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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那印子无比的清晰明艳,饶是景博轩脸皮再厚也没做过这样禽兽的事,感觉自己像个老流氓。
    暗戳戳地打算哪天从媳妇儿身上加倍讨回来。
    此时此刻,他能淡定地跟老爷子们坐在一起下象棋,真是多年练就的过硬心理素质。
    旁边几个拿了他红包的小朋友亲切地把他当做了自己人,围在他身边闹腾,他偶尔出声制止,教训这帮小毛头们“观棋不语真君子”,无奈熊孩子们连字都还不识,他说出的都成了屁话,隔三差五给他打个岔,这时候景博轩才由衷地敬佩老爷子们的过人定力,真正是两耳不闻棋外事。
    “姐夫姐夫,你脖子上被人咬了哦!”
    “谁咬的,我们帮你收拾他!”
    “太大胆了!”
    “好猖狂啊!”
    几个小鬼头叽叽喳喳地乱叫,旁边都是大人,一个个暧昧地看着他的脖子,景博轩正襟危坐,一手捏着棋子,一手随意地放在膝盖,一派老成庄重的样子,那种反差的感觉,越发让人忍不住去瞧他。
    大人们出声训斥那些小鬼头们,“不管你们事,一边儿玩去!”
    小鬼头们自然不乐意,不依不饶地问,作为正义的少先队员,他们决定要把恶势力狠狠地踩在自己的小脚丫子下,“小狗才咬人,老师说咬人的都是坏孩子。”
    景博轩难得有那么一丝窘迫,那张万年沉静不为俗世动容的面瘫脸第一次有了龟裂的痕迹,老脸微微发红。
    边儿上一个性子泼辣的小姑娘笑着对小鬼头们说,“是你们安安姐咬的,去闹她去!”
    景博轩一句“咬人也不见得是坏孩子,不能一概而论”还没说出口,几个小鬼就呼啸而去了。
    于是安安同学很快被扛着代表正义的塑料剑的熊孩子大军给淹没了,菜也没来得及洗,就被一帮小鬼头拖了出去,要她去跟姐夫道歉。
    安安可一点儿都不想这样去前厅,那里人太多,她会忍不住找个地缝往里钻的。
    只能连哄带骗,最后以教他们练跆拳道为代价成功转移了视线,可是安安毕竟学艺不精,除了一个炉火纯青的过肩摔,她也没有能唬得住小鬼们的招式了。
    沈春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安安这个大儿童领着几个小鬼头在做武术操,一个个姿势妖娆,恨不得把武术操跳成全国中小学生第二套广播体操,画面简直是惨不忍睹,她笑着摇摇头,走开了。
    再回去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菜园子里刚摘的蔬菜,熟练地清洗干净,放在热油锅里去炒,祖母在一旁指导,其实这些她早就熟练了,只是老人家总是唠叨不放心,于是春和找了个话头,“祖母,景大哥是说要我帮安安姐设计婚服吗?”
    祖母老了,颤颤巍巍地去拿盘子,笑了笑,“安安啊,苦尽甘来喽!那小伙子,是个体面磊落人,不错。”
    翻炒,出锅,春和把菜倒进盘子的时候,才抬头回了句,“可不是嘛!”
    她犹记得在岛上的时候,安安早上出去散步,在月季花丛中逗猫,都是野山猫,厉的很,不知怎么就挠了安安一爪子,见血了。
    景总醒过来找不到媳妇儿,出来寻的时候偏偏看见,抿着唇叫家庭医生过来,处理了伤口,岛上自然没有疫苗,他抓着安安的被咬伤的手臂几乎是下命令似的没派了直升机去接医生和疫苗过来,其实不用那么赶的,左右不过是心疼,把一个人放心上,就不愿意让她受一点风险,心疼一和人的样子可不是装能装出来的。
    “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初七,来得及吗?”祖母问她。
    春和点点头,不知想起了什么,半晌才回了句,“来得及!”
    安安还不知道景博轩在忙着筹备婚礼,其实对安安来说,婚礼不过是个仪式,目的不过是为了向双方的亲朋昭告两个人的结合,这种亘古留下的风俗是个很美好的传统,但是安安对它没有执念,只要两个人是在一起的,别的都不重要了,更何况两个家人已少得可怜的人,是否举办婚礼,都不过是个过场罢了。
    一顿饭吃的很开心,祖母的手艺十分好,春和还烤了小甜饼。
    祖母从酒窖里扒出十八年的陈酿,四个人对饮了几杯。
    c市的夜少了灯红酒绿,早早地沉静下来,只有远处中心广场传来的霓虹炫彩才让人觉察到一点儿城市的繁荣。
    那酒后劲儿足,等回去的时候,景博轩整个人有些发晕,但不算醉,那点恰好的微醺,最适合做坏事。
    安安被一帮小鬼头折腾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这会儿脑袋更是发昏,进了卧室一下子躺倒在床上,好不容易才挣扎着爬起来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景博轩不在,她嘀咕了两声,拿着手机给他拨电话,结果听见桌子上熟悉的铃声——手机没带!
    这大半夜的,做什么呢?
    安安盘着腿坐在床上,这是她从小睡到大的床,是个稍微宽点的单人床,勉强躺得下两个人,安安回忆了一下景总那嚣张又霸道的睡姿,默默琢磨着要不要考虑打个地铺。
    她这样想着,脑子还是不大安稳,这地方他不熟悉,大晚上的去做什么?
    安安有点儿累,想睡觉,可不见他回来也不愿意躺下,就那么盘腿坐在床上,抱着手机闲散地刷着新闻,女星嫁入豪门,企业家一心做慈善,网红新秀……新闻永远是那几个套路,反复拿来炒,有时候不过是同样的事,换了个对象罢了,安安对这些不感兴趣,很快就划过了,最后在一条国际新闻上停了一下,博瑞集团董事长里维斯和太太卡罗琳婚姻破裂,照片上是邢岚从法院出来的时候被拍到的近脸正照,面目阴沉,那张原本仿佛被时光眷顾的脸,顿时变得狰狞起来,有人给照片配了字——相由心生!
    童话破裂,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嫁入豪门的平民女王最终又回到了原点,邢岚涉嫌国内非法转移里维斯的财产累计达千万,最后协商以双倍赔偿为结局,对一个签了种种婚前协议,离婚相当于净身出户的女人,这无异于一种羞辱。
    安安叹了一口气,老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呢!
    景博轩终于回来了,安安默默收了手机,抬起头问他,“你干什么去啦?”
    “没事,买点东西。”他声音里带着笑,那双本来就惑人的眼睛因为酒意浸染,更是多了几分挑逗的意味。
    “大半夜的买什么东西,那么急啊!”安安嘟囔了句,搓了搓有点发凉的手腕,景博轩走过来,把她衣服袖子和裤腿都捋下来,将她塞进被窝里才说了声,“自然很急……我去洗澡了。”
    不知怎么的,安安被那句我去洗澡给撩到了,心口莫名痒了一下。
    然而事实上景总本就不怀好意,安安迷迷糊糊地有些想睡的时候,感觉床沉了一下,然后高大的身子覆身上来,安安猛地清醒了,愣愣地问了句,“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问完后才觉得自己像是问了一个蠢问题。
    景总没有回答,只是身体力行地告诉她,还可以更烫,欲'火一旦燃起,只会迎风膨胀,星星之火顷刻可燎原。
    等他压着她,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套套的时候,安安终于知道他刚刚跑出去干什么了。
    来的时候走的急,行李都是管家收拾了让人带过来的,没有他的吩咐,自然没人敢“体贴”地帮他塞安全套进去。
    于是景总只能自食其力了。
    安安:“……”
    无语的片刻,他已经用牙撕开了包装袋,两指轻巧地夹了出来,看着安安那双紧紧盯着他眨都不眨的眼,咧着唇笑了下,“帮我戴上?”
    安安闻言,膝盖条件反射地往上顶了一下,于是景总龇牙咧嘴地一把压住了她作恶的腿,“往哪招呼呢,这要是残了,损失的可是你自己。”
    安安:“……”
    老流氓!
    1.5宽的单人床实在是讨厌,太小了,让景总一身力气无处使,最后干脆把她翻到身上去,“今个儿你掌权!”
    景总决定当一回米虫等老婆投喂。
    ☆、42|3.10√
    秦思妍回了c市老家,在安安回来的第三天。
    早上天阴了,灰色的天空显出一点儿压抑的沉静。
    秦思妍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打了出租回来,下车的时候,弯着腰把零钱从车窗递进去的时候,沉默了一路的司机默默打量了她一眼,好心叮嘱了句,“姑娘,哭了一路了,快回家去吧!没啥是大不了的。”那目光里有种憨厚的真诚,秦思妍想解释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低声说了声谢谢。
    车子绝尘而去的时候,她还怔在原地盯着街口油光水亮的青石板路没动,她手里只有一个挎包,没带行李,眼眶微微发红。
    过了很久才狠狠地揉了下脸,从包里拿出小镜子,看了看两只肿成核桃的眼睛,胡乱补了下妆,往家的方向去了。
    秦母开了一家租书店,位在街中央,前几年生意好,门庭若市,开卡办月费季费年费的每天都有,可这几年大家生活好了,智能机遍布,看电子书比那些老旧的破书来得更舒适和方便,生意慢慢就冷淡下来,只偶尔几个小孩子过来翻一翻连环画,显得冷冷清清。好在秦父是个工程师,在建筑公司上班,年薪也有个十几二十万,不然这小破书店,实在是够寒碜人的。
    秦家好几年前在和平街就算个小康水平,而今女儿办了个公司,收入更是可观,所以哪怕守着这么个小破书店,也没人敢低瞧了去,所以秦母并不太关心生意,就当个公共图书馆经营着。
    物质好了,总要有点儿新追求才不至于空虚,秦母就这一个女儿,就想解决闺女的人生大事,这样一辈子才算真正圆满了。
    秦思妍脑子有些发昏,在这短短的一段路途里,她想了很多很多,关于庄衍,关于自己,关于父母,还有那些她曾觉得遥不可及的未来。
    她今年二十五岁了,c市人均收入并不高,人穷的时候就拼命想繁衍,仿佛结了婚生了孩子一切就能好过些似的,秦思妍以前的同学邻居们即便是上了大学的,一个个都赶在二十五岁之前把自己给嫁了,每次翻开朋友圈不是这个结婚了就是那个在晒娃,她以前从不想这些,她连自己都没活明白呢!总觉得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但是父母急啊,做父母的最怕自己的孩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循规蹈矩地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找个好人家、生个乖孩子才是正正经经的人生康庄大道,偏离轨道了就要拼命拉回来。
    父母着急了催她的时候她是能躲就躲,不能躲就忽悠,避而不谈。
    她今天是凌晨接到的电话,母亲从楼梯上摔下来,手臂骨折,是医生打来的电话,和平街上的医馆,医生有着超凡的耐心和责任心,打电话说说母亲已经是第二次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嘱咐她平时要多注意,实在不行把老人家的卧室挪到楼下去,年轻人不能光顾着自己开心,父母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不容易,做儿女的要多照看着。
    她期期艾艾地应着“是”。
    母亲夺过电话说:“江医生就是大惊小怪,没多大点事,我就是老了眼睛不好使,改天我就配个老花镜去!”
    算一算父母也才五六十岁,就这样成了老人家,她那边早了七个钟头,还是下午,看着国外的蓝天,想着母亲凌晨口渴想下楼喝个水结果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下来,心口莫名揪了起来,钝疼,一遍又一遍说着抱歉的话,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回去。
    下飞机的时候,手机里进了二十多条短讯,都是庄衍在骂她,骂她铁石心肠,骂她不识好歹,骂她吃干抹尽就跑实在太过狼心狗肺,最后别扭地问她怎么样才能原谅他,她有些难过,觉得他永远是个孩子,而她站在时光的这端已经等了太久了,忽然觉得自己永远都无法等到他成熟的那一天了。
    时光从不为谁停留,她永远年长他五岁,就像两个时空的人,不在一个频率上。
    她现在还可以跟他插科打诨,再过五年呢,她成了三十岁的可能已经开始长皱纹的“老女人”,而他二十五岁,还是个大孩子。
    想一想,自己以前都在天真什么呢!
    到家,推门,母亲左手打了石膏,在一惊一乍地指挥着父亲炒菜,看见闺女,吓了一跳,木木地问了句,“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旋即想起昨晚的电话,又看着女儿发红的眼眶,登时心里难过起来,抓着女儿的手说了句,“都说了没事了,你看看你……”她伸手擦了擦秦思妍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又说:“回来了也好!回来妈就放心了,你一个大姑娘一个人出门在外,可担心死我了。”
    秦爸翻着炒锅抽空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快去洗把脸,今天尝尝爸的手艺。”
    秦妈闻言扭过头去挖苦他,“你也不嫌害臊,要不是我胳膊伤着,才不会让女儿受你荼毒。”
    “你少瞧不起人了,想当年你坐月子的时候,还不是我天天伺候你,那时候天天吃我做的饭,也没见你吐出来。”
    “没吐出来是给你面子!”
    ……
    两个老人家每天必备调味料式的无营养对吵,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秦思妍小时候最害怕爸妈吵架,一吵起来整个家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后来长大了才慢慢觉得,甜蜜不一定是恩爱,争吵也不见得是互相厌烦,人这种生物总是最复杂最矛盾的。
    这争吵听久了,也能听出几分恩爱的味道。
    她问候了母亲,看了看伤势,年纪大了,骨质疏松,倒也没多大的事,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难免要耗上些时日了,母亲半开玩笑的说:“我这轻易不敢生病,老了,给孩子添乱多造孽!”
    秦思妍拧着眉毛狠狠地叫了声:“妈!”埋怨她,“你这说的什么话。”
    秦妈推搡着她去洗漱,“快快去洗脸,坐飞机累坏了吧!赶紧吃个饭去睡一觉。”
    其实这算什么,以前出差的时候,在飞机上待的都神经错乱了,下了车好长时间都处在茫然的状态里,抖抖精神,还是要去跟人开会、谈判,一脚踏进社会,竞争总是残酷的,时刻都绷着神经,恨不得自己化身钢铁巨人,只有每次回了家,一秒又变回父母眼里的小公主。
    秦思妍眼眶有些热,扯着母亲那只完好的胳膊小小撒了个娇,才上楼去自己房间洗漱。
    庄衍的电话不依不饶的打过来,她按了挂断,回了条短信“已到家,勿念!”
    然后铃声消停了,很久很久都再没响起,她吐了一口气,茫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想起他敲开她酒店门的那一刻,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在异国他乡看见他,那种微妙的心理感受,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像是爱情,他已经很高了,逼近一米八的身高,比她生生高了多半个脑袋,将她困在墙壁和手臂之间的空隙时需得低着头去看她,那微微低着头的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压迫,那一瞬间,她觉得他像个男人,而不是男孩。
    他默了片刻,然后说:“对不起!”
    那三个字从他口中出来真是不容易,搁在以前秦思妍大约要当场手舞足蹈把这一刻录下来留着以后循环播放膈应他了。
    然而她是沉默的,因为他看起来太认真了,那眼神里化不开的阴郁和担忧让她心软了,夜很晚了,她想下去给他开间房,他却一闪身进了她的房间,“你这腐朽地住着套房,还要再开一间房给我,有钱烧的啊!”
    他在她房间里洗了澡,睡了她的床,以前他就经常这样耍无赖,进行着只有儿童才会做的蠢事,秦思妍没有像以前那样把他从床上踹下去,她躺在了床上,背对着他,跟他说了很多话,她说:“我不怪你,也没什么可怪的,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虽然那是你母亲,但是毕竟你们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我要是怪到你头上去也太过无理取闹。我就是出来散散心,没联系你是不想被你这熊孩子打扰,我很好,你可以放心,明天就回去吧!我再过段时间也就回去了,我妈给我找了那么多的相亲对象,我总得回去见见,老大不小了,也得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他讽刺挖苦了她几句,“是挺老了,又不会打扮,我看你去相亲也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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