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无声之战

    黎浩接到明墨的通讯时，不是不意外的。
    作为一路跟着明墨在自由星域打拼的好朋友，他太了解这个男人。如果他说要去救林夕，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一起回来，要么就是为她陪葬，不会有第二个选项。
    所以他没有想到明墨会出来的这么快。
    但等收到明墨发过来的文件听过他的说明，黎浩不得不感叹明墨对林夕的了解，也知道这份文件的重要性。
    如果说刚才他接受明墨不顾性命去拯救林夕，是出于对明墨的尊重，那么林夕用她的智慧和牺牲证明了她是值得的女人。
    明墨交代完之后，就打算返回静默场，他知道，关于新进化虫族的秘密早晚有一天可以被人破解，但是林夕却只有自己可以救她出来。
    如果不能偷偷带她出来，那就光明正大地抢出来。
    明墨知道自己不算是个严格意义上的好人，他看不惯那种大公无私为全人类牺牲自己的戏码。他想要在自由星域建国自然跟他多年来看到的生活在这里的人苦痛麻木的生活有关，但也跟他自己的个人经历有着莫大的关系，准确来说，他并不是一个为全人类幸福而奋斗这样虚无缥缈的理由而奋斗的人，反而是在实现目标的过程，因为黎浩等人的加入和陪伴，因为林夕的出现，而逐渐明确自己想要什么。
    与他相比，林夕简直圣洁的有如天使。
    明墨第一次见到林夕就知道她不是自由星域能够养出来的人。自由星域的女人不可能像她那么干净。不是说外表洁净与否，也不是说是否经历过无数男人，而是一种气质，因为可以吃饱肚子而不会惶惶不可终日，因为成长过程中没有被暴力侵害过而眼神坚定。自由星域的女人像是过度早熟的桃子，从成熟到烂只需要短短几年，但明墨知道，这不是她们的错误，是这个时代的错误，就像他的母亲从来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他不会鄙视她们，相反，他尊重她们为了生存而做出的妥协，无论用何种方式，能让自己活下来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
    但在自由星域，他和林夕才是同类，接受过最好的教育，见过不一样的风景，又为了逃离过去而来到这里。
    他明白林夕的迷茫，就好像刚刚被放逐到自由星域的他一样，所以他引导她，让她可以放下沉重的往事，让她寻找人生的目标，就像那个人对他做的一样。
    而她遠比他以为的更加出色。
    刚才分别时，他看清了她的眼神，没有激动，没有愤怒，没有盼望，什么都没有的一个干干净净的眼神。
    她用眼睛向他道别，没有牵挂，没有惦念，仿佛不知道分别后就是天人永隔。
    他突然明白了她，只有习惯被放弃的人才会不对他人抱有希望。
    他只是不懂，这样好的林夕，怎么会有人忍心放弃她。
    所以，他要回去找她，告诉她，他没有放弃她。
    “明墨！”黎浩突然大喊，“静默场在收缩！”
    因为离静默场太近，明墨无法看到全局，透过黎浩传来的主舰信号，他发现静默场的体积确实在以极快的速度收缩（静默场不能靠肉眼感知，因为超过星球数倍的体积，也因为它吸光，所以只能靠发射信号感知信号消失的边缘区域来判定它的体积），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心，反而觉得这种收缩是更危险的情况，像是虫族要集中精力对付在静默场内那个被虏获的“小虫子”——林夕。
    没有一丝犹豫，明墨迅速进入静默场。
    这次重回静默场，他不再害怕虫族发现自己，直接用联络器定位了林夕的位置。
    逐渐接近定位地点，他的不安也逐渐增加，尽管此前没有打过精神系虫族，但是他所接受的系统作战训练让他知道，要想打破静默场，必须要在区域内找到虫族，考虑到精神系虫族弱小的物理攻击力，只要能找到它，就可以救出林夕。但是随着深入静默场，他感受到有一股精神力在影响他对机甲的操控，而且这种无差别攻击也会影响静默场。
    如果说刚才他做好的打持久战的准备，那么现在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林夕。
    这个傻丫头是不要命了吗？！明墨当然知道这股精神力来自于林夕，只是不说人类用精神力对抗高级精神系虫族，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就是她那破体质也承受不住她的精神力爆发。
    在过往的历史中，从来没有人试图直接用精神力与精神系虫族对抗。虽然逻辑上讲，在静默场内，用精神力寻找虫族是最方便的方式，但考虑到机甲作战对精神力的需求，以及静默场的体积，没有人会将精神力浪费在这种地方，只有林夕那个体能废……明墨甚至可以猜到林夕的想法，她是要用这种方式将虫族引出来，最好是消耗掉静默场的能量，方便他来接手。
    这该死的自我牺牲精神！
    林夕知道自己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一开始是鼻血，现在眼中耳中也有热液流了出来。
    她看不到也听不到联络器的闪光和铃声，那是明墨持续不断发来的通讯请求。
    幸运的是，那条虫子确实胆小。当她用精神力再次挑衅虫族后，矿星就露了出来，估计是虫族为了确保静默场的外围稳定，以免她有援军帮手，在认定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就将在自身周围设置的第二层保护去掉了（因为林夕可以用精神力接触到它，在精神系虫族来看，第二层保护没有意义了）。林夕得以让飞船停回矿星，在它的家门口与它直接对决。它躲在地壳深处不敢出来，又不敢完全撤掉静默场，所以她能一点点消耗掉它的精神力，当然，同样的，她也在消耗自己的精神力。
    如果虫族的智商高一点，就会知道从一开始收掉静默场，在林夕的援军抵达前，集中精力对她进行精神力攻击，再隐藏起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大概它没有想到，一个精神力像林夕这么强的人，居然是个无法用机甲作战的体能废吧。
    而现在那条虫子已经没有能力这样做了。
    如果林夕能看，她就会发现由于精神力枯竭，那条虫子已经挣扎着爬出了地面，却无力向她靠近。由于常年不见天日，虫族不能适应地表环境，所以它的状况并不比林夕好。
    一人一虫的拉锯战进行到了最后。
    后来在《星际史》中，这场战斗被称为“无声之战”，除了精神力对决本就是无声无息外，也是因为这一战在历史的长河中被掩埋了多年，直到帝国与联邦的对抗真正结束，才得以公布，全人类第一次知道有一位伟大的女性为了人类的生存权做出了多么无私的奉献。