祖母的去拦着,当妈的就跟要命了一样,结果是败家子一个。
“在门外干什么,还不进来。”
老太太知道在外面,高声喊了一句,冯二爷这才进来了,“母亲,孩子不能这样养?”
说着看了一眼大儿子,大儿子看着他进来,记仇的很呢,皱着鼻子,要哭。
老太太赶紧揽着,“没事儿,没事儿,你老子不能怎么样。”
大少爷就眼神转着,黑葡萄一样的看着冯二爷,人家大儿子完全就是胜利者啊。
冯二爷保持微笑,深呼吸一口气,“母亲误会了,是我的错。”
“就是你的错,再有下次,我唯你是问。”
老太太看着儿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忍不住多说几句,“我都知道了,你在外面多大的威风我不管,多大的脾气回家里也要给我收起来,不能给你惯坏了脾气,孩子好好的不哭不闹的,你非得去招惹。”
“真当孩子是个泥人了,我还真告诉你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的,不许拿着孩子撒气,还真没人管的了你了,多大的人了。”
冯二爷不敢应声,他是个孝子,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大儿子,心想你哭几声,老子挨了不少唾沫星子,小娃娃一个。
老太太多少年不发火了,这加上有孙子了,梗死慈眉目善的了,看谁都是乐呵呵的。
结果冯二爷撞枪口上去了,对着大少爷拧脾气,这可真的是白搭。
老太太觉得教孩子,是要好好板正性格,可是得让孩子懂事了,最起码会说话了才去讲道理,一个吃奶的孩子,你去跟他讲道理,看冯二爷觉得就跟傻子一样了。
第150章 衣不如旧
那祯禧这边陪着家里人吃饭,她蛮喜欢吃海鲜的,老爷子吃的不多,就是喝点汤水吃了几个虾子,其余的不肯碰,很注意养生了。
等着吃完了,老爷子就跟那祯禧说,“你回家去,看看孩子。”
出来两天了,得回去看看孩子,不能总是挤奶给孩子送回去,当母亲的还是要有当母亲的样子。
“您放心吧,就是您不说,我也是要回去的,我就是出来了,也一直记挂着那小祖宗呢。”
四爷给亲自送回去的,他想看看外孙子了。
瞧一眼怪好的,“你弟弟,也要快结婚了。”
“好都很。”
“嗯,耽误了很多年了,人老实的很,人家给介绍的女孩子挺好的。”
那祯禧说好,心里面却是在叹气的,四小姐当初没了,就这么一个亲兄弟放心不下,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兄弟,当初那家的人,只怕是没了。
所以,那祯禧一直有愧疚,只是小六这孩子,老实的很,特别的憨厚听话,可是对人的心眼,那是一等一的好。
他也是上过学的,但是无论是多努力,这成绩就那样,还不如五小姐呢,五小姐是好容易去当了个老师。
小刘呢,岁数也到了,也能写会画的,家庭教育的很好,现在很多人没有受教育的机会,大字不认识一个,因此小刘托了冯二爷的福气,去了办公室里面给人家当职员去了,写写东西打打杂的,倒是很用心。
办公室的活计特别的碎,这个喊,那个有要求的,不难,但是心累,不仔细的人,还不一定能干好了,丢三落四的。
可是小刘很满意,他做事情打小就较真,就是性子木讷了一些,倒是干的很好,冯二爷脸上有光,没给丢人了去。
安安稳稳的工作,家里也都在这边,还有一处小院子,那小院子那祯禧说了不要了,以后就是给小六结婚用的。
这一下子,单位里面就有人给介绍了,这是做办公室的,比工人好很多,家里又没有什么负担兄弟姐妹都很有出息,那祯禧别人不知道,小六也不说,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五小姐。
所以大家知道,他家里有个姐姐是老师,这也好得很,很多人就开始介绍了,因为看着小六确实是好性格。
看好了,然后就结婚呗,没那么多讲究。
那祯禧笑着跟四爷说,“您以后,等着抱孙子吧。”
四爷就笑,“好得很,你早点休息了。”
出来了,慢吞吞的骑着自行车,夜里面带着一点凉,四爷艺高人胆大,骑着二八杠的自行车,哼着小曲儿,快活都很。
富贵媳妇还没生,街道上就有人来了,富贵在柜台上摆货呢,“您找我?进来喝口水。”
街道上的大妈,脸色就很为难了,进了屋子,富贵领着到了后院。
他后院安排了一下,虽然小,但是放了两张小桌子,搭了花架子,闲着没事,朋友顾客来了,喝口茶水也有地方招待,好得很。
“我今天呢,是为了你父亲的事情,自从上次以后,我们就一直查,结果今天刚来了消息。”
大妈说着,从布包里面拿出来一张照片,泛黄色还缺了一只角,上面有个人脸被人用红笔圈起来做了记号,“你看看,这人是不是你父亲。”
富贵拿着,一下子就愣住了,他站起来,走到太阳底下,然后光线打过来,看了好一会,最后问,“人在哪儿?怎么样了?”
他问,心里面咯噔一下,他突然低下来头,心里大概也有数,要是人好好的,还不得喜气洋洋的来,不能够这样哭丧着脸。
“照片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我们就知道名字籍贯,当初参军的时候,各部队是有统计资料的,后来人家去查,查出来了,还有这事入伍的照片。”
照片上的二爷,是真年轻啊,跟富贵记忆里面的一模一样的,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他都年纪大了,照片里面的二爷还没变化呢。
“后来呢?”
富贵的心口窝里面堵着一口气,上不去,出不来,他难过的很。
“部队是华东野战军,后来日本人攻打南京,前去支援,牺牲了。”
富贵就知道是这样,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子弹不长眼啊,任凭你是多好的手艺,多好的功夫,你腿再快,比不上人家的子弹。
他知道当年的南京战役,日本人攻打的艰难,城里面城外面的人誓死抵抗,这才让日本人在攻城之后疯狂的报复,屠城坑杀了我们同胞几十万,糟蹋了多少人啊。
成为了全国文明的惨案,只是他不知道,他爸爸也在里面,也曾经守着南京城。
他把照片贴着脸,蹲在地上哭了很久。
大妈也不好受,新时期不容易啊,建国不易啊。
“这事儿,你妈年纪大了,我们也不好去说,你看着办吧。街道上已经申请荣誉了,据说南京城外有个先前的乱葬岗,里面有名有姓的烈士都刻在碑上了,可以去看看。”
富贵老婆那么大肚子了,扶着门看着富贵,自己也哭了,受不了这个,她拿着桌子上的照片看,跟富贵不像。
富贵像二舅妈多,跟二爷一点也不像,二爷这个人,但是看照片,就是个英俊的人,眉目之间很是坚毅。
穿着一身军装,在一群人当中,站在最后面一排靠边上的位置,看不大清楚,但是在黑白照片里面的所有人当中,他算得上是年纪大的了。
富贵已经搬到楼房里面去住了,等着吃晚饭的时候,都是他从街面上买菜回来做,然后他老婆看着门,他回家给老太太送饭吃。
晚上的时候,他烫了一壶酒,特特的去饭店里面买了干炸丸子,还有河间府的驴肉火烧。
二舅妈一天到晚的在楼底下坐着呢,她轻易不上楼,上去也没意思,就喜欢在楼底下,没有人说话,但是看着人来来回回的有意思。
“哟,今儿什么日子啊,这么齐全,还带着一壶酒呢。”
二舅妈能喝酒,也爱喝一口,只是年纪大了,自己也修身养性了,海淀的莲花白,不眨眼的喝一壶。
富贵闷着头给她放桌子上,“您尝尝看,我让他们多加了驴肉。”
拿着酒壶倒满了酒,抬头一看,二舅妈已经在吃了,先扒拉开火烧,吃里面的驴肉,年纪大了,吃不了几口,二舅妈就捡自己喜欢的吃,先吃驴肉,再吃火烧。
“就是这个味儿,我今儿还在想这一口呢,再去给我把酱菜端过来去。”
她爱吃六必居的酱菜,六必居是老字号了,老北平就爱这一口,里面有一种是八宝南瓜,小南瓜里面放着八种馅料儿,带着一点甜味儿。
吃起来那叫一个讲究啊,南瓜切成一片一片的,馅儿都不会散开的,价格也不便宜。
富贵就去厨房里面切了半个,年纪大的人了应该少吃一点,可是都这么大年纪了,年轻的时候家里穷,破落户没得吃,现在家里有钱了,想吃点就吃吧,紧着吃还能吃几口啊。
他一直伺候着二舅妈吃饱了,收拾好了桌子,碗筷也都收拾好了,二舅妈有福气的很。
“妈,跟您说个事儿。”
富贵手湿漉漉的,在裤子上擦了擦,二舅妈就讨厌这个,“你就不能擦干净手去,非得这么邋遢。”
觉得旗人的贵气,富贵是一点儿也没有。
“您看看这个。”
富贵轻轻的把照片放在茶几上,眼睛一下子就酸了,自己坐在那里捂着脸就开始哭了,他爸早就没了,照片都没有一张,多少年了,他都快忘了。
走的那个年头,也不留行照相,你就是问二舅妈,二舅妈也记不清了。
可是二舅妈头发丝都白了啊,上面的二爷还是那么年轻。
二舅妈看着那一群穿军装的,就知道了,她手本来就不稳当,拿着照片的手一直抖着看不清,她就自己蹲下来了,然后照片放在桌子上,戴着老花眼镜,一点一点的看。
“南京战役的时候,牺牲了,兴许是在城外的乱葬岗里面。”
二舅妈一下子就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没了啊?”
“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