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你骗我。”姜姜不相信。“我不会骗你。”姜沉璟撒谎了。即使她接受治疗,他也不会放过她,他只是在用卑鄙的谎言让她同意接受治疗。
如果她答应了,那么她就有可能恢复记忆,等她恢复记忆,她就可能不会离开他了。
看他神情诚挚,没有丝毫撒谎的样子,姜姜犹豫了几瞬。姜沉璟固执地想要她记起以前。仿佛她记起以前她就会立马抛却一切和他在一起似的。
这种信誓旦旦让她心里有些慌。他这么肯定她如果记起来就不会这样对他。是不是他和她从前的感情很深,深到他可以凭借着这份感情对她有恃无恐。
可是怎么会呢,十几岁的年纪,怎么可能对别人有多深的喜欢。
她踯躅许久,最后豁出去了,“好。”
且先不说能不能恢复记忆,就算恢复了,她也可以假装没有恢复,她很明确她现在喜欢的是谁,想要的是谁,即便是记起了他,她也不会改变主意。
得到她的首肯,姜沉璟暗沉沉的眼神倏然亮了几分。
然而现实并没有姜沉璟所期望的那样顺利。经过医疗催眠,姜姜仍然记不起来什么东西,只偶尔浮起两片模糊的片段,却没什么用。
“我根本就想不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姜姜心平气和地对姜沉璟道。
他收紧下颌,浑身轮廓绷直,“治疗还没结束。”
姜姜嗤嗤一笑,“行。”
离第一次治疗已经过去了五天了。姜姜每天都顺从地进行着治疗,却依然没有任何要恢复记忆的迹象。
她表面上无所谓的样子,内心里却暗暗地松气。即使她已经准备好想起以前的记忆,但是却又从内心深处抵抗着把它们记起来。
现在的情况正好,她答应了他接受治疗,但是没有治疗好。
这一天,姜沉璟说:“圆圆,跟我来。”
姜姜看到他打开门。光线如洪水迸进来,照亮了不甚明亮的室内。
“你要放我离开了吗?”姜姜有些激动。他默不作声,只牵着她往外走。
连绵了好一段时日的阴雨已经停了。天空一碧如洗,澄明通净。
姜姜踏下石阶,有一点不现实的感觉。
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她终于走了出去。
“去哪儿?”姜姜想要把手抽出来。他握得紧紧的,长指与她扣成死结。
从别墅离开,一直往后走,几座平缓的小山包进入视野。姜姜诧异了下。
原来别墅在郊外。也是,这里除了这栋别墅就看不见其它的房子了。这里隔离人烟,仿若在处于世外。
更让她惊诧的是小山包上开的绚烂的花海。
这个季节,野生小花已经凋零地差不多了,哪里来的花?而且那些花……她恍惚了下,明明就是夏花。
很熟悉的夏花。她的食指动了下。
姜沉璟把她带到小山包中央。他脱掉外衣,铺到地面上,然后摁下她。她坐下去,几只蝴蝶飞过眼前。
旁边一暗,姜沉璟也坐下,他望着前方,低声问道:“眼熟吗。”
姜姜缄口不言。她怔怔地望着翻飞在花丛里的蝴蝶。梦里瘦削的少年身影站在一簇簇地花丛间,大片大片的蝴蝶又扑扇到了她眼前。
她急忙遮住眼睛,等待着那阵刺目的疼痛袭来,但是这次却不知怎么的,没有像以往那样疼起来。
蝴蝶的翅膀没有扑扇进她的眼睛里,疼痛也没有涌上来。
眼皮上一阵温暖柔软。她移下手,望进姜沉璟的眸子里。他轻触着她的眼角,“怎么了?”
“不眼熟。”姜姜冷淡地摇了下头。姜沉璟愣了愣,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他唇间逸出,散到微凉的风里。
他倾斜着上半身寻找着什么,随后探出长臂,折下一枝纤细的粉白小花。他把花枝摊在掌心,随即两指捏起,细致地绕成圈。
两片花瓣随着缠紧的动作跌落到他腿上,停留了半秒钟就被风吹走。他面向她,抬起手。
食指和拇指间捻着一个小圆环。
粗糙简素的戒指上,粉白鲜艳的小花微微颤动着。
他轻启唇:“圆圆,这是阿璟送给你的,不许弄丢了。”
霎那间,姜姜脑中出现了轰鸣。
“圆圆,这是阿璟送给你的,不许弄丢了。”这句话不停地在脑海里回荡着,从开始的成熟男声渐渐变成了少年的干净声线。
姜姜的指甲陷进掌心肉里。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指甲陷入掌心里的尖锐疼痛渐渐麻痹了姜姜的知觉。
她耷着脖颈, 一时间神识溃散着,好半天眸中才聚焦,焦点定在姜沉璟单薄的唇形上。他在说话, 但是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能看见他上下开合的嘴唇。
左手无名指上挨上软软的东西。略凉的花戒缓缓地套进指尖。姜姜被这阵凉意激地顿时意识回笼。
她迅速把手指缩回, 藏到身后。
正给她带戒指的姜沉璟动作中断。他的右脸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
见不到希望的绝望和疼痛一层一层地在心间弥漫。
“她潜意识里抗拒接受那段记忆,即使有一点恢复记忆的苗头也会被她的潜意识镇压下去, 所以, 要让她彻底恢复,很难。”
医生的话犹在脑中萦绕, 他陷入了一个僵局。没恢复记忆的她不喜欢他, 甚至讨厌他畏惧他, 可是让她恢复记忆却又十分艰难。
如果真的不能想起以前的一切,他只能强行把她禁锢在身边,就必须面对她仇恨的目光和厌恶的谩骂。
无法打破的僵局只是他一个人的, 也只能他一个人承受。
他被塞进了一条长长的, 黑暗的,没有出口的隧道。而姜姜, 就是他的出口。在没有到达出口之前,他会一直困在隧道里, 朝着无穷尽的黑暗前行。
姜姜抱紧膝盖,头脑有些凝滞, 她现在很混乱, 有些坚定的信念被那不经意牵引出来的来自年少时光的触动所冲击。
她倏然发现, 她从还没有以姜沉璟的立场设身处地地为他想过她失去记忆这件事。
如果陆辞失去记忆忘记她,并且还爱上了别人,她会怎么做?她会很痛苦很痛苦,会拼命使尽所有方法让他想起他,她绝不能忍受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成为了别人的。
所以,她突然之间理解了姜沉璟的心情。可是,理解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她知道这样做对姜沉璟很不公平,可是她也不能勉强自己。就当她为自己自私一回。她整理好思绪,放柔语调,“姜沉璟,算了吧,我记不起来,让我走吧。”
花戒发出扭曲的声响,姜姜看见残落的花瓣从他的指缝间颓然掉落下来。她蹙起眉心,从地面上直起身。
“你答应过去我放我走的。”姜姜俯视着他。
他的小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侧面轮廓僵硬着,僵硬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凝冻成石塑。
姜姜咬着唇,回望了一下来时的路。她大步向前走去。胳膊被他钳制住,姜姜没有回头,“我求求你,让我走好吗?”
胳膊处的箍得愈发紧,姜忍着疼,怒气灌注到空余的手臂上,她一个转身,扬高手朝他的脸甩去。
然而一对上他灰白的眼瞳,她就下不去手来。她猛然收力,手心停留在他左颊边,隔着半厘米的距离,再往下一点就能碰上他的皮肤。
他没有躲开,仿佛站在原地等着她扇巴掌似的。姜姜背过身,双眼空茫地虚视着山包下开地绚烂的花海。
自昨日从小山包那里回到别墅后,姜姜一直不开口说话,不出门,也不吃东西,整天闷在被窝里,仿若一具没有了生命的死尸。
年嫂很着急,一直这么下去,姜姜的身体迟早得拖垮啊。她端着粥,在姜姜门前踌躇徘徊着。
“给我。”姜沉璟把粥接过去。
年嫂看了眼姜沉璟,不禁暗地里叹息着。
她上前,转了下门把。里面反锁住了。她早已习惯,旋即拿出钥匙把门打开。
姜沉璟轻声进去。隐在床角缩成一团的人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轻微到几乎没有。他迅速过去,把被子掀开一截。
“圆圆。”他摸摸她的肩。她闭着眼,翻身背对着他。
他把她搂起来,“起来吃点东西。”
“放我走。”姜姜睨向他。
“把粥喝了。”
“你让我离开。”
“还是热的,快喝了吧。”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
姜姜气急攻心,一下子挥开碗。
哐当!
黏糊糊的白粥淌到他手背上,热气缭绕开。姜姜瞧见他起红的手背,方才那累积起来的愤怒和不耐烦霎时偃旗鼓息。
姜沉璟眼里滑过微末的怒意,稍纵即逝,转眼消失不见。他平静地用帕子揩掉手背上的粥,而后吩咐年嫂再端一碗来。
“滚出去!”姜姜钻进被子里蒙住脑袋。
姜沉璟握拳,凝视着她的背良久。
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姜姜从冰凉的被窝里探出脖子。她攥着被角,眼泪滴滴答答落到枕头上。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不知反复了多少次。
姜沉璟打开姜姜的房间,半蹲到她床前。昏暗的光线映着她的面容,她瘦了许多,纤薄地像一张纸片。唇边也褪去了以往鲜艳的颜色,干裂白枯,没有光泽。
密密麻麻的钝痛渡到身体每一处,几乎让他快要窒息的疼如被放大镜放大,加倍地疼了起来。他伸手,抚摸她的面颊,指腹下确实一阵灼热滚烫。
他悚然一惊,迅即开灯。
明亮的灯光下,姜姜的脸上滚烫,泛着不正常的红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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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去休息,我来守吧。”年嫂拽着围裙,对姜沉璟道。
姜沉璟坐在床边,手握着姜姜有些发凉的手。姜姜昏迷着,手背上扎着针输着液。
“你出去吧。”他的视线紧附在床上的人身上。
“先生……”年嫂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