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不是伤不起(三)

    梁诗伶靠着窗子坐下，火车时间是一小时，这一小时，看似漫长，又代表着，她即将面对一个人的死亡。
    她和小男孩的感情没有很深，但他的确给了她不少快乐和信心。
    梁诗伶从未真正面对过死亡，她总是把自己的心灵藏起，害怕会受伤。
    可是现在她是该勇敢的那个人，该陪伴许毅的人。
    她要亲自去酒吧找许毅，所以还特别拜託酒吧店员，再等她两小时，很快、很快就到了。
    她也拜託许毅再等她一会儿，她会努力赶回去。
    火车外是一片漆黑，车厢内的电灯明亮，但无法照亮车外。
    因为外头的世界太大，黑暗太漫长。
    等待阳光，阳光终究会出现。需要时间，去治疗曾经、现在的伤痛，才能在未来，在阳光初现的早晨，拥抱爱......
    「各位旅客您好，本列车的终点站......」到了，火车抵达终点站。
    梁诗伶还望着窗外出神，久久才想起，要下火车了。
    她收起行李，走向月台。
    静静地跟着人群，前往出口。
    又回到熟悉的城市，又回到原点。
    她招招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朝酒吧飞奔而去。
    再几分鐘，就要到了。
    当梁诗伶踏进酒吧大门，时针正好指着十点鐘。
    柜檯没有人，她走进去，寻找许毅的身影。
    「许毅......」梁诗伶望见吧檯那里的人，一眼便找到许毅。
    他趴在桌上，好像睡着了。
    梁诗伶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没有色泽，微凉。
    许毅张开眼睛，他看见梁诗伶。
    他使力坐起来，接着躺进她的怀里。
    梁诗伶用双手环绕着他，一面拍拍他的背。
    「我回来了，你别怕。」梁诗伶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着许毅。
    两个人坐在吧檯，就这么抱着对方。
    梁诗伶感觉到衣服微微湿润，是谁的泪？她一直没有发现，原来她也在哭泣。
    「我们回去吧！我会陪你。」
    陪你、陪你、陪你，这两个字不断在许毅的脑海盘旋，这话他老是遗忘，还有人在身边陪着他。
    许毅艰难地站起来，他很听话，就这样被梁诗伶搀扶着，搭上车，回家去。
    回到两人住的公寓，梁诗伶一边提行李，一边拉着许毅上楼梯。
    四层楼高总共花上二十分鐘，才到达家门口。
    梁诗伶拿出钥匙，连同许毅一起进入屋内。
    「喝点水。」梁诗伶把杯子放进许毅的手里，让他坐在沙发椅上。
    许毅摇头，他胃痛，什么也不想喝。
    梁诗伶翻箱倒柜找出胃药，才发现许毅一整天都没吃饭。
    梁诗伶在冰箱找出剩下的几种食材，就这样尝试煮饭。
    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煮出来的东西大概只能填肚子。
    半小时过去，梁诗伶随意准备两道菜、一碗粥，拿到客厅给许毅。
    「我要你餵我......」
    许毅看见梁诗伶替他拿好汤匙，塞进他手里，于是他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你耍赖！我都忙了这么久，你不让我歇息一下吗？」许毅现在也没有难过，身体也好好的，分明是在耍赖！梁诗伶绝对不会轻易妥协。
    许毅看着着梁诗伶，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好嘛！我餵你嘛！你尝尝看我煮得好不好吃？」梁诗伶看见许毅眼里闪着童稚的期盼，她乖乖拿去汤匙舀起粥，放在嘴边吹几下，餵给许毅。
    梁诗伶自知自己的厨艺有待加强，只是想听听许毅醉酒时会怎么哄女朋友。
    许毅嚐几口，终于皱着眉开口说道：「不好吃。」
    梁诗伶瞪大眼睛，把手里东西一丢，转身便要离开，「许毅！你什么意思？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准备要做一个孤独老人了！」
    许毅笑起来，伸手抱住梁诗伶的腰。
    梁诗伶重心不稳，跌回沙发椅上。
    许毅深邃的眼眸凝视她，带着一种忧伤。
    「许......许毅。」梁诗伶轻轻呼唤他的名字，许毅渐渐靠近她。
    梁诗伶身体失去支撑，她在沙发上躺下。
    许毅用手撑着，只有一点点重量，压在她身上。
    许毅再靠近她一些，幽幽说道：「不好吃也要餵我一辈子。」
    一辈子？梁诗伶的心跳漏了一拍，当她回过神，眼前只剩下许毅清秀的脸庞。
    「你是不是，没喝醉？」
    梁诗伶闭上眼，等一下会发生什么，不在她的掌控里。
    「是吗？」许毅轻笑，坐直身子，也拉起梁诗伶。
    她有一点点失望，失落匆匆闪过。
    许毅一口一口喝完粥，把梁诗伶做的菜都吃完。
    「你今晚打算睡我这？」时间已超过十一点，许毅还不打算回家吗？
    「我睡客厅。」知道这么做不好，但许毅不想回家，去面对冷清的房间。
    「我去找枕头、棉被过来。」梁诗伶没拒绝，她实在不放心许毅一个人回家去。
    梁诗伶在衣橱里好不容易找出多馀的棉被，再套上被套，全部整理好，抱着它们走进客厅。
    许毅睡着了，他靠着椅背便睡着了。
    梁诗伶抱着他好好躺在枕头上，并替他盖好被子。
    关灯前，梁诗伶走回沙发旁，她蹲下，仔细端详许毅的面容。
    他太累了，这样的日子一定很艰辛。
    梁诗伶心里不捨，唯一能帮上的是陪伴他。
    梁诗伶闭上眼，用最笨拙的动作，触及他的唇。
    那柔软的感觉，梁诗伶放不开，便往更深处吻去。
    许毅的眼半开，他看见梁诗伶半红的耳根，他再度闭上眼，一动也不动。
    窗子未关紧，一阵风吹过梁诗伶的身子，她微微一颤，起身，关上窗户。
    她关上灯，抹黑找到许毅躺着的地方。
    「许毅，答应我，不要逞强。」
    她不知道许毅醒着，转身走进房间。
    许毅转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黑暗里点点头。
    枕头湿润，他没有逞强。
    梁诗伶站在阳台前，想看一看天上的月光。
    今天竟然没有光害，月光洒过天空，往世界的另一头照过去。
    梁诗伶默默许愿，她嘴里喃喃自语。从小到大她都是为了自己而许愿，这次，不一样。
    「我希望他能够......一直很幸福、很快乐。」
    语毕，一颗流星划过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