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卿为奴 第52节
皇上盛怒,“大胆,既然三日前已观得天象,为何不报?”卢鸾小心翼翼地看向萧衍,战战兢兢道:“微臣,微臣写了奏折,翌日一早便送到宫中,可是太子殿下见了痛骂了微臣一番,说太平盛世之下微臣却妖言惑众,还说要治微臣的罪。”
萧衍瞠目结舌却说不出话来,皇上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之时会命太子代为批阅奏折,那日萧衍确实看到了钦天监呈上来的奏折,正好刚刚发生山谷里有人为了营救赵大玲而引来天雷将山谷轰开一个豁口,萧衍本来就为这件事不痛快,又见奏折里说什么东方煞气日重,关乎国本国运。萧衍看到“东方”二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太子也被称为东宫储君,东方煞气重,不就是说自己有不臣之心吗。当时他就把卢鸾叫过来大骂了一顿,将奏折扔到他脸上让他滚。这两日他正琢磨着找个罪状将卢鸾打发了,在钦天监安插上自己的人,谁料这个替补人选还没挑好,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地裂山崩的事儿,恰巧发生在东面,印证了卢鸾的预测,更糟糕的是这个小小的六品监正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攀扯出来。
☆、第137章 验伤
皇上不满的目光扫到萧衍身上,声音威严冷硬,“太子,可有此事?”
萧衍额上的冷汗直冒,也不敢举袖去擦,呐呐着不知如何回话。潘皇后眼见不好收场,忙在一边打圆场,“陛下息怒,太子尚年轻,出了疏漏也是有的,许是漏看了卢监正的奏折。”
那卢鸾也是个妙人,上前一步从袖笼中掏出一本奏折,“微臣还留着这本奏折,当时太子殿下将它扔在微臣脸上时,撕扯了一处,还请陛下御览。”
一旁的太监自卢鸾手中接过奏折俸给皇上,皇上接过草草扫了几眼,果真如卢鸾所说,上面将那夜的星象写得清清楚楚。
正在此时,忽然又是“轰隆”一声,与刚才那阵巨响相比,这一声简直近在咫尺,仿佛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四周禁卫涌过来护驾,不少女眷已经吓得面如土色。
皇上看向四周,又惊又怒,“又出了何事?”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飞奔来报,“禀报陛下,东宫的殿宇崩塌了。”
萧衍大惊,脱口而出:“宫中也受到山崩地裂的波及?”
小太监战战兢兢,“回太子殿下,坍塌的只有东宫的正殿和后殿,当真邪门得很,轰隆一声,那大殿突然就原地塌了,跟纸糊的似的。而宫中其他各处的殿宇都安然无损,没有受到任何波及,最近的锦绣宫离东宫不过百米,连一块琉璃瓦都没掉。”
萧衍呆立当场。皇上神色冷峻,命禁卫赶快过去查看,同时将手里那本奏折掷到太子怀中。
萧翊不着痕迹地冲卢鸾点了点头。卢鸾本是一介寒生,家境贫寒,连进京赶考的路资都没有,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当时的顾太傅资助,才能进京考取了功名,最终做了钦天监的监正。顾太傅一向爱资助有才学的寒门弟子,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但卢鸾深念顾太傅的恩情,且敬重顾太傅的为人。当日顾氏落难,卢鸾苦于位微言轻,没能力救出顾太傅一家人。他一直深深自责,直到三天前顾太傅的儿子顾绍恒找到他,他才终于有机会报答顾太傅的知遇之恩。
一场好好的寿宴因地陷山崩和东宫的倒塌而弄得变了味儿,众人窥着帝后二人的脸色,实在不知道此刻该把什么样的表情摆在脸色,只能一个个低着头,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个当口,谁也不敢多言,地陷山崩的天谴竟然发生在潘皇后的寿辰之日,实在是不吉利。太子因忽略钦天监的奏折,没能在天谴发生前祭拜避祸既是失职,更要命的是,整个东宫竟然莫名情况地坍塌,也难怪皇上对太子不满。
潘皇后见萧衍表情尴尬,惶惶不语,又见皇上的神色不愈,便有心为太子说情,缓和一下气氛,她带着谦恭的微笑向皇上道:“太平盛世下一点儿小灾小祸,圣上也不必放在心上。太子一片孝心,知道臣妾喜欢江南的丝竹歌舞,特意找了一名江南歌舞坊的舞娘给宫中舞姬编了一支采莲舞,臣妾记得圣上年轻时曾到江南游历,今日正好看看这宫中的采莲舞是否有江南那边的□□。”
皇上凛冽的目光扫过潘皇后,潘皇后面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耳听皇上缓缓道:“皇后五十整寿,朕本不想扫兴,但京城东面群山崩塌,东宫也夷为平地,此为上天的警示,朕反躬自省,恐上不称天意,也就没了歌舞升平的兴致。”
众人赶紧跪拜,纷纷告罪,“臣等无能,未能替圣上解忧。”潘皇后和太子更是跪地不起。
皇上长叹一声,没有回到金銮殿,而是越过众人向外走去,经过萧翊时向他伸出一只手。萧翊忙起身扶住皇上。皇上在他的搀扶下缓缓步下金銮殿前的汉白玉台阶。大殿中人面面相觑,皇上都走了,这寿宴还如何继续?
寿宴匆匆结束,连贺寿烟花都没有来及燃放。潘皇后努力维持着国母的仪态,可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太子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几个敏感的官吏已经嗅到了不一样的风向标。
长生一路抱着赵大玲的尸身坐在马车里,脸颊抵着她的头顶。他面色苍白,不说话也不动,连目光都是僵直的,定定地看着一个地方。侍卫们见他紧紧地将一具脏兮兮沾满了泥土的尸体搂在怀里谁都不让动,都觉得瘆得慌。马车向京城方向疾驰,赵大玲的魂魄也飘到马车里,绕到长生的身后,伸出双手虚抱着长生的腰,将脸贴到他瘦削的脊背上。
到达京城的东城门时,身后方向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城门口的守兵和进出城的老百姓都驻足观望,看到层层群山中,一处山谷的上方腾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一样的云雾。
“不好了,地陷山崩啦!”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引起四下恐慌。守城的侍卫赶紧将这一灾祸一层层地报上去。马车在一片混乱中悄然进了城。
晋王府长生居住的庭院里虽然一早有郎中守候,但是长生还是摒却了所有的人,只自己抱着赵大玲进到卧室,轻轻地把她放在了床上。他一个人忙碌着,准备了清水、伤药和干净的白布,然后来到床边,修长的手指颤抖着伸向她的衣襟。
赵大玲的魂魄来到长生身旁,嘟囔着,“还是找郎中来吧,你别看了。”
长生根本听不到,赵大玲的魂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解开她的衣带,将那件黑色的宽大袍子从她的身上褪下来。袍子下露出她自己的衣服。那日赵大玲穿了一件雅青色的清道袍,如今衣裳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晕染着斑驳的血渍,身体前面的衣服还算完整,但后背上和腰/臀处已经是衣不蔽体,被鞭子抽得跟碎布条一样,碎布下露出狰狞的紫红色鞭痕。长生能够想象疾风骤雨一样的鞭子落下,她无处躲闪,唯一能做的只是将身体蜷缩起来。她那么怕痛,当时的她是有多痛苦,多无助?长生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赵大玲的身上。他不敢再想,这个念头却像植入了他的脑海中一样,不停地折磨着他,让他痛不欲生。
赵大玲的魂魄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坐在床边悲哀地看着他流泪。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心痛,还记得在御史府的时候,有一次她的手划破一个浅浅的小口子,不过渗出点儿血丝,他都捧着吹半天,连着两天不让她干活或者沾水,洗碗刷锅这样的活都是他做的,连友贵家的都感叹,厨房真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一个公子哥都会刷锅洗碗了。后来她因二小姐柳惜慈的婚事被夫人汪氏打了一巴掌,长生更是心疼得要命,扭头就利用地下钱庄的事儿让汪氏挨了两巴掌。如今自己满身伤痕,气息全无地躺在床上,长生的心该有多痛。
长生一点点揭开她身上的碎布片,有的地方碎布被凝结的血黏在伤口上了,他便用温水蘸着伤口,直到把干涸的血痂化开,可是即便他再小心,有的地方在揭开布片时还是会撕扯下一小块皮肤,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长生怔了一下,随即伏在她的身体上喜极而泣。
赵大玲也吃惊地伸头去看,苦于被长生的脑袋挡住了伤口看不清楚,真恨不得把他巴拉开。她本以为留了一魄在身体里最多能保留这个身体一时半会儿坏不了,而现在竟有鲜血涌出,就是说还有生命特征。赵大玲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她已经死了一天多了,怎么还会流血呢?
“灵幽在施展火御寒冰阵的时候,因心中不舍离去的执念太重,以至于三魂七魄中留了一魄在这具身体里,身体虽然脉息全无,但因有这一魄镇着,身体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死亡,所以尸身不腐,受伤还会有鲜血流出。”身后传来玉阳真人的声音。宫中寿宴草草结束,玉阳真人一早就离开了皇宫,她惦记着赵大玲这个关门弟子,便来到了晋王府。
长生闻言起身,向玉阳真人深深一揖,“多谢真人今日在出手相助。”
玉阳真人来到床前,看着赵大玲的惨状也是长叹一声,自怀中拿出一个白玉瓷瓶,“这是贫道炼制的玉息膏,有去腐生肌的疗效。”
长生谢过玉阳真人,伸手接过。他怜惜眷恋的目光扫过床上一动不动的赵大玲,“请问真人,既然您说她有一魄留在体内,不是正常意义的死亡,那她什么时候能够灵魂和身体合一,苏醒过来?”
玉阳真人沉吟了一下,“她如今意识全失,仅存的一魄无法让她清醒过来。灵幽的魂魄留在了这里,如何才能冲破屏障回到身体里,贫道也不得而知。”
赵大玲听了心里拔凉拔凉的,身体成了植物人,比植物人还少了一口气儿,灵魂飘荡在外,难道自己要与长生上演一出人鬼情未了?
☆、第137章 心痛
玉阳真人看着空中,“灵幽,为师知道是你师姐丹邱子助纣为虐害了你,她入门最早,在一众弟子中资质最高,却心胸狭窄,没有慈悲之心。为师惭愧,虽然早知道她如此性情,却一再纵容姑息,我即刻回去清理门户,将她逐出师门。”
以玉阳真人在道教中的至高地位,丹邱子一旦被逐出师门,将一名不文,再无翻身之地。
玉阳真人又向赵大玲的魂魄道:“你虽是游魂,但每日也要按照为师教给你的心法修炼,不可荒废了。每五日你入为师梦境,为师再教给你新的道法,助你修行。道法有助于你集中精神,等你的魂魄能够受意识的控制,说不定就可以重回身体之中。”
赵大玲虽然知道玉阳真人听不见也看不见,可还是诚心诚意地躬身行礼,“谢谢师尊,弟子一定谨记师尊教诲,勤修道法,不敢偷懒。”
玉阳真人仿佛能听见了她的话,淡笑着点了点头,与长生告辞后,拂尘一摆,飘然而去。屋里只剩下一活人和一魂魄,阴阳两界,近在眼前却无法交流。
长生神情专注地接着替床上的赵大玲疗伤,动作越发地轻手轻脚,一边替她脱衣服,一边清洁着她身上的伤口。床上的人衣衫敞开,赤果果的,让赵大玲的魂魄很不好意思,有种不忍直视的赶脚。两个人虽然订婚,但一直没有正式成亲,现实中仅有的亲昵也就是搂搂抱抱,亲亲啃啃,忽然这么坦诚相见了,还真是不适应。赵大玲身形一飘,躲到了床帐后面,如果她现在是有形的身体,肯定脸已经红透了。可长生却不见丝毫的羞涩,动作轻柔呵护,透着理所当然的笃定。他在她遍身红肿破溃的伤口上仔细地涂上淡绿色的玉息膏,一股清凉的草药香味弥漫在空中。
身前伤痕不多,只是被鞭稍扫到了几处,背后是重灾区,长生把赵大玲翻过来面朝下时,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后背,本来赵大玲背上就有陈旧的鞭痕,如今新伤压着旧痕,看上去很是凄惨,长生的手都是颤抖的,手指顿在空中不敢触碰那狰狞的伤口,深吸了几口气,才接着清理她背上的鞭伤。
赵大玲很是郁闷了,以后要是落下一身伤疤可怎么办?姑娘家的,多丑啊,尤其是后背,人家都是光洁的玉背,自己的身体跟破地图似的,怎么见人?就算是在古代没有机会穿露背装,自己的身体又挺尸在床上别人看不到,但是长生看得见啊。两个人连洞房都没入呢,就让他面对的是一具残破丑陋的身体。
仿佛是知道赵大玲所想,长生一边清洗着伤口,一边对着趴伏在床上的人柔声道:“大玲,即便你满身的伤疤,在我眼中也是最完美的。再说,我也是一身的伤痕,你从来都不曾嫌弃我……”他哽咽难言,“我不会觉得你的伤痕难看,我只是恨不得这些伤痕是在我的身上……”
赵大玲默默地来到他的身旁,将头虚靠在他的肩膀上,她明白长生的心思。她和他都是历经磨难的人,身体上的伤痕也许永远不能消除,但是这不影响他们深爱着对方,甚至因为怜惜对方受过的苦,会越发爱惜他/她饱受摧残的身体。
长生给她身上的伤口清洗上完药后,又打了盆清水擦掉她面颊上的泥土,洗干净她的头发,用柔软的布巾洇掉湿发上的水,这才给她套上一件素白色的丝质长袍,换了干净的床单,拉过锦被盖在她身上,俯身亲吻了她的额头,自己开始梳洗。
他知道她就在屋中,却毫不避讳地褪去自己身上的层层衣服,先是侍卫朱红色的外袍,然后是白色的中衣。平日里长生一直是羞涩的,衣领总是严严实实地掩着,连换件衣服都躲着她。以前赵大玲也在他受伤的时候为他擦洗过,但那时不敢也不好意思看,总是揪着薄被擦洗完一处赶紧盖上,再擦另一处。今天他忽然大大方方地将自己展现在她面前,这还赵大玲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他的全部,从糊着淡黄色薄棉纸的窗扇透过来的日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白皙的皮肤泛着诱人的微光,虽然有一身纵横交错伤痕,却好似是染瑕的美玉,因不完美而更让人心疼。他身材清瘦修长,比例完美,赵大玲的目光从他清凌凌的锁骨,看到他平坦的腹部和优美的腰线,再往下……赵大玲捂住了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张开了指缝。哎呦,明明是没有心脏的幽灵,却还是觉得心跳如鼓,口干舌燥,觉得自己要长针眼了。
长生梳洗过了,才换上白色的中衣,将屋子里收拾利索后来到床前,放下了天青色的床帐,轻轻地揭开赵大玲身上的被子,躺到了她的身边。他将那具冰冷的身体搂在怀中,因为她背后伤势严重,他便让她侧躺着,一条手臂穿过她的脖颈,另外一条揽着她的腰肢,两个人以完全契合的姿势紧贴在一起。账中光线昏暗,朦胧中她的脸神色安详,仿佛只是一个贪睡的孩子不愿醒来。他轻抚着她的头发,将吻落在她冰凉的唇上,滚热的泪沾湿了她冰块儿一样的面颊。
赵大玲的魂魄来到床边,她想试着躺进那具没有知觉的身体之中,却始终不得要领,魂魄穿过身体无处着力,无奈下只能放弃,她虚吻了一下长生的嘴唇,在他耳边呢喃,“不要难过,长生,快睡吧。”
长生好像是听到了她的话语,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合上了双眼。
有温热的唇吻着他的面颊,他的睫毛,又搜寻到他的唇,在上面辗转摩挲。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她放大的脸,鼻尖对着鼻尖,眼中好似藏着闪亮的小星星,含笑看着他。
两个人依旧是在床上,穿着刚才的衣服,保持着侧躺相拥的姿势,只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梦境之中。胸中一阵痛意,那种痛如此鲜活,即便在梦中也体会到了心脏的抽搐,带动着五脏六腑都痛得扭曲。她感受到了他的心痛,越发温柔地吻他,柔软的舌抵开他牙关,趁他张嘴之际滑了进去,舌尖扫遍他敏感的口腔,又挑/逗追逐着他的舌。他微微合嘴,吸吮着她的舌尖,手插到她的颈后,按住她的头,温柔地将她固定住,加深了这个吻。
床帐里温度不断攀升,床帐幻化成了大红色,映出一账旖旎的霞光。当她躺倒在床上,将他拉到自己上方时,他却顿住了。她睁开眼睛,脸上仍带着诱人的潮红,不解地看着他。
他神色忧伤,“大玲,这只是个梦,我们都在梦境里。”
“是的,长生,是个梦,却也是我们的心愿。不必纠结梦境与现实,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她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扣住他精窄的腰,将他拉向自己。
长生因为潘又斌的虐待有着难以磨灭的阴影,对情/事一向有种回避的心理。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是赵大玲能够感觉得到。两个人几次亲密的接触都是在上次长生昏迷不醒的梦境里,现实中赵大玲可不敢这样肆无忌惮,生怕引起他的不喜,让他忆起不堪的过往。而此刻再次身处梦境,长生一身的皮肤光洁如玉,没有一丝的瑕疵,这代表着他心灵上的伤痕也没有带到梦境中来。这个便宜此时不占何时占?赵大玲放心大胆地将手掌放在他胸口的位置,顺着他肌肉的纹理一路下抚,满意地看到他面颊上的绯红越来越深,接近他时,他轻颤了一下,却没有躲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将自己放心地交到她的手中。赵大玲手指轻动,一声*蚀骨的低吟自他喉间溢出,听得赵大玲口干舌燥,心尖儿都在颤。她拉过他的手,引着他抚上她的身躯,他赞叹着,仿佛突然得到宝藏的孩子,可以尽情地开采,却又迷惘着不知从哪里先下手。周身的火苗被他一点点地点燃,她亲吻住他的唇,双腿缠上他的腰肢……
长生再次睁开眼睛时,有些怔忪,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是梦境还是现实。冬日天短,外面已近黄昏,晚霞的余晖映进账中,身边人苍白的脸颊上也仿佛带上了一丝红晕。长生回味着梦中那种圆满到极致的感觉,仿佛仍有余韵在身体中蔓延,他吻了吻她的面颊,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在她耳边轻言:“我很喜欢,快点儿醒来吧,我要和你做真正的夫妻。我们还没有成亲圆房呢。”
赵大玲的魂魄听到了,在他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我也盼着呢。”
长生感到羽毛拂过一样的触感,抬头看向前方,脸色也红了几分,抿嘴而笑,眼中却有泪光浮动。
☆、第138章 复仇
萧衍接到密报,山坳中的营地已是废墟一片,一侧的山体崩塌了,巨石落下,掩埋了全部的营房。能找到的尸首都是残缺不全的,树上还挂着断胳膊断腿儿,看上去异常恐怖,整个山谷好似人间炼狱,一个活人都没有。萧衍百思不得其解,那断胳膊断腿儿是怎么上的树呢?更让他费解的是,发生山崩地裂的只有这一个山坳,旁边的山体和十里外的村落只是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却没有任何人员的伤亡,全都毫发无伤。
还有崩塌的东宫,那情形跟山坳一模一样,近在咫尺的锦和宫与长春宫纹丝儿没动,只有东宫原地成了一堆瓦砾废墟。东宫中的守卫全都埋在了废墟中,一个活口都没有,那条通往山坳的密道也被掩埋了。萧衍郁闷得恨不得吐血,这难道真是天谴?
唯一让萧衍起疑的就是萧翊在潘皇后寿宴那日有很长时间不在金銮殿中,自己和潘又斌想去查看却被玉阳真人拦住,但是山坳山崩和东宫崩塌之时,萧翊是站在自己旁边的。他又联想到几日前山坳中的天雷,难不成萧翊果真找来了高人可以随便召唤天雷,想劈哪儿就劈哪儿?萧衍想起了异世者之说,让潘又斌去找丹邱子来问问,却发现丹邱子不知所踪,后来才听说玉阳真人将丹邱子逐出了师门,遣她到深山中面壁思过去了。
萧衍对萧翊满腹怀疑,却苦于毫无证据,与此同时,朝堂上和市井中却流传出太子失德,天降警示的言论。先是酒肆茶馆中的闲谈,议论着京城东面崩塌的山坳和东宫大殿。后来开始有言官上奏折,直指潘皇后和太子德行有亏,以至于上天降下惩戒,甚至隐隐有罢黜太子,更换储君的暗流涌动。潘皇后也失去圣心,皇上自寿宴那日后就再也没有踏入凤鸾宫的宫门。
山崩的翌日,死寂的山坳迎来了一队身穿素服的人,为首一人五十上下,满头白发,神色悲戚,正是定远侯文楚名。山坳中满是碎石和烧焦的枯树,只有山丘后那棵老槐树依旧伫立,满树的枯枝横斜在空中。在安嬷嬷的指引下,一行人开始在槐树下挖掘,很快露出一具雕花的棺材。文远侯颤抖着花白胡子,让下人将棺木抬出坟墓,用撬棍撬开钉死的棺材盖。棺材打来,定远侯扑到近前,看到棺中静卧着一具腐化的尸体,虽然面目已然模糊,但是他还是一眼认出棺中人正是自己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文思瑶。一旁的安嬷嬷痛哭失声,“小姐,侯爷来接您回家了!”
文远侯老泪纵横,“瑶儿,为父要是早知道你会被折磨致死,当初断不会将你嫁给潘又斌那个畜生。”
文思瑶的魂魄终于能够从老槐树上下来,她双目含泪跪在文远侯面前,“父亲……”
一阵风吹来,拂动了定远候皂色的衣摆,定远侯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如花似玉的女儿伫立在自己面前,不由泪湿长襟,“瑶儿,为父饶不了潘又斌,你受的苦,为父一定几倍加诸在那个禽兽身上。”
几日后,京城衙门接到举报在庆国公府位于京郊的一处庄子里有一个埋尸坑,事关庆国公,本来没有官吏敢出头调查这件事,京兆府尹王重山秘密将此事压了下去,谁知还未来得及向庆国公去买好,手下新上任的一名通判就带人到庆国公的庄子里刨坑去了。
这位六品通判正是原玉山县知县尹正奇。尹正奇为一方父母官,在玉山县任知县十五年,因为人耿直不同流合污而一直被江南知府万祯打压,早前他揭发万祯侵吞朝廷的赈灾粮食,致使朝廷终于除去了万祯这个大蛀虫,之后在赈灾中尹正奇也是屡立奇功,消息传到京城,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尹正奇被调到京城任通判一职,虽然官职不高,但是皇上御口亲封的,因此虽然他脾气执拗,不肯通融,京兆府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不成想,这个尹正奇还真是奇人办奇事儿,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就带着几名衙役以调查案子为由到庄子里挖坑掘尸。
他们从埋尸坑里竟然挖出上百具尸首,有年代久远的已经腐烂成一堆白骨,有的新埋不久,还能清晰地看到身上斑驳可怖的伤痕。一石激起了千层浪,潘又斌恶名在外,他那好凌/虐人的癖好在京城中已不是秘密,只是大家不敢说就是了,如今竟然掘出这么多的尸体,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这个恶魔,整件事在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庆国公潘珏和潘又斌想把此事压下去,也为时已晚。为平民愤,京兆府只能是接了这个案子,开始调查。
王重山受潘又斌授意,当然不敢将这案子交给尹正奇,而是自己亲自审理,他有心包庇潘又斌,不过随便找了庄子上的一个替死鬼,草草结案,当晚就有女鬼在衙门外哭泣喊冤。京城中也屡屡闹鬼,有人声称夜半在庆国公府外听到女子的哭泣声,还有人称看到红衣女鬼坐在庆国公府的大门口,传闻越演越烈,都说死去的冤魂不愿放过真正的凶手,在讨一个公道。
晋王府里,萧翊大步走进长生的屋子,先转了一圈向四周的空气挥挥手,跟不知飘在何处的赵大玲打招呼,书案前的长生正在低头写字,见状出声道:“大玲肯定在我身旁,你不用向四周挥手。”
“哦,是吗?”萧翊小心翼翼地坐在长生旁边的椅子上,一边忐忑地看着左右,“我不会坐她身上了吧!”
长生停住手里的笔,抬头瞟了他一眼,清清凌凌的目光飘过来,让萧翊瞬间有种小学生见到教导主任的感觉。他跟长生接触越多,越觉得对这个人敬重佩服。这个清瘦的书生,明明论武力值不敌自己的一个手指头,但是身上却有种让人折服的力量,好像天底下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所有的难题在他面前都会迎刃而解。而且不知为什么,只要长生一用这种清冷的目光看他,他就觉得紧张,好像做错事一样忐忑。
萧翊赶紧赔笑岔开话题,“小顾,你让我找几个人扮女鬼还真是管用,现在京城中都在说庆国公府闹鬼,王重山想把此事大事化小都不可能了。今天在宫中,皇上还问起了这件事,把京兆府尹王重山骂了一顿,说他办案不利,让他重审此案。潘珏和萧衍脸都绿了。”
说起宫中的事,萧翊眉飞色舞。长生将手里的狼毫笔放到笔架上,“王重山是萧衍的人,又跟潘珏交情颇深,他为人谨慎,滑不留手,一直找不到他的漏洞,如今可谓一石二鸟,既能将潘又斌的恶行昭告天下,又能坐实王重山的包庇之罪。另外你告诉尹正奇要小心行事,别急于求成,还要派你的侍卫暗中保护他。”
“这个你放心,我一早让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保护尹正奇,这会儿潘又斌要是敢动他,立马就能被我逮个正着,再给他加个谋害朝廷命官,报复灭口的罪名,他就更翻不了身了。”
长生点点头,“潘又斌不会那么蠢自己撞上来,这个时候他怕引火上身,肯定是躲得越远越好。不过,王重山是尹正奇的顶头上司,还是要堤防他搞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对了,定远侯那边怎么样了?”
说起定远侯,萧翊也是唏嘘,“文楚名告御状,在宫门口长跪不起,要严惩潘又斌。但是潘又斌是潘皇后的内侄,皇上碍于潘皇后的颜面,自然不能立刻定罪潘又斌,只是安抚文楚名,说京城衙门正在调查审理此案,让他稍安勿躁,要我看多半也是敷衍他,案子拖来拖去拖黄了,最多不过再找个替死鬼出来。”萧翊忍不住抱怨,“你们这里的法制就是有问题,凭他潘又斌是皇后的侄子,就能逍遥法外。”
长生叹了一口气,“任何社会都有法制解决不了的问题。大玲告诉过我,在你们的时空里也有特权阶层,只不过千年后的法律和国家机器要比现在健全,即便徇私枉法也不敢做到这么明目张胆。”
萧翊不说话了。长生修长的手指敲着桌案,“你安排一下,我去拜会定远侯。”
萧翊吃惊道:“你如今的身份不能曝光,这样去见文楚名太危险了。”
“无妨。”长生笃定道:“定远侯现在恨潘又斌入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你们不是有句名言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定远侯在朝中颇有势力,你若能争取到他的帮助,便能事半功倍。”
萧翊舒了一口气,“小顾,幸亏有你。我这就去安排。”
“等等,”长生叫住他。萧翊诧异地回头,长生从书案的抽屉里拿出一枚寿山石印章,清透莹润,一看就是反复被把玩过的。他将印章递给萧翊,神色看似从容随意,却带有一丝羞涩,“我留着也没有用,你拿去用吧。”
萧翊接过来,这枚印章他太熟悉了,正是一年多前他在这个世上睁开眼睛时身上唯一一个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那是长生雕刻的,送给好友萧翊的礼物。萧翊心花怒放,这是长生拿他当做朋友的意思了,他合拢手指,将那枚温润的印章握在掌心,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冲口而出的竟然是,“怎么整得跟定情信物似的!小顾,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珍藏,绝不辜负你一番心意。”
长生无语地看着他。萧翊脑门一痛,好似被人弹了一个脑奔儿,他“哎呦”一声,揉着自己的额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空中,“颜颜,你这是要显形了啊!”
萧翊一直很抵触赵大玲这个名字,说太土,他又不敢随着长生叫“大玲”,于是便用赵大玲现代的小名来称呼她。既显得亲热,透出一份与众不同,又让长生无话可说。
萧翊随即抱怨,“颜颜,这么多天了,你也不入我梦里,咱们叙叙旧也好,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啊。”
长生凉飕飕的声音飘过来,“好啊,今晚让大玲去找三小姐的卧房找你,你看什么时辰合适,提前打个招呼。要是去早了,看到不该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