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王者盃

    五月的最后一週，东兰高中校内联赛即将迎来例行赛的收官战，目前的排名与上半季大抵无异，前十六名的位置看起来也相当稳固，在接近一年的赛事中，强弱差异越来越明显，前半区的人都早早锁定席位，让最后一轮的赛事看起来像无关紧要的鸡肋比赛，但有一场比赛却紧紧抓住眾人的目光，也是最后一轮中为数不多的亮点。
    周宇文、江祐达，两个以二十七胜一负战绩并列第二名的选手即将在最后一场例行赛中直接对话，这场比赛也将决定两人最后的种子序。在季后赛时，排名较高的人可以在第一局和第三局决定先出牌或是后出牌，排名较低的人则只有在第二局有决定权，这就是排名高的人能获得的优势。所以如果这两人在季后赛中相遇，第二名的人将拥有优势，这战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毫无疑问，收官战的现场直播就是选择这一场。宇文很幸运，例行赛开始和结束的现场直播都刚好有他。
    两人也不负眾望，果然打出一场精彩万分的比赛。在各自赢下一局后，决胜局宇文利用走位能力骗掉了祐达的技能，「送死」成功，再靠着有技能加成的士兵们突破祐达的防守，推掉了主堡，获得比赛胜利，拿下联赛第二名。
    「今年校内联赛的例行赛部分正式结束！请大家期待接下来的季后赛，记得到场帮喜欢的选手加油。」
    赛后，祐达以王牌研究社的社长身分在舞台上正式宣布例行赛完结。但对他们来说，真正忙的时候才要开始。
    尤其是宇文和沐凌，季后赛目前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两人都在专心的备战週末的王者盃，宇文的脸上也出现少见的紧张情绪，他和沐凌讨论战术时的争执越来越多，好几次甚至差点大打出手。
    「这里本来就该出技能！」沐凌怒瞪着宇文。
    「用技能太浪费了，不能让技能效果最大化发挥。」宇文理直气壮地说。
    沐凌眼中的怒火愈烧愈旺，最后还是及时出现的祐达打圆场，才避免沐凌失手伤人。
    祐达自己也是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已经要季后赛了，一样是一週一赛，虽然对战组合直接按照例行赛排名对阵，但现场直播还是只能选择一场，所以为了直播哪一场他和李宇琦也是讨论了好几次，方案改了又改。加上週末的王者盃因为同样是在东兰高中举办，王牌研究社也就被请託要帮忙协助主办单位进行一些行政的工作，祐达也就多了一样人力安排的工作要忙。
    「好累啊！」礼拜五忙完后，三人在真味乡吃着豆花，祐达忍不住说。
    「应该要动c4的士兵的。」宇文完全没有理会祐达，还是在和沐凌争论。
    沐凌瞇起双眼，慢慢放下汤匙。
    「你说什么？」沐凌看向宇文，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说。
    宇文打了个冷颤，低头吃着自己的豆花不说话了。
    祐达暗暗偷笑，结果沐凌转过来看着他，他赶紧收起笑容，也低头佯装忙着吃豆花。
    吃完后，三人各自准备回家，祐达突然拿了两个平安符给他们两个。
    「之前过年的时候帮你们两个求的，一直忘记给你们。明天你们要比赛了，就当帮你们加油吧。」祐达笑了笑。
    宇文和沐凌先是一楞，然后笑着接过。
    ＊
    隔天，早上不到九点，东兰高中的体育馆已经涌进许多人。王者盃最终报名参加的人数高达两百四十六人，来自全国各地的选手匯聚一堂，其中学生和社会人士的比例接近一比一。
    第一天是选手资格赛，狂风公司准备了二十组《王牌》的竞赛用设备，也就是东兰高中现场直播时所使用的那一阵。选手们将要分成好几轮次，操控这套设备和电脑对战，获胜速度最快的前十六名将会晋级到隔天的淘汰赛。
    在得知比赛规则后，其实引发不少非议。这种强调比赛速度的选人法，对于那些比赛风格偏向防守反击型的选手并不友善，但规则已定，即使有再多不满也无法改变了。
    于是第一天的资格赛，就在许多人不断的怒吼、欢呼、尖叫之中结束了。等到全部选手都结束之后，比赛的主办人道格站上台，准备公布前十六名入选的选手。
    「谢谢各位参赛者，比赛结果已经统计完了。待会唸到姓名的人，麻烦到台前签到。」
    「第一个入选的是，郑信杰！」人群中，一个染着红发、右脸上有着伤疤的男子带着爽朗的笑容朝着舞台左侧走去。
    「第二个……」
    「第三……」
    宇文和沐凌与同校参赛的天音一起在台下等待结果，比起天音悠间自若的神情，两人心情七上八下的，虽然都顺利击败电脑，但能不能晋级心里实在没有底，尤其是看到其他人的出色表现后，连在校内联赛近乎无敌的沐凌都很紧张，不自觉的握紧双拳。宇文看到沐凌微微颤抖的左手，伸出右手一把握住，沐凌有些讶异地转过头，宇文给了她一个微笑，沐凌吐了一口气，握着的手抓得更紧了。
    「第七个入选的选手，是我们的地主东兰高中的学生，陆天音。」道格讲完后，二楼看台的观眾们响起一阵欢呼。
    虽然是假日，但还是有一些热爱《王牌》的学生来到学校替校内选手加油。
    天音淡淡地笑了笑，和两人点个头，到舞台前去报到。看着天音的背影，宇文感受到沐凌的手死死紧握着，已经有些捏痛自己，他的眉头动了动，终究是忍了下来。
    「第十二位，许沐凌。」又喊了几个人之后，道格总算唸到沐凌的名字，二楼又传来一阵欢呼。
    沐凌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攥着的手也终于松开了。沐凌和宇文对看一眼，宇文笑着拍了拍手，示意沐凌赶快到前面去。
    沐凌走后，宇文吞了一口口水，心中的忐忑不安来到最高点，他还没有过这么想获得某种认同的经验，连自己都有点惊讶。
    「你一定也会遇到让你奋不顾身的游戏的。」哥哥的那句话突然回盪在脑海里。
    舞台上道格还在继续公布名单，宇文赶紧甩甩头，专心聆听着。
    「最后一位晋级的是——」道格看了看手中的名单，突然笑了出来。
    「看来东兰高中真的是人才辈出哦，参赛的三个选手都晋级了。周宇文！」话音落下，除了观眾席传来的欢呼声，先前被唱名正在签到确认身分的选手区也传出一声尖叫，是沐凌听见宇文名字后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声音。
    宇文双脣微张，一股油然而生的喜悦从心底涌上，笑了笑，朝舞台侧边走去。
    没被选上的选手们议论纷纷，不时有「黑箱」、「地主保障名额」的声音传出，群情激愤的情况下，害得道格必须再度站到台上，解释说比赛用时都会在赛后公布，有任何疑虑都可以向主办单位提出，这才稍稍打消大家的不满。
    「不错嘛你！」沐凌轻轻用拳头碰了一下宇文的肩膀。
    这时道格也来到晋级区，向选手们确认明天的赛程。
    「待会我们会进行抽籤，会将各位分到两个赛区，籤上的英文字母和数字就代表你的赛区和种子序。如果抽到b4，就是b区的第四顺位。」道格拿出一个纸盒，里面有许多对折的纸片。
    眾人上前各自抽了一张，宇文抽到b5、沐凌抽到a7，两人凑到天音旁边看，她抽到b3。
    道格走到一面立板前，左上边写着a、右上边写着b，下面各列了八个数字，排序分别为1、8、4、5、2、7、3、6。
    「明天的对战组合将会按照数字的排列组成，各区的编号一将会对到编号八的选手、四号对五号、二号对七号、三号对六号，胜者就能晋级。比赛的赛制是採三局两胜制，输了一场便会被淘汰。请各位记得上面写的比赛时间，时间到后唱名三次未到则会视为弃权。」
    宇文看了看自己对手的名字，郑信杰。
    「怎么有点耳熟？」宇文右眉挑起，在脑中想着。
    「哇，你要对到第一名哦？」天音不知何时凑到他身边，看着他的对手名单。
    第一名？
    宇文恍然大悟，在道格念晋级名单时第一个喊出的名字便是郑信杰。
    「看来你抽到籤王了！」沐凌嘲讽地笑了笑。
    宇文耸了耸肩，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一天的赛程告一段落了，在大部分选手离去后，有两个人还在体育馆内看着贴着赛程的立板。
    「景顥，你在看什么？」红发的郑信杰咧嘴笑着，露出一口亮白的牙齿，对身旁穿着笔挺西装、一脸认真的李景顥说。
    「一共十六个名额，东兰高中的就佔了三个。」景顥看着立板上的名字，眼神专注。
    「好像是吧。」信杰右手摸了摸后颈，看起来不大在意。
    「你有看过他们校内的比赛吗？」景顥看向信杰。
    「网路上看过，好像是圣诞节那次的吧，没什么特别的，学生水准。」信杰眨了眨眼。
    「这三个人都不是圣诞节那场的选手。」景顥摇摇头，转回来看着赛程表。
    「他们的实力如何，明天就会知道了。」信杰看了看自己的对手名称。
    「说得也是，希望不会让我失望。」
    「那他可能会让你失望了。」信杰自信地笑了笑，指向自己名字下方的宇文。
    景顥也笑了出来，两人一起朝着门口走去。
    ＊
    隔天，第一场比赛早上九点就要开始，沐凌和宇文早早就到学校来准备了。因为晋级的选手仅有十六位，体育馆场内看起来比昨天空旷许多，倒是二楼观眾比起昨天多了不少人，很多人在听说学校有三名选手晋级后都来到现场帮忙加油。天音还没到场，但已经有人喊着沐凌女王的名号，引来许多人侧目。
    一直到了准备就位时，天音才姍姍赶到，她一进场就造成观眾们一阵暴动，在道格奋力劝说下观眾们才冷静下来，选手们也都到各自的位置上做好准备。
    「嗨，你好！」
    信杰友好地伸出手，宇文只好和他握了握。
    「一起加油吧！」信杰带着一脸的灿笑说。
    宇文点点头说：「嗯，加油。」
    宇文本来以为比赛开始后信杰就会安静下来进行比赛，结果他反而变本加厉，整场比赛都在不停碎碎念着。因为这与校内联赛直播时不同，两人是面对面操纵着比赛设备，所以信杰在比赛中所说的话都会直接传到宇文耳中。
    「哦哦，果然是选骑士嘛。」这是刚开局时选角色时。
    「嗯嗯，摆得很整齐。」这是刚揭晓初始布阵时。
    「啊啊，竟然选择走这里吗？」这是第一局中段轮到宇文移动时。
    「哈哈，被我逮到了吧！」这是第一局快结束时宇文的最后一名小兵被击杀时。
    整场比赛下来，最让宇文印象深刻的不是信杰的碎碎念。
    好强。
    看着游戏机上的「胜者为王」，宇文完全傻住了。
    整局比赛宇文完全没有找到空档可以进攻，从头到尾被压制得死死的，像是心里的想法被完全洞悉了一样，每一步都在信杰的预测当中，自己擅长的送死流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因为骑士整场比赛都被控制住，与其他士兵完全失去联系。
    box&1。
    宇文曾经在网路上听说过这种打法，却从未亲眼见过。这个名称是来自于篮球中的一个防守战术，概念大概是派一名球员专门盯防对手的主力进攻点，无论如何都不进行换防，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孤立敌方最强的球员。在《王牌》中，这种战术与篮球的用意类似，所要孤立的对象就是王牌角色。
    但因为骑士技能的特殊性，原本宇文是不害怕骑士被孤立至死，反正技能只要死亡就能发动，与位置无关。但显然信杰没有忽略这点，所以他没有急着把骑士打死，而是利用走位箝制住他，只在必要时进行攻击，然后慢慢蚕食掉其他士兵，等到骑士阵亡后，宇文也只剩下一名小兵能用，已无力回天。
    这种无力感并没有让宇文感到消沉，反而是激起了一股战意，即使是面对天音的皇帝时，宇文都没有这种感受过，这种刺激让他有了一些新鲜感。
    「换王牌？」第二局准备开始时，选择王牌的阶段却让宇文吃了一惊。
    在第一局时，信杰选择的是暗夜巫师，但这一局他却选择了圣堂射手。
    虽然比赛没有规定每一局都要使用同一个角色，但通常大家都会有最擅用的王牌，久而久之换角色这种事情就被认为是一种瞧不起对手、不屑用最强角色的作法。
    宇文抬头看向对方，信杰的笑容里没有一丝杂质，全然看不到鄙视对手的神情，有的只是对比赛的期待和跃跃欲试。
    既然不是不屑，宇文想到一个更糟糕的情况。
    全王牌精通。
    果然，比赛开始后，信杰操控着射手依然死死盯住宇文的骑士，与上一局操控暗夜巫师没有什么不同。儘管宇文奋力想挣脱box&1的防守，却只比第一局多撑了一会，最终还是倒下了。
    还是输了啊。
    最后一名士兵倒下后，宇文叹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晋级，结果第一轮就淘汰出局了，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
    宇文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心中漾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突然，视野中一隻手伸了出来。
    宇文抬头，正好对上信杰灿烂的笑容。
    「打得很棒啊！你还是高中生吧？很有潜力哦！」信杰笑笑地说。
    宇文愣愣地一握，信杰便伸了个懒腰朝别的地方走去。
    「下一场好像还有很久，去吃点东西好了……」依稀还能听见信杰喃喃自语，以及随后的吹口哨声。
    要变强啊！
    宇文握紧右手，看着信杰的背影，对自己说道。
    宇文和信杰的比赛用时不长，有些比赛还没结束。宇文看了看四周，没看见沐凌的踪影，料想她的比赛应该还没结束。于是往a组的赛区走去，远远便望见有一组比赛桌外围了一群人，看了看编号，正是沐凌的那一场比赛。
    宇文走向前，在围观群眾中瞥见一个熟悉的矮小身影，直接靠到她的身边去。
    「怎么这么多人？」宇文对着她说。
    正专心看着比赛的天音被宇文的声音吓了一跳：「你干嘛吓人啊？」
    宇文摊了摊手，表示他没有要吓人的意思。顺手从口袋中掏出泡泡糖，拆了一颗丢进口中。天音嫌恶地盯着宇文手中的泡泡糖，宇文注意到后把泡泡糖递给她。
    天音没好气地把他的手拍掉：「体育馆内不能吃东西！亏你还是学校的学生。」
    宇文像是没听到似的，自然地把泡泡糖塞回口袋，开口问道：「打得怎样？」
    天音也知道宇文的个性，没有再多纠结。
    「有点危险，沐凌快输了。」天音有点严肃地看着人群中央的比赛桌，沐凌此时一脸认真，完全专注在比赛中，浑然没有发现外围的情况。
    为了不让观战的人群影响比赛中的选手，大会特别安排工作人员在场中巡视。只是能待在一楼的也都是比赛选手，主办单位也不好太过强势地禁止选手做什么，仅仅是让工作人员隔开观战的人和比赛选手之间的距离，避免比赛受到影响。
    此时沐凌和对手战成一比一平手，比赛来到决胜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