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一语中的。陆子延拧着眉,终于还是动了筷子。原先不吃,还感觉不到饿,吃了一口,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一边囫囵地往嘴里塞,一边道:“你说得对,我吃不了苦头,所以这造反的事,我是万万做不得的。”
安启明给他斟了一杯茶,递到他唇边,笑道:“放心,哥哥自然不会让你吃这苦头。哥哥会替你拿下这江山,你只管坐上那把龙椅,旁的事,自有哥哥在。”
陆子延越发觉得他像个疯子。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做这等赔钱的买卖。可是他骤然想起,自己在历史书上学到的知识。这人一直挂在嘴边的陈氏一族……是了,大邱之后的皇朝是后晋,皇帝姓陈。
他眼皮一跳,这未免太过可笑。难道他真是历史上的那个皇帝。
他虽然早料到,中了穿越大奖,势必会有一些不同的命数,但不曾料到,自己有做皇帝的命。
他道:“陈子昭,你为何不自己做皇帝。”
陈子昭,是安启明告诉他的真名。
陈子昭笑道:“傻弟弟,你见过瘸腿的皇帝?天子代天行令,倘若有残疾,怎么能让百姓臣服,又如何号令百官。而且,你的生辰八字,姚一刀曾经找空尘大师替你算过,子延,你有帝命,注定要登上那个位置。”
“你这是迷信,什么命数,根本就做不得准。普天之下有多少生灵,与我同一时刻降生的孩子有多少,倘若我有帝命,那些人岂不是也都有帝命,那皇帝该由谁来做。”
陈子昭道:“你这孩子,一向古灵精怪,就连说辞也极为有趣。”
“……”
陈子昭拉着他走到灵位前,指着爹娘的牌位,道:“你知道爹是如何死的吗,当时母亲已经怀了你,朝廷的走狗对我们一家人赶尽杀绝,为了保住腹中的骨肉,爹亲自当诱饵,将追兵引开了,最后死在逃亡途中。而母亲,因为路途奔波,无法得到妥善休养,胎位不稳,生你时是难产,拼尽全力才将你生下,从此撒手人寰。”
“他们二人,是为了你才丧命的。你若觉得问心无愧,便当着他们二人的面,说你不愿复仇,说我陈家的仇与你无关,倘若你说得出口,也罢,我便不再认你这个弟弟,从今往后,你回侯府做你的公子,我继续做我的逆贼,再无瓜葛。”
陆子延拧着眉,道:“你分明是强人所难。对我们陈家赶尽杀绝的人,是先帝,是太宗皇帝,不是今上,他登基不过一年,这些往事,都算在他头上,未免不公平。”
陈子昭道:“你说不公平,这世道何曾公平过。你我二人,倘若都死在追杀中,如今,哪还有性命谈论公平不公平。”
说完,他拂袖离去,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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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侯府公子失踪,如今全京城都在戒严。镇远侯一连数日上朝都是黑着脸,把文武百官吓得不轻。
之后,陆凛带着部下,把京城里,但凡往日与陆子延有过节的府邸都搜查了个遍,御史弹劾的奏章几乎把御案堆满。
顾琛皱着眉,道:“镇远侯走失了外甥,自然心里焦急,此乃人之常情,只搜查府邸,又不曾伤了谁,也不曾损坏物件,便让他去查吧。”
陛下都发话了,满朝文武只得配合。
叶重锦问:“你这样放任,朝廷的规矩摆在哪?继续搜寻下去,只怕要搜你的乾清宫了。”
顾琛只笑道:“要搜便让他搜吧,何况朕也很好奇,在天子脚下,究竟谁有这个本事,把镇远侯的小公子掳走。”
叶重锦道:“你这是利用陆凛帮你找人?”
顾琛并不否认,笑道:“倘若朕猜的不错,此事应该是前朝那些鼠辈所为,只是不曾料到,他们如此沉不住气,尚未成气候,就胆敢暴露,难道……陆凛与陆子延的事被撞破了。”
“撞破又如何?”
顾琛道:“撞破了,自然是要制止的,将来要扶上帝位的人,自然不能是断袖,否则他们陈氏的皇室血脉,谁来延续。”
说着,他又蹙起眉,道:“只是这时机实在不好。”
叶重锦见他神色严肃,忙问:“怎么不好了?”
顾琛沉声道:“京里闹成这样,朕与阿锦的大婚岂不是要受影响。”
第123章 嫁妆
眼前的男人, 一脸深沉,叶重锦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要紧事, 却原来是担心婚期。
他嘴角一抽,无奈道:“什么时候成亲不行,人总归是你的, 还怕我跑了不成。”
顾琛一听,脸色更是不好看,听阿锦这话里的意思,却是真的有延期的意思。
他拧着眉,把人塞进怀里,不满道:“在阿锦心里, 旁人总是比朕重要的, 陆家那小子被人劫走,多半当成皇帝似的供着, 哪会伤他分毫, 你关心他,怎么也不想想, 朕心里难受不难受。”
叶重锦挑起眉,笑道:“那你心里难受吗?”
顾琛颔首。
叶重锦便把手掌附在他胸口处,轻轻揉了揉,道:“这样还难受吗?”
帝王心跳骤然加快,把人压在罗汉床上, 亲了又亲, 道:“朕一刻也等不得了, 索性天地为聘,日月为媒,今日就把婚事办了。”
他又是亲又是舔的,弄得叶重锦痒得不得了,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眯着一双含泪的明眸望着他,颜色动人,真可谓是活色生香,顾琛竟是看痴了去,久久都没有动作。
叶重锦扯着他衣袖,道:“我饿了。”
顾琛坐起身,先替他整理好衣物,又将头发梳理整齐,蹲下身给这孩子穿上鞋袜,朝外道:“传膳。”
殿外传来一声喏,十多位宫人低垂眉眼,谁也不敢往殿内瞧上一眼。
顾琛握住这孩子白嫩的脚丫子,心里又是爱,又是恨,暗道,这和养个祖宗有什么区别,堂堂帝王给人更衣喂饭,还讨不着半点好。
可抬起眸,阿锦朝他笑了笑,什么怨言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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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里回来,府前亮着几盏灯笼,爹娘兄长皆候在府外等他。
叶重锦一下马车,安氏就走上前拉住他的手,道:“阿锦,最近京里不太平,下回可不许这么晚了。”
虽说入了春,入夜还是冷的。
叶重锦用自己的手暖住安氏的手,笑道:“母亲放心,从宫里出来,一路有侍卫护送。”
安氏原想说,陆家公子那等身份,还不是叫人掳了去,但思及儿子与陆子延一向交好,心里一定是担心的,便把这话咽下去了。
她道:“话虽如此,娘心里总是放心不下的。”
叶重锦只好保证,下回再不敢在外逗留,安氏这才肯放过他,说让人钝了补身子的汤药,要趁热吃才好,牵着他进了屋里。
叶重锦一听“汤药”二字,眼里便有些畏惧,用眼神跟哥哥求救。
叶重晖收到弟弟的信号,眸中泄出一丝轻笑,只朝他做了个口型——乖乖喝完。
老爷子在屋里逗双生子,见着叶重锦,重重哼了一声。
“……”
叶重锦走到老爷子跟前,乖巧地唤道:“爷爷。”
老爷子一见到他,心已经软了,只是刻意板着脸,道:“还唤我爷爷作甚,眼看月末就要进宫,最后的时日,不留在家里陪伴亲人,却见天往宫里去,你心里哪还有我们的位置,全被宫里那位占去了。”
叶重锦连忙认错,老爷子是打定主意给他颜色看看,愣是不给回应。
眼见汤药送上来了,叶重锦眸光一闪,遂蹙起眉,以拳抵唇,难受地咳起来。
老爷子最怕他身子不好,见此情状,真假已经顾不上,忙让人把汤药呈上来,亲自喂孙儿喝。
叶重锦就着他的手,忍着苦味喝了两口。
安氏在一旁道:“小时候,阿锦每回不肯喝药,祖父一喂,他便肯乖乖喝了。”
这话正戳在老爷子心上,他眼里露出了和蔼之色,早忘了先前还在闹脾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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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院。
因着那日老爷子闹了一通,叶重锦好几日没敢出门,时常去老爷子院子里转一转,老爷子是开怀了,宫里那位,却又要忍受相思之苦。
叶重锦坐在凉亭里,四处竹叶飘洒,他左手执白,右手执黑,自己与自己对弈。
一名青衫男子缓缓踏进竹林里,唤道:“主子,沈公子带到。”
叶重锦只轻轻颔首。
沈明上前躬身道:“二公子。”
叶重锦看向他,道:“沈公子请坐,伤势可有好转。”
沈明依言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谨慎道:“沈某伤势已无大碍,只是用惯了右臂,如今用左臂却是有些不习惯,假以时日,总可以适应的。”
叶重锦不言语,只是轻轻落下一子。
沈明看了眼精妙的棋局,而后垂下眸,掩去眸中的诧异。
“宋弈,看茶。”
青衫男子应了一声,取下火炉上的紫砂壶,倒了一杯热茶,亲自奉到沈明手边。
沈明忙接过杯盏,道了一声谢。
竹林中只有树叶的沙沙声,青衫男子立在一旁不言不语,一人与自己对弈,还有一人垂首饮茶。
过了不知多久,一旁的小径上路过一行家仆,小心抬着一个刷着红漆的木箱,往院子里走。
沈明见到那箱子,瞳孔骤缩。
叶重锦也瞥了一眼,淡道:“那不是外祖父留下的古董,抬进我院子作甚。”
宋弈答道:“主子不日便要进宫,夫人让人抬进主子私库里,算作嫁妆。”
“……”
叶重锦被嫁妆两个字刺到,皱了下眉。
抬手将一桌的棋局打乱,道:“无趣,沈公子,今日这茶就品到这里,本公子先不奉陪了。”
说完便抬脚往外走,宋弈忙低头跟上。
沈明起身,弯腰目送他二人离去。
出了那片竹林,叶重锦抬手将衣袖山沾的一片落叶拾起,道:“如何,他可有易容的痕迹。”
宋弈道:“瞧不出。”
叶重锦奇道:“连你都瞧不出来,难道他的易容术在你之上?”
宋弈道:“主子,奴才的易容术虽精妙,眼力却未必及得上,就像他未必瞧得出奴才的易容一样。”
叶重锦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